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星海，橡樹，息壤的重要合作伙伴，也作為老朋友……無論是集團利益還是從我個人的情感而言，我都希望大摩能夠最大限度地避開次級貸所引發的危機。這種希望沒有寄托利益，也沒有寄托訴求。」蘇遠山認真地斟酌著詞語︰「如果非要站在更高一點的角度，那可能就是, 我希望通過這種友誼實現與大摩資本領域上的共同前進。」
蘇遠山這句話說得很含蓄，但麥克還是秒懂了。
作為華爾街大佬，他當然知道目前遠芯面臨的一系列壓力，也能判斷出遠芯在積極地謀求「和解」和生存。
在這種局面下，無論是遠芯也好，還是蘇遠山個人也好，尋求盟友是自然而然的選擇。
于是麥克含笑點頭。
再沒有比當遠芯的盟友、蘇遠山的朋友更加有趣又有收獲的事了。
但隨即, 他的表情還是嚴肅了起來。
「蘇, 你告訴我，你認為這是真的，會發生的？」
「是的，我認為這是真的，會發生的。」蘇遠山也嚴肅地點頭︰「次貸危機是由經濟形勢和資本的周期性以及其他多種因素所共同決定的，不以個人，也不以某個集團乃至國家的意志為轉移的。」
「那雷曼兄弟可能有點危險了。」麥克立刻想到了在次貸中玩得最猛的雷曼兄弟，一臉的憂色。
「選擇權不在我們手里。」蘇遠山攤開手，一臉的愛莫能助︰「雖然我十分不願意看到你們那邊的經濟出現問題，但這確實不是我所能涉及的。甚至哪怕我現在就去找你們財長，他也不會听我的啊……」
「相信我，只要你找，約翰‧斯諾肯定願意听的。」
「算了，不去討霉頭。」蘇遠山笑著伸出手︰「還我。」
麥克怔了一下, 對蘇遠山做出一個極為不滿的表情後，最終還是把文件遞給了蘇遠山。
他當然不是要把這份文件奉為圭臬, 就算分析報告中已經說得極有條理和邏輯，讓人信服, 他依舊要回去啟動調查, 最後做出自己的判斷。但如果能夠有這麼一份文件做參考，那麼如果結論一致，說服力肯定要詳細很多。
「好了，晚上想吃什麼？我請客。」
收回文件後，蘇遠山看了一眼手表，站起身來發出邀請。
*
*
麥克在國內呆了足足一周，光在省城就足足停留了三天。
而送走麥克後，遠芯2006年的第一場執行董事會也如約在學校放寒假的第一天召開。
在會上，已經達成共識的遠芯三巨頭，由段勇平之口提出了2006年度遠芯要放緩業務擴張步伐，全面鞏固已有業務的規劃，並提出了遠芯進入沉澱期的理論。
三巨頭都已經達成共識，其余人自然不會反對。畢竟遠芯現在從能源到半導體，從消費電子產品到家電，從生物科技到汽車制造……幾乎現代所有領域都已經涉足了。
而且遠芯不親自涉足新的行業和領域，不表示下屬關聯的企業和部門就不能根據自身情況進行擴張。甚至段勇平還表示，各個企業根據自身情況進行擴張，這本身就是相對遠芯而言的業務鞏固。
有了這番表態, 所有人就更沒有反對的立場了。
新的問題卻隨之而來——集團總部掌握著上千億美元的流動資金, 這麼一大筆錢不拿來用，那顯然是對資本的褻瀆。
除去必要的風險對抗，這些錢到底花落誰家，落在什麼領域……便是眾人的焦點了。
首先站出來的，自然是周小慧。
從去年年中開始，她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家電領域中，如今手里握著幾分極為漂亮的產品進度和安排，而作為去年的領域，今天接著用錢，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緊接著便是王傳富，他表示，新能源汽車本身就是一個極為燒錢的產業，即便有國家的扶持，但想要靠汽車部門實現自我運轉，顯然是不可能的，就更別說正在到處布局的換電站了。即便換電站有索芯這個鋰電池巨頭站在背後，那錢也是需求到姥姥家——遠芯不幫襯一下，怕是有點難以為繼。
但馬上就有人反駁說索芯背後可是還站著索尼呢，這真要找到姥姥家，那索尼那邊怎麼說？
王傳富對此反駁哈哈一笑，表示說正好把索尼拉下來……
眾人︰「……」
蘇遠山見王傳富這麼賴皮，當即便笑道︰「傳富總說得其實挺好，索尼悶聲發大財發了這麼久，也該出出血了。」
王傳富笑著點頭︰「就是，他們老盯著游戲主機，電視機這種客廳設備有什麼前途啊……」
這句話……顯然招惹到的不止一個人。當下周小慧，丁壘，Pony等人便對老王進行了反駁……同時丁壘順桿表示，遠芯雖然不涉足游戲產業，但也不能低估了游戲產業附帶的其他價值，更不能低估游戲產業在佔據用戶時間和桌面這方面的影響力。
丁壘的話又獲得了Pony的強烈認可，兩人一唱一和，表示今年可以加大遠芯在互聯網以及游戲領域的投入和影響力，以便早日完成文娛戰略的布局。
說到文娛，新晉的執行董事會成員安思瑩和一直自稱只帶耳朵過來的萬永亮兩個人便同時眼楮一亮，似乎找到了知音……
于是，整個上午，大家便就這樣吵吵著過去了。
……
「也虧得咱們開會從來都沒有對外透露過，是一等一的機密，不然讓外人看到一群人就跟幼兒園小朋友似的嘰嘰喳喳，哪怕是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中午休會的時候，席小丁來到蘇遠山的辦公室，他拉開茶幾下疊好的毛巾被蓋在身上，想了想又踢掉鞋子，整個人都躺進了沙發，手撐著腦袋，笑著對蘇遠山道。
雖說都在園區辦公，但潘多拉距離新行政大樓這邊直線距離都有一公里多，席小丁懶得回去，也懶得回家，索性便來蘇遠山這邊眯一會。
他搶了蘇遠山午休的位置，蘇遠山便只好放下老板椅躺著。
兩個人相隔四米左右，倒也不妨礙對話。
「但我們都知道，只有幼兒園小朋友，才是真正的暢所欲言嘛。」蘇遠山把手枕在腦後，半眯著眼，也是一臉的笑︰「要是都跟行政會議一樣，說句話都要靠舉手，那開起來就沒意思了。」
「但狼多肉少啊，你怎麼想的？」
「我也沒想好，我和老段也只確定了家電業務是一定要扶持起來的。」蘇遠山抿了抿嘴︰「這兩年剛好是智能家電概念的落地期，再過兩年就是大規模的轉型期和應用期。如果錯過了這個風口，今後恐怕就只能靠遠芯自己的號召力來推廣市場了……而且也會給人一種遠芯開始‘跟風’的感覺，這樣不好。」
席小丁想了想，算是認同了這個說法。
「至于說其他的是落在芯片上，還是落在電車上……這就要看各自的情況了。老李現在是不是還在和老高兩個人交流討論？」
「是的，要不干脆讓高曉第下午也出席會議？」席小丁建議道。
「算了，老高那人，說著說著容易激動起來……還是看老李怎麼說嘛。不過我覺得，處理器還是按部就班就行，現在我們相對cyrix和AMD而言已經沒有了制程優勢，那三家又把戰場拉到了沉澱和底蘊上，對我們是很不利的……只能再熬兩年，等一波國內經濟大騰飛。」
听到這里，席小丁馬上坐起身來，驚訝道︰「還能大騰飛？」
蘇遠山原本已經閉上眼楮了的，一听席小丁的動靜，他便睜開了眼楮，呵呵笑了起來︰「你忘記咱們還有奧運啦？」
「……听你這麼說，好像奧運是什麼救世良藥——哦不，不應該是救市良藥，而是雞血。」
「嗯，這麼說倒也不錯……不過，怎麼說呢。」蘇遠山輕聲道︰「因為未來兩年，全球可能會經歷一波大範圍的經濟危機，我們當然也會不可避免地受到影響……所以如果奧運能夠成功舉辦，那無疑就是救市良藥了。」
當然，蘇遠山沒說的是，在兩年後，除了奧運，還有災後重建，還有……大放水。
這個水，自然是用來承接次貸所產生的影響的。在前一世，這水很大程度上涌進了房市——這不僅僅是幾個炒房團體抬起來的那麼簡單，而是因為國內沒有一個優秀的蓄水池，從而使得從基建、貿易中產生的資產在各種因素和各方利益的推動下自然而然地進入了房市中，從而造就了三大奇跡。
——美股中房日債。
蘇遠山知道大勢不能逆，但這必須可控。
但可控的前提，是要給資本和投資以方向。
股市，固然是天然的方向，但這遠遠不夠。
蘇遠山思考了很久，也和相關的專家討論了多次，最終得出的答案或許是可控的互聯網金融——通過互聯網金融，實現離散資本的對內穩定和對外收割。
「對了，說到奧運，師兄，你有听到奧運開幕式和閉幕式在準備的風聲沒？」
「額……我上哪去听風聲？」席小丁被蘇遠山的跳躍思維搞了怔了一下，搖頭道︰「怎麼？你想讓遠芯出場？還是贊助？」
「贊助肯定是要贊助的，出場就算了。但技術可以出場嘛……」蘇遠山眯著眼，想到無人機集群在空中表現的一刻——那將會帶來多大的震撼啊！
無人機飛行表演，由于精衛一直把這個當成保密任務在進行——以至于馬孟起都認為這會是給軍方的技術，所以目前暫時沒有在市面上興起。也僅僅只有幾個大學在開始嘗試性地進行研究，且也僅僅只在少量的無人機中進行嘗試。
而精衛這邊，則已經實現了超過兩百台無人機的集群控制，而蘇遠山給他們的目標是上千台。
畢竟，老謀子喜歡的就是大場面。那無人機的數量，肯定是越多越好了。
「休息會吧，師兄……下午還開會呢。」
「……好吧，睡睡睡。」
……
下午，會議繼續。
經歷了上午幼兒園式的「拉幫結派」後，下午的發言就要精準很多了，畢竟很多人也趁著中午的時間進行了準備。
李明柳果然不出所料地給出了重整半導體的建議，而且直接了當地表示，CPU部門要是再不管管，那就真成萬年吊車尾的了。
由于李明柳身份的特殊性，眾人沒有當面反駁他——眾所周知的，李明柳是山總第一看中的大將，也是目前在座僅有的四位同時身兼科委會和執行董事會身份成員，更是滬市科技園這個僅次于遠芯總部科技園的第二大產業園的負責人。
他的話，向來都很管用。
但這一次，他並沒有獲得蘇遠山的支持……相反的，蘇遠山認為，處理器部門目前需要的是按部就班，穩定已有的市場，同時在服務器市場進行擴張——當然，這個他是支持的。
既然蘇遠山都這麼說了，李明柳在忍了幾下後，決定還是不再當眾與山總爭論。
反正明天就是科委會開會，到時候高曉第自然要山總拿話來說的。
到了傍晚會議結束後，最終敲定的還是新能源和家電業務。
畢竟，這兩個領域，算是前兩年方向的延續，目前還尚未達成戰略意圖，如果不繼續加大投入，極有可能會造成意想不到的後果。
特別是電車和換電站，它是也承擔了遠芯和通用以及西方資本的共同利益。
在當前這種局面下，越是有更多的利益團隊和遠芯捆綁，便越是對遠芯有利。
在會議的最後，蘇遠山明確提出了次級貸的危險，認為為了應對沖擊，手里握著一定的現金是有必要的。
萬一……能夠火中取栗，撿個漏什麼的……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