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遠山在酒店沒呆多久，畢竟晚上他還要出息一場這邊政府相關部門組織的酒會。通過其他人對印方官僚態度的判斷，大家一致認為，跟著山總，確實有面子多了……
秉持著敵不動我不動，先吃好喝好的戰術，在晚上蘇遠山絕口不提投資的事，只是大談兩國的感情，India的優勢，譬如高素質的理工科人才，譬如英文優勢等等。
一頓晚宴下來，聊得對面負責人幾次想開口，最終都被蘇遠山岔開了話題。
當晚，蘇遠山回到酒店後，把Pony喊到了自己房間。
……
「想好從什麼地方入手沒？」
蘇遠山吹了吹咖啡，抿了一口後望向Pony——從下午開始，pony便一直在考慮如何視線產業在印的「健康發展」問題——說直白點就是如何賺錢的問題。
而根據大家的反饋，班加羅爾這邊的想法也有些天真，他們認為，他們提供基礎設施和人才，IT企業自然而然的就能起來，並且可以順利地「收割」全世界……
「今晚劉翔按照免費游戲的模式，給了個理論讓人很耳目一新。」
「哦？」蘇遠山望向他︰「說說看。」
——免費游戲模式，在經過幾番論證後，終于還是在今年如約而至。而且都還不是由巨人網絡拉起來的……而是由中游國際開啟的……
原因很簡單, 其實手游已經率先實現了游戲免費下載, 然後關卡和道具收費的模式，且一推出就大火特火, 繼而反過來影響到了桌面平台游戲的收費模式。
「中游國際今年上線試水了免費的精靈，從收入來看，算是在游戲產業中驗證了二八定律——即百分之二十的玩家提供了超過百分之八十的流水收入。對于企業來說，這百分之二十的高付費用戶, 是真正應該掌握的用戶。那百分之八十的用戶, 則可以認為……他們是組成游戲世界的一部分。」
蘇遠山微微皺了下眉，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然後呢？」
Pony便笑了笑︰「如果把帕累托法則放大到整個互聯網，僅從盈利角度而言，India就算經濟水平再差……他們也是有價值的。」
「單一的India市場, 沒什麼價值, 或者說價值比不上東亞和西方，但把他們放大到全球市場的話，那就有價值了。」
「所以就微博而言, 這個市場確實是有值得推動和拿下的意義。至于其他領域，我也傾向于老劉他們說的，從免費入手，從特別價格區入手，先在這邊打下基礎再說。」說著Pony頓了頓︰「雖然可能有點歧視……但我們還是得承認，窮的話，一般都喜歡佔小便宜，我們也可以考慮從這里來做切入點。」
說著Pony便舉了個例子——在India, YOS應用商店下載第一的應用不是EM, 也不是微博也不是ebook這些霸主級的社交媒體，而是省城一家小企業搞的WiFi密碼鑰匙——雖然在國內, WiFi密碼鑰匙的下載量也很高, 但遠沒有India這麼離譜。
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最後，如果我們能夠拿下India市場, 其實也有利于對整個英語互聯網環境的把握和進軍的。」
听Pony說完, 蘇遠山輕輕點了點頭︰「意思就是你們還是很看好這個市場是吧？」
「是的。畢竟這麼多人……」
「嗯, 那明天我們就主要談一談政策。」
頓了頓, 蘇遠山慢慢道︰「其實我看重的，主要還是這邊的IT人才。我們老是打趣說三哥不靠譜……但現在IT行業越來越呈規模化發展, 以前那種幾個人甚至一個人就能寫個商業軟件乃至一個操作系統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說得不客氣點，在一個大團隊里, 人人都是螺絲釘。」
听到這句，Pony深以為然地點頭，畢竟他是這一路寫代碼寫過來的。
「所以就算再不靠譜，只要進了團隊，也能給他打磨規矩了。更何況 谷都能用，憑什麼我們不能用？」說著蘇遠山看了一眼窗外，感慨道︰「這麼大的一個國家，心甘情願地給西方社會充當人才庫……我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句話Pony就不知道該怎麼接了。
他知道蘇遠山一直都提倡國內的優秀學生們「既要走出去，更要走回來」——往小了說, 從十年前開始，遠芯就一直在大力號召海龜回國, 待遇也給得足夠的優厚。而往大了說，蘇遠山也一直在利用自身的關系和影響力盡力地推動著國內教育、科研、就業的環境……
而反觀India，沒有蘇遠山這種人就不說了, 甚至他們連這個覺悟都沒有……
「好了，準備休息，明天再說。」
蘇遠山看了一眼時間, 打算送客。
就在Pony站起身時，蘇遠山突然道︰「等等，告訴你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上面決定了，推動相關部門和機構在微博開通賬號，並會逐漸推動在微博上進行相關的公示。」
聞听此言，Pony大喜︰「真的假的？」
「真的——按照上面的想法，就算在全球互聯網競爭失敗，在國內，也一定有一個公共討論和信息發布的平台的。而這個平台，上面基本認可了你們微博。」說著蘇遠山聳了聳肩，笑道︰「加油干，我們把Twitter滅了。」
*
*
一周後，蘇遠山一行從India返回。
或許是蘇遠山的幾次演講和「內地財團」——這是India媒體對這次集體前往班加羅爾的國內互聯網大佬們的稱呼——他們的態度極為真誠, 也透露出對India未來的信心，大為受用的India相關官僚們最終還是在考慮再三後在給出了不少限制後也給予了極大的政策優惠。
譬如要求India裔員工比例不得低于百分之七十，管理層不得低于百分之五十, 投資規模也要達到一定規模等等。
這些條件，對于眾人來說，一切OK。
畢竟大家來India，最首要目的就是做好本地化服務，而不是像班加羅爾官僚想的那樣，以班加羅爾為基礎繼而佔領整個國際互聯網市場……
蘇遠山回國，父親這邊也準備啟程前往首都履職。
「李叔接你這一棒，怕是接了不多久吧？」
蘇星河啟程的前一晚，蘇遠山父子倆在書房里聊著電科的未來——父親走沒關系，但繼任者必須要堅定不移地執行電科原有的路線才行。
而在這麼多人中，李高亮算是最有資格的那一個。
兩個人，或者說兩家人之間的感情就不說了，李高亮甚至還先蘇星河一步成為院長。只不過因為遠芯的成就太過耀眼，蘇星河本身也煥發出了學術第二春，這才追上李高亮並執掌電科。
這期間，李高亮從來沒有過半點不該有的情緒，且依舊保持著和蘇星河的良好關系，並把電子工程學院搞得有聲有色——這是蘇遠山最欣賞李高亮的一點。
那現在蘇星河走了，要維持住電科發展的勢頭和路線，自然而然的接任者便是李高亮了。
只不過，李高亮原本就比蘇星河大幾歲，今年已經過了六十……
「看情況，老李的精神和身體狀態都不錯。只要電科今後的發展不出問題，老李估計還能陪著電科走一段時間。」說著蘇星河模著頭發，搖頭感慨道︰「一晃眼我們都老了……你李叔的頭發都掉光了。」
蘇遠山笑道︰「那是，李叔那發型，看起來比你還像院士。」
「你小子……你現在頭發茂密，還得靠你老子的基因好。」
「是是是……」
父子倆開著玩笑，笑了一陣後，蘇遠山認真道︰「那李叔之後呢？」
「我又不是諸葛亮，我怎麼知道？」蘇星河瞪了兒子一眼︰「看誰能月兌穎而出了，而且我估模著……到時候怕由不得我說了算，或者你李叔說了算了。」
蘇遠山便皺起了眉。沉吟幾秒後輕輕搖頭︰「電科不能瞎搞，必須要繼承理念才行……」
蘇星河便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己兒子說的什麼。但他更知道，電科作為一個公立大學，不可能「獨走」的——哪怕他站到了更高的位置，也不得不考慮到這一點。
「惹毛了我來當。」蘇遠山突然撂了句狠話。
「哈？」蘇星河看著兒子，樂了起來︰「真假？」
蘇遠山便攤了攤手︰「肯定假的……」
——要是他當電科校長，那肯定是所有阻力都會徹底消失的。只不過，這沒有任何的可能。
「這樣，爸，與其讓其他人拿什麼‘學術基因’說事兒，不如先下手為強……」蘇遠山皺著眉道︰「你去Z大要個人。」
「嗯？誰？要來干啥？」
「Z大材料院副院長，鄭教授。去年Z省的學科帶頭人……」蘇遠山抿著嘴，輕聲道︰「我和他聊過，我們的很多觀點都一致。」
蘇星河便直直地看著兒子，腦子里思索起這個人來。
蘇遠山繼續道︰「未來十年……嗯……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蘇星河瞪了一眼兒子︰「在老子面前還有什麼不該說的？」
「額……我怕說了這章又沒了——好吧，未來十年，我們經濟上肯定已經超過霓國，然後朝著老美奮起直追……」
蘇遠山眯著眼，深深地吸了口氣︰「到那時，各種矛盾都會激發，放大……如果沒有一個胸懷家國的理想主義學者來扛起電科這面旗，我擔心後院起火。」
說著蘇遠山便和父親討論了一下關于「東西方敘事方式」的踫撞問題。
他知道，父親純技術出身，對這些其實不是很敏感——但他上任教委，又不可避免地會遇到這些問題。
這時說出來，也算是給父親提個醒。
在听完兒子所說後，蘇星河沉吟許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那我先接觸一下鄭教授，然後再按你所說的，看想個什麼辦法把他調過來。」
……
……
父子倆這一聊就聊到了夜里十一點，直到張秀雲實在熬不住了，過來敲門兩人這才意猶未盡。
蘇遠山回到自己臥室，葉子早已經洗漱完畢。
「你今後和兒子的關系，要是能有爸和你的關系這麼好，那我就心滿意足了。」葉如黛靠在床頭，手里拿著一本書，笑呵呵地看著他打趣道。
「呃……我和爸是在談工作呢。」蘇遠山走到床邊，發現老二就睡在她旁邊，當下就有點不樂意了︰「你把安安弄過來干啥。」
「他要挨著我，我也沒辦法。」葉如黛一攤手，笑眯眯地看著丈夫︰「早點休息，明天還要送爸媽上飛機。」
「嗯……不過你就不和我聊一下班加羅爾？」
蘇遠山擠進床頭，順手攬著妻子，笑呵呵地問道。
「不聊，我們不看好班加羅爾。」
「嗯？為啥？」
「雖然India上下都有心思打造一個IT城市，但班加羅爾本質上還是一個外包中心……我們現在采取中心化運營方案，業務範圍是可以覆蓋到India的，這和國內的企業是不同的。」
蘇遠山一怔之後便悻悻起來︰「倒是忘了，你是一家 谷企業……」
「呵呵，羨慕了？」
「羨慕個鬼，信不信我要去 谷開公司，加利福利亞州長敲鑼打鼓的都要迎接我？」
「信，當然信……」葉如黛蹭了蹭蘇遠山的下巴，呵呵笑道︰「你知不知道，現在 谷可是視你為大敵呢。」
「嗯，但沒用，有種滅了我，否則就給老子乖乖忍著。」蘇遠山在妻子面前放著狠話，自然的，迎來了妻子的一頓白眼。
「不過說起來，Twitter的業務展開得怎麼樣了？燒了多少錢進去了？」
「比不過微博，不過現在說勝負還早，我們在英語互聯網環境還是有優勢的。」
「嗯……那我等著。」蘇遠山笑呵呵地摟著妻子。
「等你們把Twitter養肥了，我們就把Twitter收購了。」
這個肥字，讓葉如黛極為不滿，她再次頂了一下蘇遠山的下巴︰「說得輕巧，就算我想賣，你也過不了反壟斷那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