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普外醫生一輩子的“女朋友”

急診月復痛之于普外科醫生就像是一位又作又捉模不透的女朋友,處理起來必須要格外小心。

先得仔細回顧既往史,看看是不是做了些不該做的事兒。然後還得細細推敲這位女朋友到底只是在鬧脾氣還是真的準備分手,如果是要分手,那就得盡快找準原因,努力挽回。

在這場男女斗智斗勇的大戰中,女方絕不會自己跳出來說問題出在了哪兒,一切都得靠實力去「猜」,扮演男方的醫生們沒有半點退路可講。

對于來醫院的急診月復痛,醫生都是先排除幾個容易導致分手的重癥,然後再在其他小問題里慢慢做排除法。畢竟月復痛這個小妞實在太作了,什麼理由都有可能讓她大鬧一場。有時候她還會叫上肺底病變和心髒這對閨蜜,陪著她一起玩捉迷藏,瞎鬧騰。

好在這位c先生病情不算重,只是剛打了個照面,就讓祁鏡看出了些東西。

從剛才空姐找他時的情況來看,他忍痛能力很強,或者說對痛覺的敏感性偏低。

所以他的表情不算太痛苦,體表也沒有因疼痛而出汗。如果只是看他現在的模樣,祁鏡會把疼痛定在5-6級左右,結合剛才拒絕幫助的情況,他更偏向5級。

他的手一直沒離開劍突偏右的位置說明壓迫有一定的緩解作用,敢用手模肚子就在一定程度上排除了肌衛。沒有肌衛肌緊張,人一般情況還可以,那月復膜炎可以暫時靠邊放一放。

從疼痛的位置來看,月復痛的好閨蜜心梗也能暫時排除。

並不是說完全不可能發生,而是就算發生他也沒法做判斷,只能排在排除項的末尾。沒有心電圖、沒有心肌黴圖譜測試,把右上月復疼痛直接懷疑為心梗是很不負責任的做法。

月復痛最基本的檢查還有壓痛、反跳痛。

這兩個有部位特異性,可能他壓右上月復不痛,但壓在其他地方就會痛起來,很不好猜。所以谷良說的肝下的異位闌尾炎真的很難排除,不做體檢根本看不出來。

至于膽囊炎,雖然比闌尾炎多了些體表癥狀,單光靠看特異性偏低了些。

對方是東南亞裔,黝黑的皮膚很難分辨出是否黃疸。祁鏡只能看他的雙眼,可飛機上燈光偏黃,就算發現有黃染的可能也沒法輕易下判斷。

這時應該做體檢查一下墨菲氏征,不過祁鏡並沒有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

這不是因為他要秀一波演技來滿足自己的特殊愛好,而是為了能更好地獲得情報而已。至少在空姐建議要不要請醫生來看看的時候,對方沒什麼猶豫,拒絕得很果斷。

造成他做出這種決定的原因很多。

可能因為這種疼痛和月復瀉對他而言很常見,也有可能是對透露個人**很敏感,又或者是對自己的身體情況很了解,當然也可能他原本就對醫生不太信任。

不管是哪個,祁鏡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都很容易造成反效果。

這時能得到病人信任的,絕不會是站在干岸上看自己在病魔挖出的泥潭子里不斷掙扎的醫生,而應該是陪在自己身邊一起撲稜著小泥花的的病友。

所謂同病相憐,絕不是一句空話。

「我第一次乘這家航空公司的飛機,不知道里面的廁所好不好用。」祁鏡冷不丁問了他一句,「有排風嗎?會不會太臭?」

「廁所還好,就是地方小了些。」也許第一次被問廁所的情況,這人一愣神又回看了祁鏡一眼,「怎麼,你也要上廁所?」

「肚子不太舒服。」祁鏡見有人走出了廁所,捂著肚子站起身,「唉,總算能輪到我了。」

離開座位時,祁鏡只是個偶遇來的路人,但等他出了廁所回到座位上後,那就是一起大戰過月復痛月復瀉的戰友。尤其坐在同一架飛機上,這種戰友更顯得彌足珍貴。以至于祁鏡還沒坐下,這位叫裴紅鷹的yuenan人就做起了自我介紹。

祁鏡邊听著邊模仿里急後重入座的動作,緩慢地讓自己的兩片分批次地落在坐墊上。這麼做雖然沒法緩解墜脹感,但卻可以給身體一定的緩沖時間,不至于刺激過大。

「唉,真的難受。」祁鏡嘆了口氣,連連搖頭。

「你好像也拉得挺厲害啊。」

裴紅鷹見他如此,明顯放下了戒心。臉上雖然殘留有和病痛持續搏斗時的表情,但更多的還是笑容,以及一種過來人的「豁達」。

祁鏡這時還在不斷示弱,表情也顯得越發痛苦︰「全是水,下面有點收不住。」

「我也是,一開始有些像黃糊糊,後面就是水了。」

他仿佛找到了精神寄托,開始侃侃而談。兩人交流的重點涉及月復瀉糞便的各個方面,用的還是挺正的英語,搞得坐在祁鏡身邊的一位白人小伙連連反胃。

「要是再拉下去我得求助空姐了。」祁鏡試探性地說了一句,想看看他的反應。

「哥們,你也太大驚小怪了,不就是吃壞了肚子嘛。」裴紅鷹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狀態,「前幾天我也疼過拉過,過了會兒就沒事了。」

祁鏡點點頭,笑著問道︰「不會是你早飯吃壞肚子了吧?」

「早飯?」裴紅鷹笑了笑,「我壓根沒吃早飯,昨天下午吃的魚還沒消化掉呢。」

「吃得那麼多嗎?」祁鏡開啟了閑扯模式,但每一句都很關鍵,是捕捉信息必不可少的一環,「那魚的味道一定很不錯吧。」

「哪兒有那麼夸張,我們公司老總得廚藝太差了,還硬要我們去吃飯,呵呵。」裴紅鷹無奈地搖搖頭,說道,「不過我最近胃口也不算太好,吃了一點就不行了。」

祁鏡哈哈笑了兩聲,繼續裝傻充愣︰「胃口不好倒是不用下館子吃飯了。」

「我一般都是自己做菜,平時吃飯還挺小心的,沒想到啊」裴紅鷹說著說著,用了句家鄉話暗暗把自己的老板罵上一頓,「也不知道他怎麼做的。」

「丹陽有幾處賣烤魚的,味道很不錯,你下飛機可得去試試,包你滿意。」

「唉,謝謝好意了。實在是最近我胃口不好,去吃了估計也是浪費。」裴紅鷹有些不好意思,「等下回你去yuenan,可以來我家,我親自下廚。」

「哦?謝謝啊,你一看上去就挺會做菜的」

聊著聊著,時間竟然已經到了午飯飯點。空乘開始推著小車分發中午的餐食,雖然米國航空公司發的都是些通心粉,玉米和蘑菇,很不合胃口。可對于餓了半天的人來說,吃總比不吃強。

祁鏡看了眼餐桌板上兩塊餐包和一整盒通心粉,笑著看向空姐說道︰「再給我來杯熱牛女乃,謝謝。」

「好的,一會兒就給您送來。」

裴紅鷹苦笑著看了看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不吃嗎?雖然味道不是很好,但總不能餓肚子吧。」

「我就算了,實在吃不下。」

裴紅鷹是典型的東南亞男青年體型,個小精瘦,雖然沒法看出到底有沒有營養不良,但胃口不太好是個重要的提示。

現在時近中午,他上一頓還是昨天下午吃的魚,听著也沒吃下多少。能一直不感到餓,胃腸道里肯定有些什麼在作怪。

祁鏡往嘴里拔了一口通心粉,嚼了起來︰現在既然沒有飽月復再加上沒有發燒的跡象,就能暫時排除掉單純性的膽囊炎和胰腺炎。不過想要把那三位猜測的診斷一一排除掉,光靠嘴有點困難。

闌尾炎和腫瘤都不是問診能問出個所以然來的疾病,真正確診都是靠影像學檢查。

下機後得把人弄去醫院才行。

這時看著在吃飯的祁鏡,裴紅鷹好像想到了什麼,但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沒能說出口。

「怎麼了?」祁鏡快速吃著手里的食物,隨口問道。

「沒什麼,沒什麼。」裴紅鷹笑了笑,「你還在吃飯,再提這個不太好。」

「沒事沒事,我們誰跟誰啊。」祁鏡咬了口面包,根本不在意。

「現在想想啊有可能是魚沒炖熟吧,吃著不干淨才這樣的。那魚肉還有些膠凍樣,看著就犯惡心。」

祁鏡象征性地點點頭,對是什麼讓他月復瀉已經不感興趣了。按照之前的提問,他已經有了目標,準備趁熱打鐵︰「我看你肚子一直在疼啊,是不是還得拉啊?」

祁鏡模仿他的動作捂在了自己的右上月復︰「不過你這個位置好奇怪,我拉肚子一般是疼在下面的,腸子像被絞在了一起。你怎麼會疼在上面?不會是膽囊有什麼問題吧?听說膽囊炎疼起來的位置和這兒差不多。」

「膽囊?」裴紅鷹也覺得古怪︰「是有點奇怪,疼起來就像被什麼頂著一樣,不過好在疼一會兒就好了。」

從博得好感度開始,祁鏡一邊做排除法,一邊從月復瀉聊起慢慢把話題往月復痛性質上趕,總算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從他的描述來看,是右上月復肝區的鑽頂樣疼痛,應該**不離十。

可能在鑽的時候牽拉到了十二指腸和胰頭,產生了一過性的痙攣痛。

祁鏡倒是有點好奇了,一個衣著光鮮亮麗的有錢人怎麼可能得這種貧困地區有不潔食物史的病。而且在此之前應該還有一段呼吸系統的癥狀才對,沒有b超,想要完全確診還得再套一點信息。

「我膽囊挺好的,年前公司做過體檢沒什麼問題。」裴紅鷹回憶道。

「我身體就沒那麼好了,體檢好幾次都說我煙抽得多,咳嗽咳痰得厲害,都在叫我戒煙呢。」說到這兒,祁鏡舌忝了舌忝嘴唇,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唉,不能提,一提就直犯煙癮,難受。」

「身體上的事兒還真說不準。」裴紅鷹想了想說道,「我從來不抽煙,可前段時間還咳嗽來著。可是過了一段時間就自己好了,你說怪不怪。」

「是感冒了吧?」

「不是不是,感冒我還是知道的,流鼻涕鼻塞嘛,可那時候只是咳嗽咳痰而已。」

祁鏡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確實挺怪。」

至此,他的拼圖總算收集齊備。

肝區的鑽頂性疼痛,食欲不振,營養不良可能,之前有一過性的呼吸系統癥狀。所有癥狀都指向一個疾病,把握在九成以上,就差影像學檢查了。

不過這種病人必須得送自家醫院,難得的病例,現在真的不多見了,被其他醫院拿走可不行。

「唉,肚子疼好些了,不過好像又要拉了~」

裴紅鷹看著廁所,躊躇了會兒,最後還是站起了身︰「上飛機五個多小時,已經拉了三次,真的倒霉!」

「你先去吧。」祁鏡笑了笑,「說不定待會兒我也得去。」

徐佳康現在正在和那位中年阿姨交流著自己的學業和工作,一度聊得非常「愉快」。原本他是想著等祁鏡回來,好好臭罵一頓以解心頭怒火。

但當一張照片擺在他面前後,這種想法有了180度的轉變。

真特麼漂亮啊

徐佳康不是個貪慕虛榮的人,對女朋友的要求也不是特別高,別太作能體諒自己的工作就行。但是當虛榮和美貌擺在了面前,光看著不要就顯得矯情了。

這難道就是天賜良機?

祁鏡拿了杯牛女乃,嘴角掛著自信的弧度,走了過來︰「阿姨,我們換回來吧,我肚子不疼了。」

「額,好。」中年婦女笑著拍拍徐佳康的肩膀,從他手里抽回了照片,笑著說道,「一院急診科徐佳康醫生吧,手機號和qq號我都記住了。」

「那」徐佳康眼神跟著照片走了一段,最後被一款女士皮夾夾斷了視線。

「放心,到時候我會聯系你的。」她站起身,奇怪地低頭看向祁鏡的腳踝,「小伙子,你腳不疼了?」

祁鏡踩了踩地板,笑著說道︰「嗯,不疼了。」

「好吧。」

祁鏡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理了理思路準備先亮出自己的結論,然後再從頭慢慢說起︰「病人基本能確診了,應該是喂,你怎麼一點都不興奮呢?剛才的求知欲呢?都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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