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眾人攙扶著黃德源下了擂台走到休息室休息了片刻後，他才回過神來，盯著張青看，緩緩道︰「看走眼了，沒想到，還是八極絕頂高手。」
張青面帶微笑，微微欠身。
他當然不是什麼八極絕頂高手，夢中世界學的也不過是散打，這幾招八極散招還是和李鐵他們學的。
不過這會兒不能這樣說，不然就別人就沒台階下了。
孫闊海等師兄弟自然知道黃德源成色，但他們沒想到，張青居然有這種身手，看起來分明就是個書生啊，一個個打小受黃德源欺負到大的師弟們，這會兒暗中快笑破肚皮，就要忍不住了……
齊娟對忙前忙後辛苦憋笑的李美嬌輕聲笑道︰「張青每天早上都和保鏢鍛煉一個小時身體的，風雨無阻。」
李美嬌小聲道︰「他們年輕的時候也能打，都有點功夫在身上。可這麼多年了，就剩個花架子。本來還想嚇唬嚇唬張青，沒想到磕到鐵板上了，真是好搞笑。」
孫曉明並不知怎麼回事，只覺得張青牛飛了！
他從記事起就听他媽媽說爸爸是個大高手，大俠。
可平日里只看到黃德源欺負孫闊海欺負到沒脾氣，以為黃德源更厲害。
沒想到，現在教父就那麼兩招，差點沒把黃德源打成龍蝦，真是帥到無極限，帥爆了啊！
見自家兒子如狗腿子一樣在張青跟前跑前跑後，怕黃德源面子上掛不過，孫闊海趕人道︰「去去去，別在這礙手礙腳惹人煩。」
孫曉明一下蔫兒了，張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給你大師伯倒茶。」
孫曉明連忙應了聲後小心看了他爸一眼，孫闊海呵斥道︰「看我做什麼？沒听見你教父的話嗎？撲街！」
「啪」，孫闊海後腦勺上挨了下，懵然轉頭看去，就見黃德源怒斥道︰「你教你崽我不管，可你不會好好說話咩？仇人咩？」
孫闊海滿臉無語，轉頭對孫曉明道︰「這位大少爺，麻煩你去給你大師伯倒杯茶來，得不得？」
孫曉明忍笑離開後，孫闊海無奈一嘆，看了眼滿臉怒容的黃德源，無話可說，轉眼問張青道︰「你說，我能做乜？」
張青笑道︰「三毛哥也就是偶爾幫個腔，只要你和嫂子平時管的嚴格些，問題不大。管得嚴，總比寵溺好。你一年在家不超過十天，稍微嚴格些，沒壞處。」
黃德源一邊揉肚子，一邊斜眼看著張青，道︰「喂，青仔，你自己還是個孩子，還知道怎麼管小孩？」
張青搖頭道︰「被闊海大哥趕鴨子上架，我也沒法子。」
孫闊海笑道︰「三毛哥，我們幾個大老粗，哪里懂什麼管教小孩？真像師父當年那樣管我們，又舍不得。吶，青仔就不同了，他是大才子嘛，關鍵是人品還好，取得那麼大的成就，你有見他飛揚跋扈咩？」
嚴武在一旁笑道︰「連見了我們都很有禮貌，哎呀，以後我們的小孩要有青少一半……不，一半的一半，我做夢都能笑醒。」
劉彪不說話，只是對張青豎了根大拇指。
孫闊海高興道︰「對嘛，六叔和鐘生那樣的大亨，都喜歡死他了。我也不期盼明仔將來能做出這麼大的成就，才華學不出來的，要看天賦。可做人總能學吧？我們教不出什麼，他媽又太寵他，剛好我認識了青仔，哈哈，走了大運了！」
黃德源說話直︰「我還以為你是為了和內地合拍電影才巴結他的。真要那樣，我真瞧不起你！」
孫闊海無語道︰「拜托啊三毛，我的電影十年前就能在大陸上映了！無非是少一點分成，可就算多那麼一成，又有幾多？你也太小瞧我了！」
黃德源奇怪道︰「那你這幾天上躥下跳是搞乜啊？最近圈子里關于你的怪話好多，都笑你痴心妄想，真以為自己是大哥。」
劉彪臉色也有些不好看道︰「那些人真是太過分了。」
孫闊海嘆息一聲，有些失落道︰「港島電影一年不如一年，到處是爛片，自己砸自己招牌啊。他們不心疼，我心疼！三毛，你們不心疼嗎？」
黃德源臉色陰沉道︰「邊個會不心疼？那些撲街，就知道撈錢，卻不知港片的招牌是我們好辛苦才打下來的。從九二年往後，港片規模就開始收縮，九四年後，一年比一年萎縮。欸，就要混不下去了。」
孫闊海嘆息道︰「青仔的《黃飛鴻》在內地大爆了七個億，我本想借這個機會，和院線們商量一下，清理清理圈內的氛圍，那些叻色片、粗糙糊弄人的跟風爛片以後都別上映了，胡亂參加爛片的演員，聯手封殺。用不了多久，這些爛片就能減少一大半。只是沒想到，一家同意的都沒有，還一心想拉我一起拍爛片，去內地搵錢。」
黃德源差點沒笑死，毫不留情的教訓道︰「喂，你以為你是邊個？是上帝，是救世主咩？你居然還想封殺演爛片的演員……你腦子進水了？你能封殺邊個？混了那麼多年江湖，混了一腦袋漿糊！」
劉彪也連連搖頭道︰「這事怎麼可能做的到？」
孫闊海一拍桌子，怒道︰「那怎麼辦？就看著港島電影玩完？」
劉彪嘆息道︰「其實除了爛片太多，外埠市場大大縮小，也跟……回歸有關。外面都害怕紅色大陸的嘛，听說港島成人家的了，自然收緊進片數量和價錢。不少人都在背後抱怨，回歸回歸，好處一點沒沾到，卻跟著一起倒霉。」
孫闊海怕張青面子難看，忙辯解道︰「這些都是那些廢物找的借口，自己拍的片不行，害怕受牽連？青仔自己投拍的《黃飛鴻》在南洋和日韓怎麼賣的那麼好？人家連青仔都沒打壓，還會打壓他們？」
黃德源是老江湖，冷笑道︰「還不是為了施壓，想得到合拍片資格？這麼大的權力，就青仔一個人獨享，眼紅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青仔，這個獨家合拍片資格，你能拿多久？」
張青想了想，道︰「三年……應該沒問題。」
齊娟笑道︰「只要你想，五年也沒問題。」
孫闊海了解一些詳情，小聲介紹了齊娟的背景，黃德源等人瞬間無語了，看著張青道︰「好好的駙馬爺不當，來拍電影？」
張青笑道︰「我女朋友又不是公主。」他不想外面誤會他和齊娟的感情中有其他雜質。
見他不願多說，孫闊海也使了眼色，黃德源等老江湖自然識趣，岔開話題道︰「你和闊海真想做點事，現在這樣可能不行，一張合拍片執照，還沒那麼大的威力。電影這一行當，什麼時候都是院線為王。當年的喬氏、嘉禾邱家，還有金公主，這三家港島最大的電影巨頭，都是有院線保底的。所以，除非你們手里握著一條自己的院線，否則其他的根本沒用。」
孫闊海看向張青，道︰「不是听說六叔要重組喬氏院線麼？」
張青笑了笑，道︰「是。不過今年來不及了，要等到明年。」
孫闊海無力道︰「我馬上就要去好萊塢偏戲，要是成績好，估計要等幾年才回來。唉，看來真是沒法子了。」
黃德源也頭大︰「港島電影公司從三四百家，已經降低到一百來家，估計明年更少。港片完了後，我們吃乜？」
一大班龍虎武師在跟他混。
孫闊海指了指張青，道︰「這不就是新財神嗎？」
張青看著黃德源，遺憾道︰「恕莪直言，三毛哥最近幾年的作品，已經很難說是用心之作了。故事陳舊老套，打斗都不精彩，別說我不是財神，就算是財神，也帶不起來。」
黃德源臉色一下黑了，一拍桌子怒道︰「喂，你幾個意思？」
張青微笑道︰「我其實可以不說這些的，含混幾句糊弄過去就好。只是我覺得，三毛哥畢竟是老前輩，做了一輩子電影，所以還是如實的說。當然，只是我個人觀點，不作數。」
黃德源氣笑道︰「你罵我撲街，我還要謝你坦誠？」
張青笑了笑，道︰「謝就不必了，只是覺得，你身邊應該沒多少人敢跟你說實話了。」
黃德源聞言臉色一凝，看了張青幾秒後，轉頭看向孫闊海，孫闊海挑著眉頭，垂眼看著自己的手，好像手上有什麼東西。
再看其他幾人，也都是或看天，或看地。
黃德源一口怒火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差點沒憋死。
心里破口大罵了一陣後，他拿眼斜覷張青，道︰「按照你的意思，我以後拍不出好電影了？」
張青從孫曉明手中接過茶水後，啜飲了口道︰「港島電影目前最大的問題，是沒人願意花費時間、精力，去認真的攢一個好本子。這一點，和好萊塢不同。闊海大哥，那邊的編劇權力很大吧？」
孫闊海連連點頭道︰「比我們這邊厲害的多，尤其是電視劇，編劇真的無敵厲害，看不慣哪個，直接寫死都沒問題。看不順眼，就少寫他的鏡頭。電影行業沒那麼夸張，但劇本也很重要，是根基所在。尤其是大廠，要先過審核委員會，六個人里至少四個人都同意了，項目才能初步確立。
港島這邊……有的時候拍完了都沒一個完整的劇本。導演隨時有想法，隨時往里面加。拍著拍著覺得不妥，前面拍的都作廢。這在好萊塢，簡直不敢想象。當然也有，但這樣拍出來的，基本上都是大爛片。」
張青道︰「電影當然是導演的藝術，同樣一個劇本，不同導演拍出來的東西天壤之別。但是，好的導演一定會精研劇本，吃透劇本里的細節和感情，可以在此基礎上進一步發散，卻不能隨意更改。因為隨意更改一點，或許整個故事的基調就被破壞掉了。港島的導演，沒成名前多會按照劇本認真去拍，去琢磨。成名之後，哪個還看得起編劇？哪怕拿到劇本，也是隨便看兩眼，然後自己想怎麼拍就怎麼拍，拍出來的東西基本邏輯都不通。這種電影不撲街，都沒天理。」
黃德源听了半天，還點頭覺得在理，不過隨後就反應過來，瞪眼看著張青道︰「你是在說我？」
張青笑了笑，道︰「希望三毛哥，能多拍一些好電影。」說完，起身對孫闊海道︰「大哥，六叔晚上約我吃飯，我得過去一趟。大嫂，實在抱歉。」
李美嬌哎呀了聲，道︰「怎麼會這樣？」
孫闊海也大為失望道︰「青仔，今天這麼多人，吃了飯再走咯！」
張青遺憾道︰「本來是要吃的，我還讓大嫂準備了醬焗龍蝦。臨出門接到了六嬸的電話，說今天是六叔生日……沒辦法。要不一起去熱鬧熱鬧？」
孫闊海都笑了，道︰「青仔，我們要是美女，一起去六叔說不定還能高興高興。我們這樣的去了，六叔會煩的。哎呀，真是，算了算了，你快過去吧。無線義太子嘛，我們都知！」
眾人送張青、齊娟出了大門，看兩輛安保人員的車，一前一後護送著張青的座駕遠去後，黃德源嘖嘖道︰「世道真變了，才多大點，就這麼大的排場。」
孫闊海笑道︰「我們要是他這麼大，也能搵這麼多錢，有那麼大的背景，肯定比他還囂張！再說，港島沒那麼太平，小心無大錯。三毛哥，肚皮被打腫了沒有？腸子沒斷吧？」
一群人大笑，黃德源惱羞成怒，拍著肚皮道︰「你在說乜？就憑他那點功夫？今天是我沒吃飽飯，不然光我的棉花肚都能叫他好看！」
一群師兄弟愈發狂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