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詭異的肉串

當醫生們正在為越來越頻繁和嚴重的醫鬧犯愁,考慮自己是該繼續治病救人,還是選擇辭職回家把這些年的學習成果一了百了的時候。

當真正關心病人的家屬們正在為病人麻煩的疾病犯愁,考慮是選擇繼續相信眼前的醫生默默沉受,還是改變之前的決定走其他途徑為自己討回公道的時候。

醫鬧,這個醫療失敗後的副產品,本該是醫患都極力避免的東西,現在竟然月兌離了醫療本身,悄然生息地成為了一種地下產業,一種生錢的工具。

只是一張照片上的側臉,就讓祁鏡看盡了這座城市醫療的黑暗角落。

原本旁觀人的心態被他迅速拔高了好幾個層次,不僅深深記下這張臉,還特地按照片上這些人的神態和動作,從中篩選出了幾個有可能是小頭目的家伙。

從老北區中心醫院的那次小規模醫鬧可以看出,這些人可能就是由這些小頭目牽頭。平時的小案分組行動,一旦遇到大案就抱團取暖,一起賺大錢。

「恐怕聚集了不少當地的地痞流氓吧,有正當工作的人不會干這種事兒。」

「不見得。」陸子珊好奇地拿過照片,說道,「要真有這個行當,那可真的是暴利啊。」

祁鏡听出了話外音,又看回了醫院出具的幾份文件,掃到最後的診斷時這才淡淡地問道︰「人沒了?」

「嗯,昨天下午走的,腦出血止不住,量太大了。」陸子珊說道,「人剛走家屬就索賠100萬,還不包括其他方面的費用。就算走和解路線,恐怕也得撈個五六十萬出來才肯停。」

「我粗略看了下,場面上得有上百號人了。」

「如果他們選擇和家屬對半分,那平均下來一個人也能拿2000。」陸子珊說道,「只是聚一起忙活兩天,就能拿別人一個月的工資,多舒服。」

如果真的像他們兩人想的那樣,這個產業可就太可怕了。任由它繼續發展下去,整個丹陽的醫療環境都會被扯得支離破碎。

祁鏡不是聖人,對于自己力所不及的事兒不會自不量力地去逞強。但現在醫院急診、院前急救一線都是他的精神食糧,看著被這幫人糟蹋,他心里直犯惡心。

「現在找家屬也沒用了,這種人都是事後上門要提成,我覺得你該找喬莉談談。」

祁鏡說道︰「如果真的有人在背後搗鬼,試圖靠醫鬧來騙錢,那醫院確實應該再拖上一段時間。時間越長,這些人耐心越小,也越容易露出馬腳.」

陸子珊也是這麼想的,但這一年多來和醫院高層接觸多了,她越發覺得這事兒很有可能已經蓋棺論定,沒人會再會回去翻這本舊賬︰「怕就怕醫院自己撐不住,我們熱臉貼冷pigu。」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祁鏡說道,「你這些照片留好,以後說不定能成為證據。」

「嗯。」

陸子珊收拾了桌上那些文件和照片,遠處後廚傳來了吆喝聲,緊接著便是兩盤熱氣騰騰剛做好的炸串烤串︰「祁老弟,你們的東西來了~」

「還挺快的嘛。」

「來試試我的手藝,看看離我爸還有多少距離?」

徐鵬並沒有接手這家老字號炸串店,以前在一家公司做小職員,後來開了家小店。平時晚上自己店關門了就會來這兒幫忙,論手藝的話並不比徐老伯差。

祁鏡不會太在意這種事兒,陸子珊餓得不行就更無所謂了,直接抓著最上方的雞腿啃了起來。

「你慢點吃」

祁鏡見她這樣心里就想笑,但看了剛才那些照片又有些笑不出來。當初他就覺得醫鬧有點多,因為沒下過基層對一些事兒不太清楚,沒想到背後還有這一層。

吃了兩串羊肉後,祁鏡還是決定打個電話︰「喂,李哥,是我。」

「嗯,祁老弟?你怎麼想到給我打電話了?」

「李哥你還沒下班呢?」

「嗯,剛結束個案子,寫完報告才能走。」李文毅雖然認識祁鏡沒多久,平時也沒什麼來往,但印象卻非常深,「你不會又有什麼奇怪的東西要找我查吧?」

「確實有些事兒要找你。」

把事兒前後說了一遍,李文毅大致了解了情況︰「我不是巡邏警,有空你把照片給我,這事兒我會找同事問問的。要真像你說的一樣,那背後恐怕沒那麼簡單。」

在這方面,李文毅考慮得要比祁鏡還要深一些。

經他提醒,祁鏡也懂了他的意思,想要在準一線大城市里組織那麼多人為自己服務,總得沾一點背景。否則最後發展下去黑吃黑,惹來了警察的注意,對誰都沒好處。

掛斷電話,面前的食盤已經被清空了一半,緊接著而來的就是徐鵬新端上來的小肉串了︰「這肉串配我爸調制的辣醬,味道可不一般,包你們滿意。」

陸子珊欣然接受了這盤剛出炸鍋的食物。

她剛消滅掉雞腿和魷魚,又吃了幾串豆皮金針菇,听了老板的介紹,已經準備向那些小肉串下手了。

「這肉串挺便宜的,一把10串才2塊錢,肉可比你的羊肉多多了。」陸子珊笑著蘸上辣醬,遞了兩串過來,「你試試?」

祁鏡看著送到了眼前的肉串,皺了皺眉頭,還是接過了手。雖然對這些炸了之後有些發紅的小肉沒多大興趣,不過好歹是女友遞來的,不吃實在不給面子。

「你還是老樣子,不就是肉串嘛,有什麼好聞的。」

「這顏色有點奇怪。」

陸子珊知道自己男友是怪人,只是笑了兩聲沒太在意。她把肉串分成三堆,準備一次性解決干淨。誰知剛要動手,祁鏡忽然把她攔了下來︰「你等等。」

「嗯?怎麼了?」

陸子珊看著離自己嘴還有幾公分的肉串,有些奇怪。

「這肉」祁鏡還有些不確定,又把肉串靠近鼻子好好聞了聞,這一聞讓他徹底堅信自己之前的判斷,「這肉有問題。」

畢竟是老主顧,這兒也是開了許久的老店了,賣的就是自家的招牌和口味。一旦被老主顧發現有問題,那之後的生意恐怕會一落千丈。

所以祁鏡的聲音並不大,陸子珊听後也心領神會,馬上壓低了聲音問道︰「有問題?」

「有股怪味。」祁鏡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你聞聞。」

陸子珊哪兒有他那麼靈的鼻子,橫豎聞了好幾遍愣是沒聞出有什麼問題︰「沒味兒啊,我怎麼聞不出來。」

祁鏡也沒回話,只是把她手里的小肉串都拿了過來,挑了一串用手指捏下一小塊送進了嘴里。只是嚼了兩嘴,他連忙歪過頭,把肉吐進了桌邊的垃圾桶里。

「真有問題?」陸子珊這時才警覺起來。

祁鏡點點頭。

動物肉類會因為自身分泌的油脂而產生不同的氣味,只不過人類嗅覺不靈敏,對大多數氣味都是直接略過的。

但好巧不巧就是有幾種動物,它們腺體分泌出的油脂會散發出一種非常獨特的味道。羊有特有的羊羶味,而這幾根炸串上卻是另一種氣味。

初聞上去就讓祁鏡警覺了起來,直接排除掉了平時食用的絕大多數肉類。但想要確定,還是得嘗一嘗味道才行,所以剛才他弄下一小塊放進了嘴里。

「氣味上有點酸,進嘴之後確實挺香,但是」

祁鏡想了半天,很難用另一種食物去描述它的味道,最後只能用「刺鼻」和「騷」來盡可能去形容它的奇怪。雖然和實際口感相差不少,但至少能說明這些肉有問題。

陸子珊被他說得徹底沒了胃口,再看看周圍,桌上擺著小肉串的確實沒幾桌,而離他們最近的正是隔壁桌的三位姑娘。但此時她們早已經解決掉了那些食物,正在閑聊,鐵盤旁只剩下一把光禿禿的長竹簽。

「別人吃著怎麼沒事兒?」

「我哪兒知道」祁鏡想了想,說道,「可能是因為扒了皮吧,本來這東西就沒多少肥肉,扒了皮之後油脂就更少了。沒油脂就沒氣味,吃不出也不奇怪。」

「沒肥肉?豈不是吃了不長胖?」

祁鏡愣了愣,沒想到還有這一層解讀在等著他,只能湊上前在她耳邊說了那兩個字。

陸子珊壓根就沒把問題想的那麼嚴重,冷不丁听到答案,再看向盤里的肉串,頓時視覺、听覺和口鼻間的味覺、嗅覺形成聯動,把胃腸道一頓翻攪。

「你你確定?」

「必然的,這氣味太強烈了。」祁鏡又復查了一遍之前那盤里的各種烤串炸串,好在都還是以往的味道,很安全,「就這盤肉有問題。」

「得找老板問問清楚了。」

祁鏡回頭看向後廚,遲疑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確實要問清楚,不過不是在這兒。」

食品原材料有問題,這對店家來說是個重大污點,他還是想念在老店的份上,先和徐鵬好好談談。搞清楚是他自己的問題還是供貨商的問題,然後再興師問罪不遲。

只可惜,老天也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人算不如天算。

祁鏡剛起身要去找徐鵬,隔壁桌就變得躁動起來。

「陳亮君,你怎麼了?」

「我就覺得有點惡心,想吐。」

單人坐著的一位短發姑娘臉色很不好看,添了兩次干巴巴的嘴唇,拿起桌上的一瓶汽水喝了兩口。誰知冰涼的汽水反而刺激了消化道,她一時沒忍住不斷上涌的食物殘渣,側過臉伸出脖子,把剛才吃的東西全吐了出來。

這一吐,如果按照原先的墜落軌跡,應該正巧落在了祁鏡腳邊。好在他反應夠快,提前把桌邊的垃圾桶踢了過去,正巧接了個正著。

這是一團帶有深綠色韭菜殘渣的蛋白質澱粉糊,混合了胃酸和其他消化黴,帶有一種獨特的氣味。

眾人見這架勢就不太妙,紛紛挪開凳子,盡量往反方向坐。而更近的一桌,則是忍不住起身跑出了店門。

「陳亮君,你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姑娘低著頭,撩著頭發,又往外干嘔了兩聲,這才接過朋友遞來得餐巾紙,抹了抹嘴︰「我人不舒服,頭疼頭暈得厲害,手也沒力氣。我我還想吐」

「來來,我們去門口,你忍一忍。」

然而話音剛落,這位朋友口中的陳亮君忽然身體抽搐了起來。幅度不大,只是兩條手臂肌肉的一種抽搐,但在毫無醫學知識的朋友面前已經足夠恐怖了。

「陳亮君,你到底怎麼了?別嚇我啊」

「叫救護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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