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心里嘆了一口氣。
如果他是真正的「人類至上主義者」，僅憑林鳳眠的遲疑，就足以將這個在邊境討生活的年輕人押送軍部了。
如果他是居心叵測的叛徒，則必定會忽略林風眠的不對勁，將這事掩飾過去。
可惜，沈白兩者都不是。
「軍爺，他們往西北方向去了。」林風眠在遲疑後指了一條路，這確實是畸變種們離開的方向，可他知道，那幫家伙一定會有特別的撤離密道。
在緩沖區討生活的人，都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
「那里？」沈白指了指那個方向，淡淡道︰
「畸變種不是傻子，他們會繞路的。」
「軍爺高見。」
「軍爺……嘿嘿。」沈白古怪地笑了一下，對這個稱謂感到滑稽。
舊土之地，其風俗習慣與聯邦人類絕然不同，倒有些類似于古裝影視劇，「軍爺」、「少主」、「客官」等稱謂是舊土的主流。
緩沖區的生命，不論是畸變種還是人類，都沾染了對方的說話習慣和作風。
聯邦的科技產品在舊土很受歡迎，但舊土三十王族曾聯合下達禁令，禁止了科技產品大規模的使用，雖然這封禁並不嚴苛，大家私底下使用也沒人會管，但卻絕不能放到台面上。
甚至于，舊土會禁止聯邦教科書和新式科學教育的傳播。
——這同樣是聯邦絕大多數人疑惑不解的地方。
在過去的歲月里，畸變種不止一次地證明了他們是智力和情感毫不遜色于人類的高等級智慧生命，他們也不缺乏創造力和耐心，人類的「武道」傳入舊土後很快就發揚光大，每個畸變種都練。
但「科學」這個東西，畸變種卻不屑去沾染。
仿佛對于他們來說，科學就是毒藥。
這個問題，沈白也偶爾會思考，但卻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好在他馬上就要潛入舊土，可以用自己的雙眼尋找答案。
他定了定神，不再胡思亂想，擺手道︰
「嘖，你們這些緩沖區的家伙，倒是跟畸變種越來越像了。」
林鳳眠臉色漲紅，嘴唇抿動，似乎想要反駁什麼，幸好身後的同伴即使掐住他的後腰，讓他勉強冷靜了下來。
「軍爺，您要是沒別的吩咐，在下和兄弟們就先告退了。」
「好。」
沈白頷首，轉身離去。
並在心里給自己的演技打了個滿分。
從聯邦月復地調來的軍士們，對邊境居民的態度是「維護和打壓並重」，這早已是心照不宣的常態了。
邊境漫長，承受著極其重要的防御作用，因此聯邦每年給予緩沖區公民的補貼都是真正的天文數字，林風眠看著挺落魄，其實如果不是其母患了嚴重肺病，小生活也是過得有滋有味。
但因為緩沖區是舊土和聯邦的三不管地帶，是間諜和被策反人士的大本營，打壓和警告同樣必不可少。
不論對內還是對外，一個勁的施恩或者施威都是自取滅亡的做法。
二者平衡才是王道。
這一點，舊土和聯邦都很清楚。
沈白和貓兒姐手牽著手回去，但在去往73號基地的路上，沈白卻沒了玩鬧的心情。
「貓兒姐，聯邦和舊土都隱藏著很深的秘密啊，就比如這綿延萬萬里的緩沖區，憑借畸變種和人類的力量，將這里弄成無人區輕而易舉，但他們卻同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看著兩邊的民眾攪合在一起……他們這是要干什麼？」
「哈，親愛的，先不談戰力如何，人類和畸變種，從來不缺渾身上下都長滿心眼的家伙，去舊土看看吧，說不定你很快就能找到答案了呢~」
「貓兒姐，你說這話時的語氣挺欠兒，但是我確實很期待這次的舊土之行，退一萬步來講，那里的空氣應該很新鮮，野味或許也不錯。」
听到這話，黑發金瞳的少女頓住腳步，她歪著頭，看向少年，語氣依然寵溺慵懶︰
「親愛的，如果你喜歡舊土，我們可以在那多玩一段時間，別管什麼瘋狂十月了，反正你一輪都撐不過去，嘻嘻。」
沈白哈哈笑著攬住貓兒姐的香肩，在她臉蛋上吧唧了一下︰
「那可不行，被強到變態的同齡人打敗，是不可多得的體驗。」
貓兒姐捏了捏沈白的鼻子，再沒提「不去神都參加瘋狂十月」。
二人故意放慢了速度在黑夜的森林里漫步，享受著這片寧靜美好，但不論多慢，總有到達目的地的時候。
「親愛的，前面就是73號基地了。」
貓兒姐松開沈白的手，仔細撫平衣服上的每一寸褶皺。
「貓兒……哦，對不起，雲將軍。」在貓兒姐的逼視下，沈白收起嬉皮笑臉的表情，變得肅穆干練。
這是貓兒姐的要求，用她的話說，就是「角色扮演的妙處，就是全身心地投入到角色里。」
「我們走，小沈。」黑發金瞳的少女帶著沈白來到一處大樹旁，似乎隨意地拍了拍，隨著嗡的一聲，大樹的樹皮分開，黑黝黝的電梯露了出來。
他們乘坐電梯，很快就來到了地底的73號基地。
這里是標準的軍部風格，簡練嚴肅，沒有太多裝飾，金屬的牆壁埋藏著無數線路管道，每一根都有其作用，看到貓兒姐進來，人們只是行了個軍禮，便接著去忙各自的事了。
他們也確實很忙，「73」這個編號看起來很大，但第二十六生活圈阿毗邊境的基地們並不全都用于軍事。
科學考察與實驗站、前線運輸補給中轉站、情報輸送樞紐……73號基地是阿毗邊境軍團神武軍掌握的基地，每天都要處理很多事物。
馬上要開始的[鷹獄]計劃，就耗費了73號基地的頗多心血和注意力。
貓兒姐帶著沈白走了挺久，終于在一個很大的作戰會議室前停下。
「小沈，鷹獄計劃明天就要開始，你去里面熟悉戰友和路線，雖然進入舊土後會分開行動，但認認人總是好的。」
「是，雲將軍。」
貓兒姐冷漠地點頭，當著作戰會議室的守衛和神武軍士的面，平靜道︰
「你是我的警衛員，今晚來我房間，明天一起出發。」
「是，雲將軍……」
沈白恭敬應和，感慨角色扮演什麼的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