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復後撤一步,與四大家將及阿朱匯合,將李忘塵、王玉燕共同納入自己視野,不再有任何一人出現在視野盲區,方才安心冷笑,「呵呵,你們倒是大膽,居然敢對我出手?小表弟,想必玉燕已將我們底細告知于你,卻不知有幾分真偽,你萬萬不要反被利用啊。」
自忖這兩人武功都是不弱,乃九品中上上等人物,自己以一敵二當是不懼,但想要留住他們也難,還不若先行離間之計。
李忘塵苦笑道,「復表哥,我此刻絕無與你為敵的心思,若非如此,適才已與表姐一同對你下手,你神功再高,捫心自問可否躲過?有此留手,還不足夠表現現在局勢之緊急嗎?」
王玉燕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已收拾心情,不再關注剛才的失誤,而是與李忘塵相伴,兩人與李莫愁匯合。
這下場內便劃分為兩股陣營,遙遙相對。
遠處阿碧的聲音忽然消失,隨後傳來一聲又悠長又闊遠的佛音梵唱,傳播過來時給人以寶相莊嚴、神聖肅穆之感覺,令人不自覺涌起心曠神怡之感覺。
但在場諸人,卻無不臉色大變,只因他們深知這一聲淺唱蘊含著無與倫比的恐怖功力,打底便是先天高人,甚至四大家將身上因久戰劇戰而呈現的一些功力衰退、精力渙散的現象都得到了緩解。這雖是大大的好事,但一想到來者不善,立刻又心情沉重。
阿朱更是面色煞白,她武功低微,但心思敏捷,听得阿碧聲音消失,立刻知曉了對方已拿出了阿碧,一想到自己自小相處親如姐妹的伙伴現在危在旦夕,急得眼楮都紅了。
當下對著慕容復忙道,「公子爺,來人擒住了阿碧和王夫人,無疑是敵非友。王姑娘、李少爺都逃不月兌的,此刻大敵當前,莫不該合力抗敵才是!」
這下說話,雖不過是個侍女,但已極為識得大體。
慕容復神色稍緩,暗暗點頭。
其實他雖驚怒于兩人偷襲,倒也未被情緒沖昏頭腦,只因這次本就是自己過來或是收復李忘塵、或是殺死李忘塵的,只不過是李忘塵先下手了而已。慕容復到底也非邪派子弟,還沒有此種我殺你可行,你反抗不可行的雙標姿態。
「阿朱說得有幾分道理,我們暫且休戰。」慕容復轉過頭來,警惕地看著兩人,「李忘塵,你似是了解那和尚的根底?他到底是何人?」
李忘塵道,「若我所料未錯,此人當為吐蕃國國師鳩摩智,因在大雪山大輪寺念禪得道,後又得吐蕃國密宗紅教寧瑪派上師授以‘火焰刀’神功,在吐蕃掃蕩黑教,威震西陲,人稱‘大輪明王’。」
此話一出,眾人俱驚。
其實他們遠在江南久居,皆未听過什麼吐蕃國師鳩摩智的名頭,但卻知曉這段話語之中,有一處信息驚天動地,正是「掃蕩黑教」。
須知天下佛門分作禪宗、密宗,而密宗則分作五派,為紅、黃、白、花、黑,以紅、黑兩派勢力最大,爭斗不止,但黑教只是融匯密宗經典,以藏地原始苯教的教義為根基,向來不被列入正統。
黑教歷史淵源、武功深奧,雖被密宗四教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卻歷久彌新,勢力雄厚,等若是青藏邊陲等地的少林武當一般,可在李忘塵口中,卻被這「大輪明王」一人蕩平!
這是何等武功?
這放在神州三國之內,等若是武當派、全真派同時而立,武當派出了一人,將全真派滅掉,天下道門,盡歸一統。
完成此等偉業壯志的人,居然就要來到面前?
眾人凝神靜氣,又是不敢相信此人的根底,又是暗暗奇怪他的來意。但不多時鳩摩智就將親自到來,于是也不多嘴多問,彼此間安靜得如同一根針落下也可听見一般。
李忘塵也收斂心神,不再講出更多信息,只因他也心髒砰砰亂跳,知道自己又遇上了了不得的人物,不得不遁入「玄武定」第三重境界之中,否則將勢必被當做首要突破的對象。
就在這樣的氛圍下,一群雜亂的腳步聲已慢慢靠近了,听來似有四人。
但在高手耳中,其他三人的步伐都猶如不存在一般,只有一人值得注意。
光是听見這腳步聲,慕容復、李忘塵、王玉燕的額頭就已經流汗了。
到了他們這樣境界的高手,任何一個細節都不能也不會放過。有時候一個人強不強大,最重要的就是看一些細節。包不同就是看不見也沒有能力看見細節,才會小覷李忘塵的實力。
而面前這緩慢靠近的步伐之中,所呈現的細節將是三人無法想象的恐怖。
這步伐雖然很慢,卻一直在靠近,那是一種閑庭信步般的自信,只有那種所向無敵、無往不利的人,才能擁有這樣的步伐。
而步伐不管如何靠近,它所傳遞的聲音居然都是一般大小。
頻率居然也是一般,好像每一次抬腳、落腳的時機,都經過了精確萬分的丈量計算,保證沒有絲毫差異。甚至連步子大小,邁出距離,都保持亙古以來的一致性。
而且很流暢,沒有任何一個停頓的動作。
一般人走路,看起來是自然而然的運動,但卻會因為世間的萬事萬物,而有所微小而不宜察覺的滯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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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目光一動,看見了什麼新奇好玩的東西;再比如說話時一呼一吸,換氣回氣的間隙,身體已出現了種種不平衡之處;甚至是風吹拂過自己的身體,也當形成微小無比卻又真切存在的力量,足以令步伐遲緩。
可在此人身上,卻絲毫沒有這種感覺。他的動作自然得如同天上的雲、世間的風、地上的泥塵,整個人的動作心神圓融無礙,徹徹底底與虛空中不可動搖的真理結合,形成天地間一尊毫無破綻的神像。
這無疑是某種精氣神凝結為一點境地,面前的來人起步是小三合圓滿的高手!
神像來到了眾人的面前。
「喇嘛欽,喇嘛欽。」
一個渾身上下有瑩瑩發亮的寶光籠罩,看上去寶相莊嚴、如同神佛般的中年僧人,雙手合十,緩步而來。
在他身後,站著三人,這其中一位是面貌俊朗的書生,另外兩人則是人們熟知的王夫人以及阿碧。只有那書生被點了穴道,另外兩人武功俱在,卻不敢月兌離,乖乖跟在僧人之後,露出恐懼交加的神色。
值得注意的是,那書生緊緊盯著王夫人看,目不轉楮,目光有疑惑、深邃、迷戀等多種復雜情緒,王夫人被他注視之余,在恐懼之外又多了幾分惡心。
鳩摩智雙目一掃,容貌剛毅古拙之余,又帶了幾分柔和溫潤的禪意,給人以慈眉善目的印象,目中隱有離奇迷幻的光彩流轉,令人不自覺為其吸引。
眾人立刻心生凡人面見佛陀般的自慚形穢感,更對他有無窮親近之意,只覺得不管心中如何煩悶苦楚,可盡數月兌口而出,必將得到僧人無上智慧解答,一切困惑都可迎刃而解。
「大師……」慕容復雖然武功最高,卻執念最重,忍不住上前兩步,雙手合十,「我……」
面色掙扎一陣,忽然止嘴,大喝一聲,「醒來!」
聲如洪鐘,炸裂而起,體內周流不息的先天內力如水泄洪流,以洶涌猛烈的氣勢擴散開來,推擠氣流,掀起一陣肉眼可見的狂風。
這一陣狂風吹得地上草芥向外,大地出現裂縫,更波及四周眾人體表,只見各人衣衫縷縷漣漪起伏,發絲舞動,渾身為之一震,紛紛露出如夢初醒的表情。
連李忘塵都臉色難看,他剛才靠著「玄武定」勉強度過難關,否則他雖看似樂觀豁達,實則心中藏著千萬種他人想也不敢想的苦悶心事,穿越而來、孤苦無依、強敵環伺、拼命變強等等,到時候一股腦兒說了出來,恐怕天下大亂。
終于知道在此人面前,稍一分神都是找死,連自己都感官感覺都不可信任。他此前所見的高手雖多,但沒有一人會使用這般手段。
那和尚眼見這招數失效,也混不在意,露出慈愛笑容,「小僧鳩摩智,不敢妄稱大師。」
慕容復臉色不太好看地道,「大輪明王威名,如雷貫耳,久仰久仰。」
鳩摩智卻不吃這套,只似笑非笑地看了李忘塵一眼,「小僧不是威名,實乃微名,能入得慕容公子耳中,已榮幸之至,這卻要多謝這位公子了。」
李忘塵頓時知曉,自己此前的科普已經惹了這和尚的注意,但這是不得已而為之,若非提前讓眾人警惕,留下了一分刻意,剛才未必能有慕容復陡然清醒,激發眾人。
苦笑行禮道,「小子無禮,大師見諒。」
同時看了一眼鳩摩智身後的書生,再打開自己的江湖令系統。
果然是段譽。
給了他一枚青銅級令牌,二十點點數。
段譽本來對王夫人極為熱誠,現在眼看鳩摩智以禮待人、慈眉善目的模樣,面上又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顯然早受過這和尚的苦痛。
忽然目光一定,又盯著遠處的王玉燕看,雙目已不自覺發直發愣,舍下了王夫人。
這下王夫人松了口氣,王玉燕則露出極不自在的神色。
李忘塵心中忽然有了個想法,悄悄接近了王玉燕,對她以傳音入秘之術低語。
慕容復則道,「不知大師自吐蕃遠道而來我江南地界,所為何事?」
鳩摩智道,「小僧與慕容先生是知交好友,因消息不通,近日才聞知他逝世的噩耗,特地從吐蕃國趕來,要到他墓前一拜。小僧生前曾與慕容先生有約,要取得大理段氏六脈神劍的劍譜,送與慕容先生一觀。此約不踐,小僧心中有愧。」
慕容復神色一怔,心道若是如此,該是友非敵,忽然看了李忘塵一眼,明白過來這小子為何忽然止住戰斗。若當時繼續,鳩摩智一來,以兩人關系,李忘塵和王玉燕絕無勝算。
而此時此刻,他已答應了停止沖突,自然更不好當場變臉,是被大大算計了一番。
當下只好吃下這虧,心中暗暗記下,卻又想到「六脈神劍」四個字,知道這是天下武功中巔峰絕頂的一門,心胸一熱,登時知道老爹還是留下了點東西。
當下笑道,「以大師神功,想來已取到了劍譜秘籍?」
鳩摩智笑道,「是了,是了,小僧自吐蕃出發,過處途徑大理,親去大理天龍寺中,正取得了這門神功絕技。但當日慕容老先生與小僧約定,只須小僧取得六脈神劍劍譜給他觀看幾天,就讓小僧在尊府‘還施水閣’看幾天書。」
慕容復一怔,「這……」倒不意外鳩摩智所求,這和尚初來乍到即用上幻術,本就不是外表那般的寶相莊嚴。
只是心中暗暗盤算,這賬應當怎麼算?
還施水閣乃是燕子塢參合莊內類似于瑯嬛玉洞的所在,匯集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學,以修行慕容世家慕容博這一脈獨有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方有此名號。
要說這些武學的價值,自然都是不如六脈神劍鼎鼎大名、魅力無窮的。
但其中也有兩門武功,乃是天下知名的絕技,一者是斗轉星移,二者則是連慕容復都無功力修成的參合指。
鳩摩智所欲求之武功,當是這兩門了。
其實這約定到底真偽何如,已不重要,以鳩摩智之武功,慕容復深感不能力敵,他若要強搶自己也無法阻礙,而現在更能獲得六脈神劍,起碼不虧。
當下點了點頭,心想成大業者不拘小節,若能借此機會與鳩摩智建立聯系,當為復國一大助力。當年宋太祖仗之成名的太祖長拳,還不是廣為天下流傳?
慕容復道,「既是先父與大師約定,小輩自然無有不從。但請大師先放下舅媽同家中侍女,再拿出劍譜交割,還施水閣自然大門洞開,請大師盡觀其中奧妙。」
鳩摩智指著段譽道,「這位段公子的心里,記得全套六脈劍劍譜,我帶了他人來,就同是帶了劍譜來一樣。」
慕容復強自微笑道,「大師莫不是在說笑?」
鳩摩智道,「小僧何敢說笑?那六脈神劍的原本劍譜,已在大理天龍寺中為枯榮大師所毀,幸好段公子原原本本的記得。」
慕容復這才明白,暗念這一個段字,知曉段譽只怕是大理皇室子弟,听鳩摩智所言,這奪取六脈神劍劍譜的計劃,倒是一番波折,看向段譽道,「那就請段公子為在下重寫一篇六脈神劍劍譜,如何?」
鳩摩智微微一笑道,「錯了。」
慕容復一怔,「如何錯了?」
鳩摩智道,「六脈神劍原來並無所謂劍譜,而是六道天外降下的劍形、劍氣、劍意、劍罡、劍煞、劍靈,被供奉在天龍寺中,只能體悟,怎能用手書寫?此其一也;這約定是小僧與尊父所定,慕容公子雖為血脈至親,怎可逾越,自然要讓小僧親到尊父墳前一拜?此其二也。」
慕容復皺眉道,「按照大師所言,這約定如何完成?」
鳩摩智笑道,「依小僧的意思,這六脈神劍的活劍譜,誰也不能得到,我去將他焚化給慕容老先生墳前,等若送給了慕容老先生。而慕容公子則當踐行諾言,放我入得‘還施水閣’,以全當日約定。」
這下子慕容復說不出來了,他臉色難看得像是吃了坨屎。
現在他終于明白了鳩摩智的意思,完全明白,非常明白。別說是他了,在場眾人沒有一個不明白的。
這和尚想白嫖!chapt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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