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接下來楊偉昌的話鋒一轉，便把蘇遠山嚇了個不輕。
「你說，我們有沒有可能干掉電信？」
听到這句話時，蘇遠山剛好也端起杯子，聞言手一抖，滾燙的茶水差一點就潑到了出來。他盯著楊偉昌，一臉的不可思議。
「楊叔，你說啥？」
「呵呵，我說，我們能不能干掉電信。」楊偉昌放下茶杯，雙手抱在腦袋後，靠在了沙發上，雖然一臉的微笑，但眼神中卻難掩灼熱。
這表示，他真不是開玩笑。
「……」
蘇遠山也放下杯子，甚至腦子都還沒開始轉，他就開始搖頭了。
「楊叔，別開玩笑了，我雖然不知道你們的投入計劃，但……國內的互聯網基礎是電信搞起來的，我們就不說光縴鋪設了，就說數據機房……目前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機房都是電信端口，你怎麼干掉？」
「而且還有黃河劃界……北邊就是給你們的……」
听到蘇遠山直接反駁，楊偉昌也不著急，依舊笑眯眯地看著他。
蘇遠山無奈，攤手道︰「那我就直接攤牌的說，國內情況你也不是不是知道，你們兩家都是國有企業，雖然在進行市場化競爭，但終究……都是……對吧。怎麼可能一家干掉另外一家？」
「嗯……說完了？」楊偉昌微微頜首，笑著問道。
「說完了，不過我可以隨時補充。」蘇遠山也嘿嘿一笑︰「不過我很好奇，您到底是怎麼想的？會冒出這個念頭來？」
「說完了那就听我的。」
「干掉電信，不是在國內干掉，或者說，不是在國內業務上干掉，而是……利用我們先一步出海的優勢干掉他們。」
楊偉昌盯著蘇遠山，微微一笑︰「我很認同你所說的，對于大眾消費品，消費業務而言，人口優勢很重要，所以國內基本盤這個核心我們肯定不會動搖。但我們同樣也要看到，互聯網把世界變成了地球村，而且國內互聯網企業也越來越多地推出了外語版本——在現目前，推出國際網絡服務的互聯網企業的選擇是HK數碼港。」
「但我覺得，今後無論是互聯網也好，還是東西方的人才流動也好……都必定是越來越開放的。而按照你的願景，我們這個國家，也會成為世界的中心，或者之一。」
「所以，你覺得，我們拿下所有的國際帶寬出口，怎麼樣？」
听楊偉昌說完，蘇遠山張了張嘴……半響說不出來話來。
他很想告訴楊偉昌，口口口口——此處省略一千萬字。
但現在……因為遠芯的出現，一切都看似在往更開放的局面發展。
畢竟，在國內，遠芯扶持起了太多的互聯網企業——在互聯網早期的蠻荒時代，創意是最偉大的、也是……最廉價的。
如今的省城，已經有了對標 谷的氣象不說，而且國內互聯網企業依靠著newbook和EM趟出來的路子，正在積極出海也是事實。
而最重要的是，在現在，楊偉昌的邏輯是對的——除非他蘇遠山自己否定自己的願景，拒絕承認今後腳下的國度會崛起、會成為世界的中心，拒絕承認互聯網將會連通世界。
「意思就是，你們打算細分一下用戶群體？主打國際訪問？」
「也不說主打……主要還是，我們希望拿下互聯網企業的數據機房，給電信來一波釜底抽薪。」
于是蘇遠山點頭︰「好吧，我承認，這確實不錯。但楊叔，我又幫不上什麼忙啊。」
「誰說的？」楊偉昌哈哈一笑︰「機房技術，需要你們來落實啊……」
「……」
他听到這里總算是听明白了，楊偉昌原來是打算利用自己的關系來給互聯網企業打招呼啊……
沉吟片刻後，蘇遠山抿著嘴，腦子轉個不停。
遠芯在國內的策略和國外是不同的，在國外，遠芯是盡可能地與連通合作，一起出海，進軍世界。但在國內……遠芯作為設備和技術供應商，還是盡可能地做到一碗水端平的。
譬如電信，遠芯就很爽快地配合了電信大搞小靈通基站，同時還第一時間給出了通訊終端的解決方案。
這都不算，蘇遠山還直接給眾芯和巨人打了招呼，讓王朝新和史大柱兩人幫忙支持一下——坦白說，一開始這兩人確實是抱著「支持」的態度推出了「小靈通手機」，但這一年多過去後，小靈通用戶和市場急劇擴大，讓這兩家喜出望外……
至于移動就更不消說了——遠芯至今還有當年「砸鍋賣鐵」支持移動建設基站的「糊涂賬」沒算完呢，二者的關系好得很。
現在楊偉昌明顯是想讓自己拉偏架……
這……可萬萬不行。
「楊叔，要不這樣。隔壁就在開互聯網大會，張曉龍也在那邊……」
「你不過去？」
「我才回來，又跑過去，人家覺得我沒事干啊。」蘇遠山呵呵一笑︰「楊叔，張曉龍肯定不會駁您面子的。」
「……」楊偉昌咳了一聲，看著蘇遠山，輕輕嘆了口氣，完了卻是一笑︰「看來還是怡雯了解你。」
「哦？怡雯姐說啥了？」
「她說，你肯定不會跟我摻合。」
「……」
「好吧，不過能夠你覺得可行，那我也就放心了。」楊偉昌又呼了口氣，笑道︰「年齡大了，有時候想做點事，確實還是有點擔心自己看不透，看不準——雖然所有人都覺得，我們可以成為連通世界的聯通，但我依舊下不了決心。」
「嗯……沒事，大勢所趨，世界是我們的！」
「說得好，大勢所趨！」楊偉昌哈哈一笑，長身而起︰「那就不打擾你了，我也去隔壁看一眼——小葉是不是也在隔壁？」
「在呢，我給她打個電話，讓她來接您？」
「不用，我自己過去。」
把楊偉昌送到辦公室門口，蘇遠山這才重新回到辦公桌旁。
他臉上笑容消失，沉默思考了兩分鐘後抓起了電話，撥通了霍振華的手機。
……
「霍總，國際互聯網，或者說出海的互聯網，本質上是割韭菜。」
「在前互聯網時期，或者說泡沫時期，或者說概念時期……這個韭菜是股民，是那些腦子還沒轉過彎來的資本，但隨著互聯網進程的加快，全世界的互聯網用戶都是韭菜。」
「除了推動移動網絡服務之外，我們也多養幾把敢于出海的鐮刀吧。」
*
*
當天晚上，葉如黛直接回了蘇遠山在遠芯的宿舍。
也就是兩室一廳，酒店公寓。但因為他常年住在這里，是以早就有了「家」的氣息。
洗完澡後，他躺在床頭，頭枕著胳膊，笑呵呵地看著葉如黛坐在書桌前收發郵件，同時在群里聊天。
「黛兒，听說你們在談笑間就搞定了一個新功能網站？」
葉如黛頭也不回︰「嗯，正在和丁師兄幾個人聊呢——要不你說兩句？」
「別，免得他們說我們秀恩愛。」蘇遠山笑著搖頭︰「對了，什麼功能啊？」
「生活服務功能。」葉如黛回頭沖他眨了眨眼，嫣然一笑︰「我們打算在PC和移動端同時上限，PC端利用IP地址歸宿，移動端利用定位等方法，引入地球地圖概念。」
听到這里，蘇遠山立刻便坐起身來︰「繼續說。」
見蘇遠山起了興趣，葉如黛也迅速在鍵盤上敲擊了兩下，合上筆記本。她盤膝蹲在椅子上，轉身對著書桌用力一推，連人帶椅子就滾到了床邊，蘇遠山一把接著她的雙臂，把她拉到了自己身上。
「被窩來說。」
「……我們的想法是，為生活類商家提供典型的B2C查詢服務。其中既有地圖的概念，也有黃頁網站的概念，甚至我們還可以引入zip2那種類似的評價系統——你知道zip2吧？」
「嗯。」蘇遠山點頭︰「創始人叫馬斯克。」
「對，你知道這人？」葉如黛扭頭看著蘇遠山。
蘇遠山呵呵一笑，心說那我可太知道了……
「這人把zip2賣了之後又搞了X、。現在又在搞PayPal，很有每一步都在風口浪尖的意味，是個人才。」
「嗯，我也覺得。」葉如黛點頭︰「和他見過兩次，他對你很……崇拜。」
蘇遠山眨了眨眼︰「到底是崇拜，還是認可？」
「哈哈……」葉如黛便大笑了起來。
作為枕邊人，她當然知道蘇遠山糾結這兩個詞兒是什麼意思——認可就表示，那個馬斯克很囂張，崇拜就是，那個馬斯克還比不上蘇遠山那麼囂張。
「還是崇拜多一點，畢竟嘛，你那麼有名的。」
「嘿嘿，這話听著舒服——繼續說，你們還有什麼想法？」
「沒了，主要就是生活類別，亮點就是和地圖結合起來。而且我們都認為，這特別適合移動互聯網用戶——譬如你拿著個手機，只要定位一下，馬上就能在你身邊找到吃飯的地方在哪里，酒店在哪里，而且還能看到評價……甚至……」
葉如黛說著突然就閉上了嘴巴。
蘇遠山好奇地勾了一下她的下巴︰「怎麼不說了？」
葉如黛俏皮地眨了眨眼︰「因為涉及到一個很cool的想法，我怕你偷我的創意。」
「……」蘇遠山哭笑不得。
「嘿嘿，好吧，其實就是，順著以智能型手機為中心來做延伸考慮的。在有準確定位的情況下，我們甚至可以考慮實現雙向溝通，譬如我想打車，就可以看看附近有沒有出租車——當然，前提是出租車也通過定位系統，隨時把自己的位置廣播出來。」
葉如黛說著說著眼楮就閃亮起來︰「我仔細考慮一下，在技術上這並不難。難的是智能手機的普及率——特別是要搭在定位系統的智能手機。目前好像只有Yidoo系列概念機有定位系統吧？」
葉如黛沒有注意到，蘇遠山的眼楮也在驟然之間亮了起來。她只感覺，抱著自己的手突然用力了一點。
「你覺得怎麼樣？」
蘇遠山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道︰「你們今天下午一直在聊這個嗎？」
「嗯，主要是暢想了一下未來。不過這個，我沒告訴他們。」葉如黛嘿嘿一笑，不好意思起來︰「留了一手。」
「嗯！留得好！」蘇遠山哈哈大笑︰「你說的沒錯，一旦把地圖搬到手機上，可以實現的服務就太多，太多了……」
導航，店鋪，打車，共享單車……這些後世成為人們生活一部分的所有服務，都是基于位置和地圖服務而來。
葉如黛能夠在現在就想到優步的雛形……
嗯，他表示自己的影響力確實很強，葉如黛確實開竅了，他很欣慰。
「只可惜，現在智能手機普及率太低了啊。」葉如黛蜷進蘇遠山的胳膊里，極為遺憾地嘆道︰「也不知道你說的未來人手一部手機的那一天還要等多久才能來——關燈！」
「快了。」蘇遠山呵呵一笑，伸手摁掉台燈。
開始在床單上打滾。
……
互聯網大會進行了五天。
這場國內互聯網企業的「自救」大會，從某種意義上，還是取得了圓滿的成功——總不能說失敗不是？
最起碼，遠芯是身體力行地、真金白銀地投了不少企業。也算是給蘇遠山這個吹鼓手正了一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