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蘇遠山卻罕見地沒有頭大，笑呵呵地對陳靜道︰「明年就有錢了。」
「……你指的是明年星海就上市了對吧？」遠芯這邊一直都有幾個姐妹公司的財報，陳靜也是每季度都會過目，是以她對星海的情況知道得很清楚。
「是，我手里握著起碼百分之四十的星海股份呢。」蘇遠山得意地笑道︰「星海一上市，你面前的說不定就是全球首富喲。」
陳靜哭笑不得，不過相比起蘇遠山一本正經地談著企業，她倒是很喜歡蘇遠山現在這副輕松的、有點小男生的模樣。于是她抿嘴一笑︰「那你明年上不上財富雜志？」
「打死不上！我已經讓秦思幫我塞錢了。」
「……」
「咱又不圖名氣對吧？」蘇遠山嘿嘿一笑︰「要圖，我也是圖科研上的名氣，錢嘛，都是浮雲。」
「所以你就想著明年扯被子，輸血這邊？」陳靜便盯著蘇遠山，正色起來。
「嗯，但咱們是正規企業，不能直接打款。所以明年我大概會用離岸星海或者星海創投的名義，直接入股。」
「小山，總這樣想是不行的。」陳靜輕輕嘆了口氣道︰「星海那邊比遠芯還要晚一年才成立，現在就已經要上市了。但就發展和各方面財報來說，我們現在是落後于星海的。」
「如果依靠星海輸血，我們這邊低人一等不說……對你未來控制星海也會不利的。」陳靜說著忍了忍，看著蘇遠山那張年輕的臉龐，想到蘇遠山的習慣，沉默幾秒後輕聲道︰「就我個人來說，我也不希望遠芯成為被星海輸血的對象。」
蘇遠山怔了一下，表情也漸漸嚴肅起來。
他盯著陳靜如水的眼眸，看到了它隱藏著的驕傲。
直到這時，蘇遠山才真正意識到，自己長期以來忽略了陳靜的感受，或者說追求。
自己當初拉陳靜過來，便是希望陳靜執掌遠芯。可由于自己在，雖然自己一直尊重陳靜，但坦白說，還真沒有陳靜的「發揮余地」。
這世界上，再沒有任何人比他更懂新技術的方向。
所以陳靜的光芒是被他掩蓋了的——沒有陳靜在背後經營整個企業，按照蘇遠山這樣「瞎搞」的趨勢，怕是早就要靠輸血過活了。
最起碼，蘇遠山不會過得如此輕松。
但即便被掩蓋光芒，陳靜依舊有自己的驕傲和追求。
——駕馭遠芯這艘超級巨輪，本身就是她能力的體現。她的驕傲，不是很能允許她接受違背商業常理的操作。
最起碼，她是不願意被卡莉比下去的。
想到這一點後，蘇遠山沉默了好幾秒才輕聲道︰「我的問題，我站的角度不對。」
陳靜眼神閃爍了一下，嘴角毫不留痕跡地一翹，又迅速恢復平靜︰「什麼角度？」
「我只站到了我的角度，沒站在你的角度看。」蘇遠山盯著陳靜，正色道︰「對不起，換成我是你，也會不樂意的。這些年……你能容忍我瞎搞，確實辛苦你了。」
「……」陳靜眨了眨眼，在蘇遠山真誠道歉後她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了——總不能說「我那是看你牛逼，不知道該不該反對」吧？
「不過靜姐，是這樣的……」蘇遠山又嘆了口氣，真誠地道︰「很多領域，特別是新興的領域，一旦進入晚了，就沒機會了。」
蘇遠山盯著陳靜，慢慢道︰「我坦白說吧，遠芯現在不僅僅是一家民營企業，更是承擔了……正常情況下它不該承擔的責任和義務。這一點，靜姐，你其實比我更清楚。」
陳靜听了後也沉默起來，輕輕嘆了口氣。
從某種意義上說，她比蘇遠山更能接觸到高層，甚至還有更特殊的高層——那個叫統一戰線的部門。
因此她深深地知道國家對遠芯的期待——雖然她認為這種期待是不正常的。
沒辦法，遠芯太大了，短短幾年間，觸角便涉足了數十個領域，其中的光刻機，芯片設計，系統開發，通訊技術，鋰電池等等無一不是高端中的高端，而且光憑遠芯一己之力，便把整個國家的相應領域提高到了國際上的先進水平。
遠芯背負著這樣的重任，是不允許失敗的。
而又因為遠芯背負著這樣的重任，在需要加強國際合作的現今，遠芯更要保持資本的單一性，和國家撇開關系。
沉默之後，陳靜慢慢點頭︰「一周之後，德州儀器的總裁會過來，我們爭取拿下0.5微米制程，拿下之後……按照你對閃存市場的預計，我們應該能增加不少營收。」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
「但光刻機一旦開動，隨之而來的便是如同無底洞一般的制程研發投入……」陳靜抿了抿嘴，輕聲道︰「如果實在不行，可以讓星海控股入資遠芯。」
……
送走陳靜後，蘇遠山捧著咖啡杯，望向抱著文件進來的周小慧微微發了一下神。
周小慧低頭看了一眼，試探性地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財報我看看。」蘇遠山放下杯子，卻又馬上道︰「算了，別拿了。給我說一下預支出和財務狀況就行。」
周小慧便放下文件，想了想，馬上道︰「從今年開始算，已經支出投資性支出有各種教學研支出，包括光刻機，工件台，光源等等……還有就是今年的采購，這些都是佔已支出的大頭。但尚未支出的大頭還有液晶面板，以及工業區的後續支出。」
「除此之外，各地工業園的基礎建設是單獨計算的，佔據了全年支出的百分之三十。」
「這些累計加起來，今年已經支出超過了八十億人民幣。」
周小慧憑著記憶慢慢說著，從口中跳出一個個數字，听得蘇遠山有些目瞪口呆。
原來遠芯今年都已經花出去這麼多錢了！
難怪！難怪陳靜會如此憂心忡忡。
看來自己這個胡亂花錢的毛病真得好好改一下了。
深深地吸了口氣之後，蘇遠山一聲長嘆。
「小慧姐，你怎麼不提醒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