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1.男人要守約

8:00︰祁先生,請一定記得把小默的病史還給我!

9:15︰祁醫生,你醒了嗎?我怕打擾到你休息,所以就沒打電話,請看到短信一定回復我!

9:55︰今天我休息,沒什麼可忙的,如果你不方便送來我也可以去你那兒找你

11:35︰醒了嗎?

14:48︰祁醫生,你不會還在睡吧?我知道你很累,但請一定遵守約定!你昨晚答應了的!

16:00︰我想再問一句小默的病史呢?說好今天會還我的,可現在已經下午4點了,你人呢???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Sorry! The su」

16:45︰你又關機了!!我知道你有工作關機的習慣,但請你一定要分清主次,把小默的病史還回來才是你的第一要務!!

「喂,老李怎麼了?」

「」

「哦,在哪兒?」

「」

「好,知道了,你們先過去吧,我從住的地方去還近一些,就不回局里了,讓小林帶上我的東西就行。」

「」

16:48︰我現在有案子要忙,先出門了。家里暫時沒人,你可以把小默的病史放在小區門衛室或者大樓底樓管理員辦公室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

17:00︰祁先生,作為男人要守約!!

「對不起」

17:15︰靠!房子不賣了!!

今天是1月1日元旦,祁鏡做的是中班。(1)

在「元旦」和「跨年」還非常時髦的當初,作為05年的第一天自然和其他日子有些不一樣。

不少人前一晚剛慶祝結束,今天將迎來春節前最後一個節假日,嗨皮一下是難免的。但在急救醫生和急診醫生的字典里卻不存在這種東西,他們的工作表上永遠只有極其規律的排班日程。

其實跨年和元旦對他們來說和一年中幾個特定大節日類似,反而是個麻煩的東西。

節日就意味著原本安安分分工作的人里有一多半有了休假,有休假就自然少不了應酬、聚會、游玩等等。有了這種消遣項目,就會直接快進到更多的醉酒、鬧事、車禍等等。

當然節假也有節假的好處,對急救醫生來說大概就是路況還不錯吧,沒了堵車的煩惱。

昨天祁鏡忙了一整天,晚上還去了李漢的家看房子,確實有點累。

回家後,先灌了兩杯咖啡,洗完澡,開始慢慢研究小默的病歷。

等坐不動了他就換去了床上躺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捧著一疊病歷睡了過去。等一覺到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或許因為怕冷,祁鏡本能地鑽進了被子里,原本身邊的病歷紙卻撒了一地。

看時間不早,他顧不上太多,連忙起床洗漱,換了身衣服抓起手機就去了濱江分站。

隨便在分站門口吃了碗面條,進站和早班醫生交完班直接上了急救車,第一單的電話已經打了過來。

「我想怎麼電話那麼安靜,原來是沒電了。」他坐在後車廂看著漆黑的屏幕有些難受,只能敲了敲隔窗,「陽雨,手機借我用用。」

「哦。」李陽雨拿出手機遞了過去,「祁哥,怎麼?沒充電?」

「嗯,昨晚忘了。」祁鏡接過手機,先撥了陸子姍的電話,「喂,子姍,是我,祁鏡。嗯,手機沒充電,實在不好意思對了,上午你們開會討論得怎麼樣了?」

「」

「沒結果?」

「」

「好吧,我知道喬莉的意思。」祁鏡嘆了口氣,「黃所長應該明天到丹陽,我幫你問問他的行程吧,不過他不太喜歡管這種閑事,肯不肯來還不確定。」

黃興樺來丹陽不是來玩的,下周就是傳染大會,除了螺旋體外,還要對冬天嚴峻的呼吸道傳染病拿出指導意見和最後的總結報告。市西兒科醫院的院感撐破天也是丹陽疾控的事兒,到時候他只需要過問兩句就行,自然有幾位兒科傳染學專家會管,沒必要事事都那麼上心。

所以對黃興樺來說,這確實算是一樁「閑事」。

祁鏡也知道喬莉也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否則以她強硬的性格和辦事能力不會讓陸子姍特地來找他。

就在昨天傍晚,市西第五位院感的孩子出現了。2歲的孩子,在送進重監室的第六天,也有了呼吸道癥狀。

本來秋冬季節有呼吸道癥狀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兒,嬰幼兒免疫力不足,感冒非常頻繁。可這個孩子也和之前那個膽道閉鎖的嬰兒一樣,身上出現了兩塊紅斑。

流感季,兒科門急診天天超負荷運轉,一人一天看100號都算輕松的。工作已經忙成狗了,還要因為院感的事兒被家屬罵,別說一線的醫生了,就連院感部和醫務處也受不了這些壓力。

他們迫切希望找到病原菌,也迫切希望掐滅源頭,接受委托的喬莉自然也想。

市西確實快撐不住了。

「重監室都查了嗎?沒結果嗎?」

「」

「行吧,明天我夜班,白天要去接黃所長。如果他肯來,我就一起跟過來,如果不肯,我也沒辦法。」

「」

「好,到時候再給你消息。」

「」

掛完電話,祁鏡開始了中班的工作,徹底把某漢著重要求做的事兒拋諸腦後。

第一位是個中午聚會醉酒不醒的病人,兩點吃喝完在家屬的攙扶下,上車回了家,然後就一直躺著。之後叫了他幾次都沒法叫醒,期間還嘔吐過兩次,第二次嘔出了鮮血,家屬覺得不對勁才打了120。

「陽雨,酒精中毒的注意事項。」祁鏡還了他手機,同時敲著隔窗問了一句。

「保暖、血糖、防窒息、防心梗、防上消化道出血、防隱秘外傷、還有高血壓導致的腦出血。」(2)

李陽雨對處理酒精中毒非常熟練,那麼多年工作下來就算再不懂也看懂了。而在認識了祁鏡後,他也開始加強理論方面的知識︰「哦,對了,還要注意尿量。如果病人無法自己排尿要評估尿量及時導尿。」

「不錯啊,導尿都知道。」祁鏡笑著解釋道,「有不少人會因為醉酒感覺不到尿意,最後連膀胱被脹破了都不知道。」(41章就有實例)

酒精中毒沒什麼特別的,一路安全送入院後緊接著便是第二位。

病人是個姑娘,今年23,剛大學畢業,接線員一問原來是個孕婦,已經32周了。

本來孕婦就醫都是自行去醫院,畢竟普通的妊娠高血壓、糖尿病,甚至胎動減少都不會影響她們的行動力,門口叫上出租不比急救車慢,還要便宜得多。

不過她有點特殊,在家里突發了抽搐,家屬看了直接叫的120。

祁鏡和剛才一樣,問道︰「孕婦抽搐,怎麼辦?」

李陽雨想了想,答道︰「等抽搐完查個血壓,看看有沒有高血壓。不過就算知道是高血壓,我們也不太清楚具體用藥方案,應該讓接線員通報醫院產房有子癇病人,讓他們做好後續處理就行了吧。」

「處理暫時不提。」祁鏡拿出急救記錄單指著癥狀一欄,問道,「就測個血壓,難道你就準備在這兒寫個血壓完事兒了?」

偌大的癥狀欄里,就寫個高血壓和血壓數值確實說不過去,而且在其他地方李陽雨也有很多漏洞。

「首先你得問懷孕周數,問建卡醫院,同步測血壓。」祁鏡問道,「血壓高了之後呢?你平時遇到高血壓病人都怎麼辦的?」

「先降壓,然後問」

李陽雨恍然大悟︰「然後問其他癥狀來評估病人高血壓的程度,比如有沒有下肢水腫,視覺障礙,頭痛,泡沫尿等癥狀。」

急救車到了地方,三人提著擔架上樓,病人就躺在床上,身邊只有個男的陪著,看著應該是老公。

「抽搐了?」祁鏡上前問話,而李陽雨則先測血壓。

「嗯。」姑娘點點頭,看上去很疲倦,「就在幾分鐘前吧,現在好了。」

「先測個血壓看看情況。」

她這邊剛答完沒一會兒,另一邊的李陽雨就完事兒了。他看著水銀血壓計,臉色有些奇怪︰「祁哥,她血壓還行啊,138/90,應該不算高吧。」

祁鏡听後愣了愣,沒回話,只是看向了病人繼續問道︰「有沒有做過產檢?建卡醫院在哪兒?」

姑娘把視線放在了男人身上︰「卡建在一院,不過產檢去的次數不多。」

「上次去是什麼時候?」

「一個半月前吧。」

「血壓高嗎?」

「應該不算高吧,我也不太記得了。」姑娘回答得很模糊,但對責任分配倒是很在行,「是不是一院的醫生把我看壞了?我去檢查前還好好的,怎麼就抽搐了呢。」

祁鏡依然沒答話,繼續問道︰「血壓都不知道,那有沒有蛋白尿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姑娘搖搖頭,「我覺得就是一院的醫生把我看壞了。」

祁鏡看了看她身邊的男人,然後在房間里四處掃了一眼,嘆了口氣,繼續問向李陽雨︰「腳腫不腫?」

「稍有一些,還好。」

「有癲癇病史嗎?」

姑娘搖頭︰「沒有!」

「平時有在吃什麼藥嗎?」祁鏡繼續問道,「有些藥物副作用挺厲害的。」

「不吃藥。」

其實話到這兒,祁鏡早就心照不宣了。

姑娘听口音是個外地妹子,但就算到了30多周的產前,她臉蛋依然清秀,身材也沒有變形太多。看結婚照,沒懷孕的時候就算不化妝也是個美人胚子。

男人倒是長得一般,可房子地段不差,三房一廳,依然是妥妥的金龜婿。

為了保住婚姻,姑娘整體上掩飾得都還不錯,至少沒有。至于為什麼要撒謊,恐怕是怕自己男人知道後離婚,也算是人之常情。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祁鏡也沒必要在這里戳穿,但是到了醫院後必須和接診醫生說一聲才行。

如果就按她說的寫,直接送進醫院,那就是個隱藏的醫鬧苗子。為了保住婚姻,把這些事兒全扣醫生腦袋上真沒什麼好猶豫的,基本0成本。

不過就在李陽雨和余剛要把人抬出去之後,男人卻很有意思地從抽屜里拿了一板鋁箔包裝的藥丸出來,同時攔下了祁鏡。他聲音很小,生怕老婆听見,但整個動作卻很快,顯然早就有了這個打算︰

「醫生,你看看這藥是吃什麼的?」

祁鏡一看就笑了起來,果然不出他所料︰「卡馬西平,是吃癲癇的。」

「她不是說沒癲癇史嗎」

祁鏡看著牆上的結婚照,嘆道︰「是怕你有什麼想法吧。」

「」

「先別管那麼多了,把人送去醫院,做個徹底的檢查才是最重要的。」祁鏡安慰道,「等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平穩之後再去想別的。」

順利把姑娘送進一院後,已經是下午四點半,祁鏡又馬不停蹄地接到了一個急救電話。

「什麼情況?」余剛對著對講機問道。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具體是個什麼情況」電話那頭的小柳有些懵,腦子還有點反應不過來,完全是靠本能才打了電話過來,「你們先過去再說吧,人快不行了。」

余剛從沒見她這樣過︰「在哪兒?」

「人民北路蘇安路那兒的工地宿舍,到了就能看到,藍色的活動板房。」

余剛只管車子,對講機那頭剛說完,他就已經發動了急救車離開了一院。不過出現場多少得知道點線索才行, 祁鏡拉開隔窗拿過了對講機︰「你什麼都不說,我們沒法做準備啊。」

「一個50多的男的,往自己那個地方扎了根管子」小柳實在不太懂,說了一半還是放棄了,「啊呀,你們到了就知道了」

說完她就掛掉了電話。

「這」李陽雨坐在副駕上也不知道她具體想表達什麼,「那地方?扎了根管子?什麼意思?」

「去看看再說吧。」

「就是扎根管子人會不行嗎?」

「做好出事兒的準備吧。」祁鏡嘆了口氣,吩咐道,「老余再加快點速度,陽雨待會兒跟我一起拿急救包,藥一定要備足。」

「好!」

李陽雨還想著好好在現場拼一把,把人拉回來,不過現實還是過于殘酷了。等他們到的時候,躺在樣板房辦公室里的那個人呼吸心跳全部停止,心肺復蘇了幾次也沒任何起色。

「你還愣著干嘛?」祁鏡和李陽雨做了個換手,騰出功夫掃了眼現場,然後對身邊的第一發現人說道,「快報警啊。」

「啊?報警?」那人顯然只是個小工頭,沒見過這種場面。

「這種玩法我還是第一次見,現在人都快不行了,當然得報警。」祁鏡說道,「到時候讓法醫驗一驗,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吧。我們」

話說了一半,他總算想起了那個叫李漢的家伙,以及自己那台沒了電的手機︰這事兒麻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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