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你要好好的啊，別忘了我和我娘，還有我女乃、我哥哥、弟弟都在等你回來呢。」
蘇以安強忍著淚水，目送著蘇爸爸一行出了門，小姑娘這心里悶悶的不好受。
自從到了這里，這還是一家人第一次分開呢。
在這樣的亂世里不敢想，也不能想。
顧景黎揉了揉她頭上的皮帽子，「放心吧，我爹功夫好，肯定會護好子川叔的。」
這一次靠山屯派出去二十個人的隊伍，帶了屯子里這些日子攢的不少皮子，還有一些山珍，就希望能夠進城換錢，順便換一些急缺的物資回來。
「現在到處都亂哄哄的，唉。」蘇以安心里千句話、萬句話，最後只能化成一聲嘆息。那麼多人呢，肯定不會有事兒的，這時候，小姑娘也只好這樣安慰自己。
事實上，這一次出門，是蘇爸爸自己主動爭取的。
倒也不是他多富有冒險精神，他們家有空間，蘇家現而今也不缺什麼東西，但是蘇爸爸急于了解一下現而今的狀況，听說這將是他們往北方去的最後一座大城了，就不得不進去這一趟。
二十個漢子，每個人身上都背著一些貨物，都是青壯勞力，倒是趕路很快。
領隊的自然就是比較有見識的顧老大，他輕聲道︰「之前路過一些城鎮，我們也去打探過，根本不讓逃荒的人進入，這一次咱們也不知道能不能進入城池。」他們出來，也只是試探著看看情況罷了。
眾人一听這話，表情都有些凝重。
「這要是進不去可咋整？家里孩子多，棉衣都不夠穿，這大人能挺住，孩子也受不住啊。」一個漢子听了這話就帶了哭腔。
另外有人也道︰「是啊，家里早就沒有多少糧食了，這蘑菇還是進山采的，就想著能換些糧食。」
「大家伙別著急，總是有辦法的。」蘇爸爸趕緊打斷這股子悲傷的情緒，「辦法總比困難多，那城鎮就算是不讓人進入，那也得跟外界溝通不是，肯定會有辦法的。」
他這次出門還帶了家里的十兩銀子，另外身上還裝了幾個現代的小東西，不知道能不能在這個時代換些銀錢。
當然了，就算是真的進不去那大城也無所謂，那就說明現在情況比他們知道的還要嚴重。如果能進入自然更好，也順便去打听一些消息，總比他們在這逃荒路上兩眼一抹黑要好。
蘇爸爸把自己的想法跟顧老大說了，兩個人倒是一拍即合。
就這樣，風餐露宿的走了五天的時間，終于在傍晚的時候看到了大城的輪廓。
饒是蘇爸爸見多識廣，可是看著面前那巍峨的城牆，還是有一種震撼之感。只是他沒有注意到，身邊顧老大那復雜的目光中透漏的一抹壓抑的恨意。
「走吧。」顧大伯走在前面，只是越走越慢。
蘇爸爸剛追上去，差點兒撞到他。「怎麼了顧大哥。」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看著面前黑壓壓的人群，只覺得頭皮發麻。
「這」夜色下看的不是很真切，可也能看到差不多有上千人躺在這城牆外面。
顧老大臉色難看，從人群中穿過去，很少有人發出聲音，偶爾會有人翻一體，更多的都是那種死尸一般一動不動的。
蘇爸爸踩到了一個人，「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他下意識的道歉，結果那人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蘇爸爸心里一驚，一個不好的預感升起。
一個漢子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又猛地收回，目光驚悚的看向蘇爸爸。
「死死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目光錯愕的看向那黑壓壓躺倒的人群，這里不會是
「子川，過來。」顧老大在前面叫人，眾人連忙跟了上去，跌跌撞撞的。
腳脖子突然被人捉住，蘇爸爸嚇得差點兒尖叫出聲兒。不是他膽子小，任誰在這樣的人堆里穿行，還是默認這幫人都已經身亡的情況下，怕是都沒有比他好多少。
「求求你，給口吃的吧，求求你、求求你」細細的聲音響起，有氣無力的，卻死死的抓著他的腳脖子。
蘇爸爸听出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他心里憐憫，下意識的要掏出懷里的餅子，結果還不等他有動作，旁邊另外一只手就伸了出來。
「好心人，求求你，給口吃的吧。」
「給口吃的吧，好人有好報。」
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蘇爸爸這才知道，感情並不是所有人都死了，只是恰好他們之前遇到的那個是睡過去了而已。
莫名的，心里就松了口氣。
蘇爸爸卻狠著心掙月兌那只手，這時候如果給了糧食，那才是把所有人都害了。這些餓昏了頭的人，那是什麼事兒都能做出來的。
「別往前走了。」
一個老人靠在破舊的手推車旁邊，有氣無力道︰「半個月前這城里就不讓進人了，我都在這待了快十天了，根本就不讓人進去。」
「老人家在這守了十天了。」
蘇爸爸就蹲子，如今逃難的人都一個德性，也看不出來誰原本什麼樣。不過蘇爸爸還是注意到老人破舊的襖子下面是磨損的長衫，看質地，嗯，黑不溜秋的實在是看不出來了。
不過這年代能穿長衫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就對了。
「嗯，十天了，老婆、孩子都在城里，出不來，進不去的。」老人說句話就大喘氣，「你們若是想進城，我勸你們還是別去了。」
難得遇到一個肯多說幾句話的，蘇爸爸眼見眾人也在跟人打听消息，就順勢坐了下去。
「老人家，喝口水吧。」蘇爸爸把自己的水囊放到老人唇邊，順勢塞了一小塊餅子進去。
老人先是一愣，忙把餅子吞下去，好懸沒把蘇爸爸的手指頭給啃了，又灌了一大口水，真是狼吞虎咽的。
好半天，老人似乎才把氣喘勻了，他多余的話也不說，只是沖蘇爸爸一抱拳。
「京都那邊也亂套了，听說有人反了，你們要是往北去，那就算了吧。」老人想到京城種種，只覺得渾身冰冷。
蘇爸爸听老人這篤定的語氣就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