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世界，獸潮大後方。
穿著白色毛裘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走著，時不時從地上挖出一點泥土，笑眯眯地用舌頭舌忝一舌忝。
然而，跟在後面的沈白，對這幅嬌憨少女的美妙圖畫卻看都不看一眼。
——他魂不守舍，宛如行尸走肉。
畸變種少女的香滑右肩，與人類的年輕女孩沒有什麼區別，唯一不同的是，在肩窩的位置，有一個直徑五公分的黑洞。
極其標準、邊緣光滑、半點光都透不過去。
跟沈白左手掌心的，一模一樣。
他的腦海仿佛狂風驟雨，可怕的猜想不斷蹦出來︰
「我是……畸變種？」
「這絕不可能！在藍海市生活了十七年，聯邦居然都沒有發現我？」
「而且我如果是畸變種的話，貓兒姐為什麼不提醒我？哦，不對，她已經暗示我好多次了，要戴上手套……」
「嘶……麻煩了，畸變種最著名的三個特點，形似人類且長相俊美、喜歡人人肉、有特殊的天賦，我現在就佔了兩個啊。」
「可還是不對啊，這個大洞是貓兒姐將最初之石碎片吐到手心上時才出現的……難道貓兒姐騙了我？」
沈白擰著眉心，又冒出個很可怕的想法︰
「等等……我有記憶以來，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藍海市白羊福利院的護工阿姨, 我根本沒有關于親生父母的任何印象！」
「該不會，我親生父母來了一出曠世絕戀, 敵對的種族結合, 生下了我這麼個混血吧？」
「喂喂喂, 不會吧，就連最撲街的家都已經很少寫這種老掉牙的套路了啊……」
沈白想得頭疼欲裂, 忍不住破口大罵︰
「淦！」
走在前面的畸變種少女嚇了一跳，回過頭來嬌嗔道︰
「你這孩子，發瘋了不成？才多大年紀就不學好？」
沈白︰「……」
他深吸一口氣, 稍微冷靜下來，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那個……這位姐姐？」沈白嘗試跟這個畸變種溝通︰
「我們要去哪？」
「當然是回去啊。」畸變種少女奇怪地打量他一眼︰
「我們可是[帝族]欸……怎麼可能現在就去戰場？而且听說人類那邊有兩個狠人殺進來了，這里並不安全。」
帝族麼……這是高等級畸變種對自身的稱呼？
沈白記在心里，故意用一種隨意的語氣道︰
「姐姐，你衣服肩膀部位的鏤空還挺好看的, 剛好把洞漏出來, 很有藝術感呀。」
「哈哈！你這小孩子, 雖然頑皮, 但還算有品位。」少女歡快道︰
「命洞是我們身體的一部分，雖然不好看，但也必須接受它啊。」
「是的是的。」沈白小雞啄米般點頭，有些苦惱道︰
「可是我身上的……命洞，很難處理啊，衣服遮不住, 位置也尷尬，姐姐，有什麼建議麼？」
少女看了一眼沈白的左手，搖頭道︰
「沒救了,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命洞長在手上的, 我建議你戴個手套啥的。」
沈白笑了笑，似乎接受了她的建議, 但心中卻猛地一沉︰
「果然, 我身上的這個洞，是畸變種的共有特點, 她只看到了我的左手，就如此篤定我是畸變種，這要是被鎮守使他們看到，我豈不成了人奸？」
沈白避重就輕, 一路上不斷和少女搭話。
也許是同為「帝族」的原因，少女對他很有耐心, 基本上有問必答。
沈白也因此，知道了很多秘密。
這次從舊土入侵過來的畸變種，只有少女和她哥哥兩名「帝族」，不過提到哥哥，少女很明顯地低落下來︰
「自從被剝奪[帝姓]後，哥哥就已經很久沒吃過飽飯了，我們被趕出家鄉，流落在外，幸好我養的小蟲已經長大，才能挖出個通往人類聯邦的隧道，否則，哥哥馬上就要被活活餓死啦！」
「您哥哥的大名，我早已經如雷貫耳了，所以我才偷偷跑出來，想來瞻仰一下……」
「哼！就是嘛！要不是哥哥還沒成年，怎麼可能保不住封地和帝姓？」
沈白听著少女的抱怨，謹慎地套話，舊土世界巨大奇特的社會形態在他腦海中慢慢成型。
聯邦成立之後，舊土和人類依舊對立，不過官方和媒體一般只是報道前線軍士的英勇和慘烈，舊土的具體情況卻很少在公眾面前提及。
沈白不知道這是為何，但是今天，通過眼前的畸變種少女，卻也知道舊土的社會結構類似于「封建時代」，各大帝族擁有廣袤的土地，被祖庭所轄, 一旦衰弱，就會被剝奪帝姓，趕出封地。
當然，姓氏和土地被奪, 但流淌在遺傳因子的力量卻不會衰弱, 少女和她的哥哥，就是想攻入聯邦，掠奪大量人類，加快自己的發育。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被少女認為是「帝族」，但沈白還是借著這個身份和她來到了舊土一方的大本營。
和人類軍隊的井然有序不同，舊土的入侵者絕大部分都是變異獸，智力低下，只能圈養，擁有人類級智力的畸變種佔比極小，不可能指揮變異獸們進行「換崗」、「巡邏」、「打掃大本營衛生」等復雜工作。
當然，因為畸變種對變異獸天然的威壓，這邊的大本營倒還算安靜，大如山岳的巨獸們躺在地上打盹兒，偶爾有俊美的畸變種路過，看到少女後便會慌忙行禮。
即使被剝奪了帝姓，但這對兄妹依然高高在上。
白毛裘衣的少女帶著沈白來到一個洞窟中，不好意思道︰
「你也知道，被剝奪帝姓後，我們這些人的生活條件就變得極差，確實落拓了點，抱歉哈，真沒什麼東西可以招待的。」
「沒事沒事，姐姐，身外之物嘛，我不在意這些。」
沈白跟少女虛與委蛇，都是智慧生物，交流的方式倒是大同小異。
或者說……人類和畸變種，差別本來就很小。
二人席地坐在洞穴里，少女揉了揉頭發，皺眉道︰
「你這個壞小子……一路遮遮掩掩的，到底是哪家的人？哦，不方便明說是吧，但起碼得說出你的帝姓啊。」
沈白冷汗刷的就下來了，他感覺到互報姓氏似乎是畸變種帝族之間最基本的禮節，可自己哪知道舊土都有什麼[帝姓]？
總不能說自己姓沈，或者姓柳什麼的吧？
而且畸變種的帝姓，很有可能不是聯邦的常見姓氏！
他張了張嘴，看著嬌俏少女的臉龐，呼吸幾乎停止。
然而在這電光石火間，他卻突然福至心靈，冥冥中意識到什麼，直接月兌口而出道︰
「我的帝姓麼……赫莉薇爾。」
「我的名字是，赫莉薇爾‧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