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接觸

此時袁天馳的房間里,兩個大男人正圍繞著一堆化妝品喋喋不休著。

「啊呀你不懂,鼻子這兒一定得來點,看上去能自然不少。」

「這這不用了吧,我覺得挺像了。」

「不行,李警官,你臉白,所以一定要多上點妝,要不然就太突兀了。對了,還有下巴,都得涂得髒一點,這樣才像唉?等等,你胡子呢?怎麼沒胡子?」

「胡子?胡子刮了啊。」

「嘖,沒胡子哪兒像個落魄的打工仔啊唉,算了算了,臨時湊活一下吧,反正那些人也沒什麼眼力勁兒。」

李文毅坐在鏡子前,任憑對方在自己臉上胡亂涂畫︰「我說你為什麼不化妝?你這細皮能肉的不是比我還白啊,拿出去妥妥的世家公子哥,哪兒有半點勞苦大眾的影子!」

「我?」

袁天馳的視線在李文毅的臉頰以及身邊的大鏡子之間來回切換,一手拿著粉底,一手輕輕用手指指端把涂抹的顏色輕輕抹開︰「因為那些人本來就認識我啊,知道我一直就是這樣的,這要是化了妝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李文毅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也沒再多說什麼,問道︰「行吧,那衣服呢?不可能讓我穿著這身衣服去吧?」

「衣服我早備好了。」

袁天馳笑呵呵地揚起下巴,同時看向了一旁的衣櫥︰「以前就一直要混跡在人群里,所以很多衣服都留著,沒想到現在會用上了,想想就有點激動啊。像什麼醫生白大褂還是警察制額,呵呵,你本來就是警察,制服肯定是不需要用的。」

李文毅早就從祁鏡那兒知道了和自己搭檔的是個什麼貨色,所以听到這些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其實他原本是不想去摻和這件事兒的,但李文毅同時也不喜歡欠人人情。之前自己老婆和爺爺就是祁鏡幫的忙,還有那件焚尸案也是祁鏡在出力,如今有求于他,實在沒理由拒絕。

考慮再三,他覺得凡事還是得多方面去看。

像這樣打入敵人內部的工作,平時李文毅還真踫不上。細想想整個過程對自己的工作也是一個幫助,多少還能經歷一些痞子流氓的日常生活,到時候遇上了還能逆向體會一下他們的感受。

一來二去後,他答應了這件事兒。

「我穿什麼?」

「你啊」袁天馳雙手撐著膝蓋,看向鏡子里已經完全變了模樣的李文毅,點點頭,「這就差不多了,有點工地上討生活的樣子了。」

「讓我當農民工?」

「嗯,祁哥就是這個意思。」

「現在各家工地都忙得不可開交,農民工可是搶手貨啊,連以前拖欠工資的也少了。」李文毅開玩笑道,「就是工作辛苦了點。」

「李警官說的不錯,不過」袁天馳從身後換了套紅色的彩妝染料,笑著說道,「一旦受了傷,那些農民工就沒價值了。」

「你這是要干嘛?」

「把手化妝成重傷後的效果,燙傷、傷口、縫合線」袁天馳從一旁的箱子里又拿出了一副手臂固定用的東西,「還有這個,祁哥剛才托人捎來的,正好能用上。」

「沒必要弄成這樣吧。」

這段時間袁天馳已經基本擺月兌了偷竊癖的困擾,能做到控制自己的行為。為了鞏固治療效果,祁鏡為他安排了一堂課程。

化妝。

當初祁鏡就察覺到袁天馳偷東西的原因就在于享受刺激,之後去第一人民醫院「借」病歷的時候更是印證了這一點。繼續偷竊肯定沒好下場,但這種癖好終究要找個地方發泄才行,老憋著也不是個辦法。

現在機會來了。

當然讓他一個人去,祁鏡也不放心,所以把下午正巧休息的李文毅也叫了過去。

兩人這次去只是為了撈回一些證據,其他一概不用管。除了喬裝後換上的衣服外,還配備了兩個小型攝像頭。一個藏在袁天馳襯衫領子里,另一個則是放在了李文毅左手假石膏的縫隙里。

到了這一步,整個過程已經過去了一大半,比起喬裝化妝找到那些人反而要容易得多。

對這種事兒,袁天馳早就是輕車熟路,和這些人也早就有過交流。畢竟都是在醫院活動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又行走在灰色地帶,閑聊兩句就熟了。

像吳擒虎這樣的專職終究是少數,這類人往往還有一群手下,他們起到了一定的牽頭作用。平時就在醫院晃蕩,遇到了合適目標就會介紹給吳擒虎這樣的人。

當然牽頭拿不到多少錢,最多給個介紹費,根本不夠開銷。所以這些只能算是兼職,他們自然有自己的原本的本職工作。

「唉,老林,號還有嗎?」

「號?」在第一人民醫院門診大廳門口坐著的一位中年人抬頭看了看找自己打招呼的袁天馳,皺了皺眉頭,「喲,這不是小袁嘛,很久沒見了啊。」

「是啊是啊。」袁天馳笑著說道,「來個號唄,骨科的。」

「骨科」

老林一向工作第一,連忙把閑聊擱在一旁,看了眼袁天馳身後的那位農民工,隨手翻起了手里拿來的專家號︰「骨科專家門診,今天就只有副高霍志業的,怎麼樣?」

「行,多少錢?」袁天馳說完就開始掏腰包,「老朋友一場了,打個折唄,300怎麼樣?」

「唉,我們倆什麼關系,直接給個原價就行了。」老林笑著收下了遞來的50元鈔票,笑著問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你了,去哪兒溜達了?」

「我啊,被我爸關公司里出不來。」袁天馳笑著說道,「要不是這次一個朋友叫我幫忙,我還真見不著你呢。」

平淡的一句話把老林的視線成功引向了他身後的李文毅。

髒兮兮的帆布工作服、油頭垢面、沾滿了污泥的布鞋,邋遢的民工造型躍然紙上。再加上身前被固定住的左手手臂,以及露出手指上隱約可見的斑駁血跡和縫線,根本就沒有懷疑的必要。

「喲,這是怎麼了?」

「在工地上被砸了唄。」

袁天馳像是在說一件很普通的工傷事故︰「樓上施工沒注意弄下一根鋼筋和幾片碎玻璃,正巧砸在他手上。還好沒砸到腦袋,就差了幾公分的距離。現在診斷下來麼,手臂粉碎性骨折,手上劃開了幾道口子,縫了二十來針。」

「嘖嘖,作孽。」老林多看了李文毅幾眼,「那來這兒是」

「哦,工地周圍的一個二級醫院就給縫了針,然後上了石膏,說是讓我們來這兒看看。」袁天馳笑著說道,「我朋友知道我在醫院里有點關系,就讓我出面幫忙嘛。」

「霍副主任也挺不錯的,年輕,手術也到位。」老林連忙往邊上挪出個空位,「來,兄弟,坐。唉,來丹陽打工也不容易,可一定要把手臂看好了,不然落下個後遺癥可是一輩子的事兒啊。」

李文毅剛開始顯然有些緊張,不過見對方沒懷疑自己,算是放下了心,開始慢慢入戲︰「我听那家醫院的醫生說起碼三個月沒法工作,老家還等著我匯錢回去呢。」

「我朋友那兒包了你接下去的生活費和醫藥費,其他實在沒辦法了。」

「怎麼這樣,我可是工作受的傷。」

袁天馳兩手一攤,表示不想攤上這種事兒︰「這你找我也沒用啊,又不是我承包的工地。」

「袁老板,你是好人,就幫忙為我說說話唄。」李文毅心情絕對說不上有多好,哭喪著臉看向袁天馳,「這點錢對你們來說沒什麼,可對我來說是老母親的救命錢啊,家里還有個要上學的妹妹」

袁天馳也很為難︰「問題你找我也沒用啊。」

就當兩人爭得不可開交,李文毅就差把個慘字寫臉上的時候,老林總算開了口︰「兄弟,你找他們沒用,還不如自找出路呢。」

「自找出路?」李文毅說道,「我手都這樣了,怎麼找出路啊。」

「唉,沒法干活也可以找閑職嘛。」

老林指著手里的專家號,笑著說道︰「你現在反正沒法工作了,就來我這兒幫忙掛號唄。等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掛到號就給你50。」

「一晚上有50?」

李文毅明顯被這個報酬說動心了,兩眼直放光地看著老林︰「行,我干我干,只要有錢拿我什麼都干!一晚上50,一個月就是1500,自己留個200,這樣好歹每個月能寄回去1000多。」

「哦喲,你還想天天干啊,要求有點高啊。」

老林見過不少給自己做工的,都是三兩天來一次,哪兒有天天干的。他連忙看了看周圍,往他身邊靠了靠,然後輕聲解釋道︰

「我這活得熬夜,雖然在門口睡覺也沒人管你,可現在天氣越來越冷了,等排隊又都在戶外,你最多裹件大衣,也沒法睡啊。你要天天做,身體怎麼吃得消。」

兩人原本的來意就不是為了做黃牛票販子,想這個理由也是為了盡快讓老林給他換個工作。現在見他這麼說,李文毅立刻順坡下驢,問道︰「那,那有沒有其他活?」

「這是最輕松的了,其他活你也干不了。」老林看了看他的掛在胸口的那條手臂,「萬一你手臂出什麼事兒,我們也不好交代。」

「沒事兒的,我能干!」

「這我可做不了主,勸你還是先養傷為主吧,好歹也是壯年,胳膊廢了接下去的日子可不好過啊。」

老林在心里盤算了會兒,說道︰「其實我這活也沒多少油水,最近幾家大三甲都挺賊的,熟臉不讓進去通宵排隊。如果你真急著要錢,就先在一院干幾天,等熟練了之後我再安排你去其他醫院試試。」

這個工作方向完全偏離了兩人原本的計劃,李文毅明天還得上班,不可能通宵做黃牛。這要是拖著不開工,肯定會被拉黑名單,到以後想再拉上關系就難了。

袁天馳見狀,連忙想到了一個理由︰「老林,我記得進門排隊是要出示身份證的吧?」

「是啊,當然要了,不然門衛不讓進的。」

說到這兒,老林忽然看向李文毅,皺起了眉頭︰「喂,不會吧,你沒身份證?」

李文毅听後馬上心領神會,尷尬地笑了笑,回道︰「我這身份證留在老家呢。」

「那趕緊去派出所補辦啊,搞個臨時的也成!」

「不行不行不行。」李文毅的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同時湊過腦袋,壓低了聲音,說道,「我身上沒暫住證, 去派出所不是分分鐘被送回去嘛。不行,絕對不行!」

「哦喲,你這是三無啊,事兒有點難辦了。」

老林眉頭皺得更緊了,但話已經說出了口,看在袁天馳的份上,這個忙怎麼也得幫上一把才行。他看了看表,現在已經過了三點半,很多已經開始陸續「下班」,現在能聯系得就那幾個人了。

想了會兒,他還是說道︰「袁老弟之前幫過我大忙,他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要不這樣,你們呢先去看病,等完事兒下來之後,我再找人幫你合計合計,找找關系。」

「好好。」

「當然我不能保證一定能成功,只是盡力。」

「行,盡力就好,謝謝了~」

事兒不可能一蹴而就,第一次接觸就能有這種發展已經很不錯了。更何況門診時間快到了,李文毅必須把表面文章做好才行。

和老林又寒暄了兩句,袁天馳帶著李文毅一前一後進了門診大門。而老林則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翻起了聯系人。整個門診大門醫患進出井然有序,斜落的夕陽灑下余暉,也開始迎接一天的落幕。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老林耳朵里傳進了警笛聲。這是一種和120完全不一樣的聲音,聲音高亢且持續的時間很長,听慣了120警笛的人能很明顯分辨出來。

他循著來源看去,只見一輛紅色的消防車掛著警燈從醫院大門旁飛馳而過。

緊接著第二輛,第三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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