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大海般的壓力驟然出現在老蟲上方，張元諍五指握拳，仿佛拳心里攥著一捧汪洋，直直向老蟲搗去。
轟！
掌與拳頭相交，雙方都不得寸進。
——蕭定波牢牢護住了老蟲。
張元諍冷冷地看著他神色肅然︰
「讓開，在他說出[帝姓父子]這幾個字時，他就該死。」
「上帝和他的兒子，並不是一說就會死的禁詞。」
「蕭定波，你在說什麼混賬話，帝無悔是人類最強的守護者之一，地位不可動搖，且絕不能沾染半縷污垢！這人奸所說之語定是妖言惑眾的謊言！無味無趣，但極度危險，必須殺！」
蕭博士搖頭︰
「正因為這樣，我們才要听他說完。」
張元諍面無表情，屬于軍人的霸道和果斷在此刻完全展露了出來︰
「那你和他，都該死！」
轟！
玻璃割裂的聲音在明亮的洗手間出現，密密麻麻，仿佛無數蠕動的夏蟲，這是空間在扭曲撕裂，在蕭定波和張元諍的中間，不透光的絕對真空地帶驟然形成。
兩人殺意的對轟，將空間和物質都排擠開來，大戰一觸即發，前一秒還頗為融洽的隊友，眼看就要以命相搏！
沈白大驚失色他一邊用手護著臉，一邊很有經驗性地縮緊身體，打算在二人交手時借著沖擊波遠遁。
電光石火間，他心如明鏡，想明白為何這兩人針鋒相對，誰都容不下誰。
張元諍想的絕對沒錯，帝天是生而天命的絕世武神，其父帝無悔是第三生活圈的守護者上帝，父子二人都是頂端戰力，輕易不能折損。
這其中帝無悔更是被無數人類視為保護神，其強大程度，已經能被稱為「人類的底蘊之一」！
老蟲是舊土間諜，是人奸，潛入伊甸園多年，心智和城府皆出類拔萃，他會千方百計地詆毀帝無悔，讓他和聯邦之間產生裂痕。
不論老蟲掌握的東西是真是假，一旦「值得推敲的讒言」流傳出去，帝無悔名聲受損、甚至和聯邦產生裂痕，必將是人類的悲劇。
但，蕭定波保住老蟲的本意，也是為了聯邦。
——如果老蟲所說是假，當然皆大歡喜，可萬一……他說的話是真的呢？
背負數億人類性命的守護者萬一真的……
張元諍作為軍人，第一反應就是殺死老蟲，以穩為主，避免事端，畢竟，帝無悔怎麼可能對人類不利？
而蕭定波則傾向于得到全部信息，做出自己的判斷，將結果引向對人類最有利的那條道路上。
二人的都是從人類的利益出發，思考出的對策卻南轅北轍。
然而，沈白想象中的對轟並沒有到來，一道清亮的少女嗓音從上方傳出。
「夠了，蕭定波，張元諍。」
是小芙！
這位人工智能的少女重新穿上了水晶長裙，光線從天花板射出，在空中組成了她美麗的形體。
「冷靜，現在殺老蟲，已經沒有了意義，有關上帝冕下的那份情報，想必早已傳回了舊土。」
張元諍臉色大變，只得無奈收手。
但蕭定波的臉上也不好看，他看著空中的小芙，一字一頓道︰
「這里是洗手間，人工智能，不可侵犯人類的隱私。」
「我知道，蕭博士。」小芙款款行禮，落到地上︰
「我向您保證，水晶市所有隱私之地，都不會安裝能夠承載我的設備，至于這個洗手間……數據庫顯示，你們在這里聚集的可能性超過百分之九十三，因此，我提前申請了權限，可以出現在這里。」
「向誰？」
「您說笑了，蕭博士，聯邦有這種權力的人，只有那十三位議員。」小芙頓了頓，輕聲補充道︰
「是亂瞳議員。」
蕭定波面無表情地闔上眼楮，但沈白看到，他額頭的青筋已經砰砰直跳，處于爆發的邊緣。
即使剛剛和張元諍正面沖突，蕭定波的情緒也沒有激烈到這種程度。
「亂瞳……議員？」
沈白在心里記住了這個名字。
氣氛陡然沉悶，張元諍和蕭定波都暫時自閉了。
肉丸販子陸龍力活動了下頸椎，對著小芙撇嘴︰
「喂，你這家伙，把我們五個聚集于此，就是為了老蟲口中關于那兩位的情報？」
小芙閉上嘴巴，一言不發。
緋蠍冷笑︰
「那就是了，你雖然可以完全擬人，且擁有判斷和思考能力，但終究是人工智能，面對我們盤問，核心程序令你不能說謊！」
水晶裙的少女低首︰
「請各位……自便。」
她消失在原地，緋蠍冷哼一聲，能力發動，無數屬于二維平面的蠍子圖案出現在地面和牆磚上，里面的電路皆被破壞。
小芙的觸手，暫時伸不到這里來了。
伊甸園的人工智能發展到現在，依然有兩個致命的桎梏︰
其一，必須依托于電子電路、以科技設備為載體，需要能源。
其二，在人工智能程序的核心，有著無法破解的限制，不可傷害人類、不可對人類說謊……在人類眼中，人工智能就是透明的存在——除非聯邦議員授予這些人工智能「暫時的權限」。
「好了，各位。」蕭定波此時回過神來，他嘆了口氣，指著老蟲道︰
「我們還要不要問下去？」另外四人都沒表態，但既然有關帝無悔的和帝天的情報已經泄露給舊土，張元諍也沒有了阻止的理由。
「那麼，我們接著開始。」蕭定波拍了拍老蟲的肩膀︰
「有什麼就說什麼吧，想必你也看出來了，哥幾個的處境並不比你好，當然，你也可以選擇閉口不言，我們給你個痛快就是。」
老蟲沉默半晌，驀地展顏笑道︰
「有意思……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們知道這個秘密後，會發生很有趣的事，那個人工智能說的對，五天前，我已經將帝無悔的秘密送到舊土，暫時告訴你們也無妨……我想，帝族會原諒我這次小小的任性。」
「洗耳恭听。」
蕭博士頷首，回頭張望，緋蠍很快明白了他的想法，地板上的蠍子紋身不斷凸起，最後形成了六張大椅。
「多謝，坐著死，已經頗為體面了。」老蟲坐在最中間，看著包圍自己的五個人，沒有半點逃月兌的想法，只是組織一下語言，將那個讓自己都無法相信的情報緩緩說出︰
「十六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