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地榆是郗家如今唯一的孫子，更是長房長孫，可想而知郗家對他的重視程度。
郗家在這一次逃荒里面沒了一個兒子，如今下一代只有一個郗地榆，這可是郗家最寶貝的那一個。
所以郗地榆一病倒，郗家所有人都來了。
「這好好的，出去吃個飯，咋回來就病倒了呢？」
郗家如今老太太沒了，大房的郗方氏是個糊涂的，三房的兒媳婦當年難產，連帶孩子一起沒了，老三郗羅勒至今也沒娶妻。
說話的是郗家二房的郗吳氏。
她男人郗半夏，是這次逃難途中斷了腿的，因著救治不及時，又是逃命的路上給耽擱了，所以腿也落下了殘疾。
二房兩口子只有一個閨女，所以對郗地榆這個佷子也很關切。
郗老爺子親自給孫子扎的針，郗地榆出了一身的汗。
郗吳氏此時拿著帕子正在幫他擦額頭上的汗。
「我也不知道啊，他回來就說困了，要睡覺，這誰曾想一覺醒來就這樣了。」
說話的是郗家的長房長子郗甘草，也是郗地榆的親生父親。
因著丟了兩個閨女的事兒，他才四十多歲，卻已經有了白頭發，整個人更是透著一股憔悴。
郗家的孩子都是用藥草命名的，幾代人都是這樣。
二伯母郗吳氏是看著郗地榆長大的，對于這個郗家這一代唯一的男丁，難免多關注了一些。
「這好模好樣的去了一趟那蘇家就成了這樣了，別是那蘇家有啥不干淨的東西吧？要不請個人來看一看吧。」
她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這時代的人多少信這個，她又是女人，就容易往不干淨的東西上面想。
可是郗老爺子听了這話卻呵斥了一嘴。
「住嘴！」
老爺子面沉似水，「蘇家也是你們能編排的？」
他一個做老公公的人，說兒媳婦到底是覺得不妥，就干脆看著在場的所有人道︰
「你們給我記住了，郗家沒有忘恩負義的人，我的命是蘇家救的，你們的命，更是人家大過年的跑到軍營里搶回來的，別給我做那等子小人，我們郗家，容不下她！」
二兒媳婦郗吳氏垂著頭，嚇得臉色發白。
她到底只生了一個閨女，在郗家向來謹小慎微的，今兒也是實在擔心了郗地榆。
老爺子見眾人不吭聲，就哼了一聲。
「老大，你跟我出來。」
郗甘草趕緊答應一聲，「唉。」卻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兒子，心里打鼓。
「我問你，地榆到底是咋回事兒？心火那麼旺，還郁結于心，他小小年紀的，怎麼會突然這樣，你別給我說你這當爹的不知道。」
老爺子多精明的一個人啊，在太醫院待了那麼多年，宮里的彎彎繞見的比誰多，腌事兒看的更多，孫子這樣，老爺子就有了幾分猜測。
只是，這猜測讓他不敢想。
郗甘草當然知道，他畢竟就這麼一個兒子，又是從小寵著的。
「那個，爹，也沒啥，入夏了，天氣熱，孩子上火也是難免的。」
他試圖遮掩，卻迎上了自家老爺子那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下意識的閉嘴。
「說話！」
郗老爺子冷著臉。
「地榆到底咋回事兒，你要是不說，我這就去蘇家。」
郗甘草嚇了一跳，家丑不可外揚，何況這是兒子的事兒，這可是他們大房唯一的獨苗苗啊。
「爹，我說我說。」郗甘草壓低了聲音道︰「地榆他這是心病，要不？」
郗老爺子「嗯」了一聲，郗甘草閉嘴。
「你倒是把話給我說清楚了。」郗老爺子恨鐵不成鋼的，「他都二十歲了，若是放在好年景早就成親了，到底為了什麼作成這樣？」
寄予厚望的孫子弄成這樣，老爺子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可更多的也是擔心。
郗甘草本來不想說的。
畢竟他考慮的多，他們家是郗家的長房，兒子又是郗家唯一的男丁，以後兒子可是要撐起整個郗家的，怎麼能讓他名聲有虧，哪怕讓老爺子看不好也不行。
可是事到如今
郗甘草半遮半掩的，還是把事情說了。
「爹不是說了嗎，地榆年歲越來越大，總這樣也是不行。您之前還和我說過，若是再過一年還沒有那邊的消息，就給地榆找個清白人家的姑娘作妾。」
他偷眼去看老爺子的反應，不想郗老爺子氣的臉色難看。
「然後呢？」
郗老爺子強壓著火氣，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我這想著，地榆年歲到了卻遲遲不能成親，也是耽誤了他，就想要他找個合心意的，誰曾想，他看上了蘇家那姑娘。我這不是合計著，這也是好事兒，咱們跟蘇家關系也好，不如親上加親的」
啪！
清脆的巴掌聲兒打斷了他的話。
郗甘草不可思議的捂住臉。
他都多大歲數了？
兒子都到了可以娶親的年紀，卻被親爹這樣甩了一個巴掌，郗甘草簡直要懷疑人生。
郗老爺子氣的手抖。
「我平日里就是這麼教你的？」
郗老爺子眼前一陣陣發黑，他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蘇家人這幾日待他的態度似乎都沒有了往日的親近，就連蘇家幾個孩子這幾日都不來找他了。
卻原來，他們竟然想讓人家的閨女上門作妾。
這是何等的侮辱。
「你當你自己是什麼？你怎麼想的讓蘇家的姑娘上門作妾？你這樣，不如拿著刀子去砍人才好。」
郗老爺子一想到他們全家人的性命都是蘇家救下來的，當初全家人被那將軍夫人拿捏，還是福丫姐弟不顧路途艱辛跑了幾百里地日夜兼程去救人。
「若是知道救回來的是你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我還不如不去救你們。」
郗老爺子眼瞅著自家兒子似乎還沒有悔改，冷笑一聲，「若是大雙、小雙還在，讓他們去給人作妾，讓他們去給平安作妾，你願意嗎？」
兩個閨女在逃難途中走失了，這一直是郗甘草的痛。
此時听到老爺子提起，他下意識的驚呼。
「我們是什麼樣的人家，這怎麼可能？」
啪！
又是一巴掌，這一次比之前的力道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