4.天雲國

天雲海深處,坐于海天之間,覆攏雲霧之上。

無人知曉,這里存在一個無比偉大輝煌的國度。

他們也曾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族群,可他們的祖失敗了,他們也失敗了,敗在了那場決定未來的戰爭中。

天雲海,這曾經的戰場,即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屏障,亦是他們的無法走出的囚籠。天雲海的名來自這個國度,天雲之國,侍奉一位古老的祖,勁蒼覆海。那一戰,勁蒼覆海幾乎淹沒了世界,在被擊敗後,另一位勝利者將所有洋流歸于這一處,水流填滿了本該成為窟窿的大地。

天雲國的子民有時會聆听年長者的故事,好像在久遠的時代,他們同樣是大地上的一份子,不該生活在深水中,與世隔絕。

今日,如尋常,天雲國的子民們游弋水中,霧中,修長的尾蕩漾弧光。

可突然,天雲國最中心的位置,一股龐大的能量爆發,風雲突變,剎那間電閃雷鳴!那龐然的雲體狀能量呈圈形擴散,靠近中心的建築全被摧毀,連護佑國度不受侵擾的法陣在這一瞬也被湮滅!

「轟隆隆——!」海水咆哮,巨大無比的空洞出現在天雲國的上方。

那是籠罩國度的法陣,以霧氣為形體,但此刻,空洞的邊緣是灼燒的痕跡,仍然在不斷侵蝕白霧。海水咆哮,波濤往上直沖千米,仿佛要壓塌世界。

不過瞬息,無數天雲國子民死在了自己熟悉的海水中,被水流和波濤攪碎,骸骨都無法剩下,只有血肉的碎片順著水流繼續作為殺戮他們同族的利刃。

與此同時,所有國民的靈魂被比眼前狂潮更龐大的悲坳淹沒了。

所有天雲國的子民能無比清晰的感受到他們始祖的離去。

祖寂滅了。

留下的骨像出現不可逆的傷痕,無窮無盡的能量化作收割生命的亡鐮。可這具骨像本是保護他們的,骨像佇立于此,便是所有天雲國子民安身立命的保障。他們沒有如海洋妖獸那樣強壯的身軀,也沒有大地上修士的絕倫的修行的天賦。

過去能與他們的祖並肩奮戰的戰士們都死在那場戰爭里了,他們早已不具備再度廝殺大地的力量。

可祖仍然在這,和他們一起舌忝舐傷口,祖沒有摒棄他們。

祖在等待重返人間的一日,他們也在等待,無比期待祖的願望成真,他們能做的,便是日復一日為祖祈禱,純粹的願力是祖這種偉大生命的寶劍。

哪怕在絞肉機般的波濤活下來,殘存的天雲國子民們也不見絲毫欣喜的神色。

他們浸泡在水中,面色蒼白,仿佛失去了知覺一般,任由水流拍在自己臉上,他們茫然地望向國度的中央。那里佇立著接天的巨大骨像,威武巨大的蔚藍骨像表面滿是裂痕,金色的願力往外傾瀉,這既是龐大無邊的能量,亦是這數萬載所有同族的努力。

「不!」

他們咆哮,他們嘶吼,他們失去了他們的祖。

究竟……發生了什麼?

垂老的祭祀想到,他努力回憶祖離開國度的那一刻,分明就在不久之前,對于人間而言的數日光景。祖的年齡幾乎與這個世界相當,這般漫長的歲月中,祖並非沒有遭遇強敵,祖也並非沒有消逝過,但無論如何,祖終將歸來。數日,對祖連眨眼都不算。

可事實便是,數日之內,祖漫長偉大的生命被終結了。

被徹徹底底的終結。

垂老的祭祀奮力思索,他的胸口不斷流血,滴落至水中。他受傷了,很重的傷。他是國中最年長的祭祀,守衛骨像並祈禱,是他的職責。祖的骨像裂開之時,他便在身旁。

他還活著,沒有化作虛無已經是個奇跡。

可他的血越來越冷,奇跡只能保證他回望如今破碎的國度最後一眼,他的思緒也隨著血液的冰冷開始混亂。但他仍然在回憶那一刻發生了什麼。

祖離開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咚——!」他將權杖砸在地上。

啊……他想起來了。

祖窺探到了……一位途徑此界邊緣的祖!

他要將那位祖拽下來!

作為這個國度重新升起的地基。

原來如此……看清迷霧的祭祀跌跌撞撞地走著,血還在流淌,他的心神卻被震撼,無法顧及自己的體軀。

祖輸了啊。

輸得徹底。

「嗡——!」空氣在顫動,咆哮的海水平息,擴散向四面八方的願力被拘住,這些逸散而出的毀滅力量逐漸消失。好像有一只大手撫平了這里的一切傷痕。

雲天國子民歡喜地抬頭,這股氣息與他們的始祖相似,他們在歡喜祖的歸來,連傷病都忘卻。

可在滿懷期待的萬千目光中,垂老的祭祀面色卻變了。

空洞的背後,一對妖異的雙眸注視著這里,那是一對狹長的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天雲國中的一切,其眼角處是延伸出的一抹妖艷暗紫。

「嘿嘿……」

他在笑。

祭祀被那對眼楮盯著,靈魂在顫,顫抖的瀕臨破碎。

萬籟俱寂。

天雲國子民的欣喜凝固在臉上。

可突然,祭祀的耳畔听見一聲悶響,就像厚重巨門被推開。那道聲音不來自天雲國,來自天上,那對妖異眼瞳所在。這道悶響一下子將天地間彌漫的威嚴打碎,讓這里的生靈恢復了喘息。短短瞬息,便仿佛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那雙眸眯起,似乎有些不滿。

下一刻,注視這里的雙眸消失了,在消失的地方,祭祀瞥見一簇金色的火。

…………

笛溟奢殺緩緩睜開雙眸,頭顱微側,伸手掐滅一縷火焰。

他起身,與巨城中行走的漆黑人影遙遙對望,中斷了他降臨天雲海的火焰便來自對方。

眉頭微皺。

那東西如同滯留人間的鬼魂,身上披著宇宙的色彩,他看過去,只能窺見一片漆黑。

算是警告示威麼?他想著。

這種生靈不可能無法察覺他藏在上壁雲城中的視線,但仍是這般招搖地邁入城中,毫無疑問,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

能歸寂勁蒼覆海……笛溟奢殺面色低沉,他對上也沒有勝算。

正當笛溟奢殺思考利害之時,巨城中的人影停下了腳步。

「來客人了,主人不出來迎接麼?」話語緩慢而懶散,藏著人潮在聲線中起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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