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寧本想問問楊路是什麼意思。
可是回想起楊路剛剛說過的話，她的腦海里突然靈光一閃。
洛家商會是中州排名前三的商業巨頭。
其陷入債務危機後，靈石儲備銀行內部就要不要對其施以援手，已經進行了多輪討論。
洛家商會主要經營的是典當和票據生意，最為注重自家商會的信用，而《修真金融周報》這篇文章不管是真是假，都會直接傷害到洛家商會的信用。
考慮到《修真金融周報》是無量劍派和靈石儲備銀行喉舌，他們顯然知道發表這篇文章對洛家商會的負面影響，但他們還是選擇這麼做了。
其真實意圖，明顯是要弄死洛家商會！
可洛家商會畢竟是中州超級商會，靈石儲備銀行弄死洛家商會，難道就不怕引火燒身嗎？自己的太爺爺發表這篇文章，動機又是什麼呢？
想到這里，李青寧立刻向楊路提出了自己的疑問。而看到李青寧已經想到了這一層後，楊路也忍不住鼓了鼓掌︰「大小姐，你能分析到這里已經非常不錯了，其實你離事情的真相已經不遠，只是有一點關鍵信息沒有注意到……」
緊接著，楊路就幫李青寧完善了推理。
李青寧遺漏的關鍵信息，其實是洛家商會向海外轉移資產的具體手段。
這篇靈石儲備銀行授意的官方新聞稿里提到，洛家商會實際控制人洛輝，主要是通過兩種方式向海外轉移資產︰
他首先把洛家商會的盈利全部通過財務做賬的方法，轉移到火雲州分會，然後再由獨立運營的火雲州分會進行分紅，將洛家商會這些年的盈利全部裝進了身在火雲州的洛輝手里。
然後洛輝拿到分紅後，再向中州洛家商會總部發放高利貸借款，以維持現金流緊張的商會總部的正常經營，同時謀取巨額利息收入。
證據就是洛家商會的財務報表里，有大量來源不明的借款都是來自于火雲州。
洛輝的算盤非常好，自家商會業務遍布中州，如果出了大事，很可能會造成中州經濟動蕩，無量劍派承擔不起如此巨大的功德損失。
哪怕靈石儲備銀行看出自己的盤算，出于維護社會穩定的考慮，也只能捏著鼻子接盤自己故意留下的爛攤子。
這就是徹徹底底的陽謀，先將商會掏成空殼，然後以中州金融穩定為把柄，逼迫靈石儲備銀行對空殼商會施以援手，而只要空殼商會還能繼續運營，他就能繼續從中套取好處。
萬萬沒想到，李青陽竟然直接掀了桌子！
而李青陽選擇這個時候對洛家商會悍然出手，肯定不是打算玉石俱焚。
楊路推測，這批高利貸的大多數本金應該還沒有到最後的兌付期限，如果李青陽真打算逼迫洛家商會破產清算，靈石儲備銀行肯定會使出其他手段，讓這批外債率先違約。
證據就是最新一期《修真金融周報》報道了一條不起眼的新聞——《靈石儲備銀行要求從嚴收緊跨境資本流動》
楊路說到這里，忍不住笑了笑︰「這洛家商會根基在中州，卻在火雲州玩起資本運作，背後要是沒有神火宗掌門田大霄的支持，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李行長恐怕早已看穿了田大霄的伎倆，干脆打了一記七傷拳，我中州雖然自損八百，你火雲州也要損失一千！」
看到楊路僅僅通過幾篇公開報道，就能分析出這麼多內容，李青寧也深受震撼。
就連她這個當曾孫女的都沒想到，自己太爺爺在壽元即將耗盡的時刻，竟然還能同神火宗的新任掌門田大霄隔空斗法。
將目光放回程書影的那篇文章，李青寧若有所思道︰「所以說，程書影這篇文章也不是在歌功頌德了？畢竟按照你剛剛的說法，專門寫這麼一篇歌功頌德的文章，似乎也沒什麼實際好處，所以程書影肯定還有其它的動機。」
「那是當然，如果發篇文章就能解決問題，那大家還修煉做什麼？」楊路輕輕敲了敲辦公桌，向李青寧道出了其中的玄機，「新一代修真社會保障體系的推出，本質就是程書影資歷不足，掌門林劍行和太上長老莫雲嵐，兩者想要從程書影的地盤搶肉吃。此事之所以還沒有最終敲定，大概率還是因為莫雲嵐和林劍行兩人仍然沒有分出勝負。至于程書影……他剛開始就沒有任何機會，親自站出來搖旗吶喊，更是說明他已經黔驢技窮，只能用這種方式表示自己沒有放棄。但他到現在還沒有放棄，本身就很能說明很多問題，在我看來，程書影想要逆風翻盤幾乎沒有可能，除非……」
說到這里，楊路明顯停頓了一下。
李青寧已經猜出了些什麼，不過她還是開口問道︰「除非什麼？」
楊路一字一頓回答道︰「除非程書影能獲得你的太爺爺、靈石儲備銀行行長李青陽的支持，否則他根本沒有資本抗衡莫雲嵐和林劍行！」
不需要楊路多說，李青寧已經反應過來了。
就連楊路都能從《修真金融周報》的公開信息看出來，程書影已經沒有什麼翻盤的機會了，那些身處無量劍派總部的修真大佬，恐怕對此更是洞若觀火。
既然新一代修真社會保障體系的爭奪已經進入白熱化，那無量劍派高層的各路人馬，也到了需要站隊表態的時候了，在這種大是大非問題面前，想要不表態是不可能的。
只不過大家都不傻，都希望站隊到勝利的一方。因此這些無量劍派的中立大佬，肯定只會在林劍行和莫雲嵐間做選擇，而不會選擇程書影。
程書影發表這篇專欄文章，歌功頌德只是表面，實際是在向李青陽公開喊話，表示自己還沒放棄新一代修真社會保障體系的爭奪，希望能獲得李青陽的公開支持。
方見才對青寧商會如此殷勤，甚至能說服和海崖派有世仇的山鷹派，讓青寧商會作為貿易掮客，從天樞城倒賣林業產品到海崖城，這背後肯定也有程書影本人的授意！
畢竟方見才權勢再大，也只是築基期修士，而山鷹派掌門辰鳴，可是堂堂金丹六層大修士，號稱中州東南沿海地區第一高手，修為境界比海崖派掌門姜化安還要高。
單憑方見才的影響力，根本沒有資格調解兩大地區級霸主的仇怨！
雖然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李青寧並不能代表李青陽，但所有人也都很清楚，李青陽如今已經時日無多，必須要開始為李青寧準備後路了。
方見才這時候向李青寧伸出援手，其實就是代表程書影向李青陽拋出了橄欖枝，他想要表達的意思非常明顯——
你只要公開支持我，哪怕日後駕鶴西去，青寧商會也會有我們功德堂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