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溝渠小徑

夜半時分。

拉泰城外,護城溝渠旁。

一道顯眼的火光飄蕩在溝渠上,昏黃的光芒驅散了四周如魔鬼爪牙的黑暗。

讓火把下同行的二人得以安全行走在這條崎嶇的小路上。

「伙計,你有必要還把盔甲穿上嗎?」

「這里是拉泰,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澡堂的那些女工,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偷你的盔甲的。」

熟門熟路的漢斯自然而然地擔任了帶路的職責。

他邊吐槽著羅洛固執要帶上盔甲的行為,邊舉著火把照耀前方黑漆漆的碎石路。

「只是習慣了吧,不穿著盔甲總是覺得不安全。」

自覺落後漢斯一步的羅洛,有些尷尬的回到。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本性作祟。

一听漢斯說什麼時候從這里走都可以進去,就強拉著對方等待盔甲的清潔完畢。

似乎只有盔甲著身時,他才不會覺得不適應,亦或者是說不安全。

「你這可能是職業病,我以前認識的一些士卒也都是這樣。」

「不過跟你還是有些不同,他們是出任務的時候,才會這樣警惕。」

「而你完全像是個膽小鬼的樣子,就像林中里的兔子那樣,哈哈哈哈哈哈。」

前行領路的漢斯,不由得開起了玩笑。

深夜行路,四周空寂無聲。

如果不聊點什麼,未免也太安靜了些。

而且翰納仕也說過,適當的玩笑,可以拉近他和部下的關系。

「我可沒有膽小,這次從塔爾木堡返程時,我還順路剿滅了一隊盜匪,救下了兩個小孩。」

羅洛隨口答道,他充滿警惕的眼眸,正死死觀察著腳下的崎嶇碎石路。

這條沿著溝渠邊緣開闢的窄道可沒有什麼護欄。

稍有不慎跌下去,八成會被底下的工事布置好好教育一番的。

在嚴重點往床上躺十天半個月也不是不可能。

「哦?還有這麼有趣的事情?跟我說說?」

似乎是不想安靜走下去,漢斯開始好奇的詢問著具體情況。

「也不是多有趣的事情,只是在回來的路上踫巧遇見了大雨。」

「本來是打算隨便找個地方避雨,結果就在避雨的木棚外就是這樣。」

羅洛簡略的說了說大概的過程,可惜漢斯似乎不太感興趣。

「剿匪的事情我知道了,既然你有納塔的文書,領取賞金不是問題。」

「對了,之前我听你說,你要去執政官那里送信,這又是為什麼。」

漢斯熟絡地跨過碎石堆,隨口詢問起了送信的緣由。

至于剛剛說的剿匪,他已經沒有什麼興致。

干巴巴的文字描繪還不如談論打獵來的好玩。

「說來離奇,拉迪亞茨克之前不是收到了林匪的騷擾,還為此傷了好幾個伐木工和燒炭工麼。」

羅洛稍稍思索,便將失蹤衛兵一事說了出來。

「拉迪亞茨克的林匪?不是執政官不是已經派人去處理了麼?」

听到這個話題的漢斯,心中猛地咯 一聲。

他腳步不由得一緩,半側過身看向了後方的羅洛,試圖從面部表情上看出玩笑的意味。

但可惜的是,火光下的那張臉龐上,有的只是認真。

「問題就出在這,被派遣過去的那支三人小隊。」

「在當天入林清掃盜匪後,就沒有再也回來過。」

「一同帶來的三匹馬也還在酒館里養著。」

「失蹤?怎麼可能,他們被派遣過去掃匪,已經有了三四天了!」

「是有三四天了,但也的確是沒有任何消息。」

「而且那隊本該被掃除的盜匪,在沉寂了幾天後,又開始活躍了。」

「就在我今日下午抵達拉迪亞茨克時,他們還襲擊了一個燒炭工。」

「襲擊?法克,他們是怎麼辦事的!」

漢斯神情有些難看,背過身的手掌下意識地攥握成拳。

羅洛察覺到了漢斯的不對勁,下意識的止住了步伐。

旋即疑惑道︰「您看起來不太對,是我說的這件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麼?」

「亨利,你知道我把彼得小隊長職位摘下了後,讓他去干嘛了嗎?」

漢斯止住步伐,火光下照耀出的臉龐略帶幾分難看之色。

「不知道,您不是把他踢出了衛兵隊了麼?」

羅洛有些愣神,他一直以為漢斯是把彼得踢出了衛兵隊。

他在回來時,還想過遇見了要不要找彼得麻煩。

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

「最開始是有這個打算,但後來他一直找我哀求諒解。」

「魯克也替他說了些好話,我就讓他卸下職務,繼續在衛兵隊里當差了。」

漢斯有些不自然的跳過了這點。

他自然清楚將彼得留下來,必然會和這個新上任的鐵匠起沖突。

但沒有辦法,他手底下能用的人實在不多。

特別是武力強悍的那種,他麾下原本可是只有彼得一人。

到底是有些不舍得丟棄。

而且翰納仕也說過,只要他能力足夠,是可以處理好這些的。

這點他有自信。

嗯,羅洛要是知道了,大概就清楚這所謂的自信是什麼來路了。

迷之系列出品的迷之自信!

至于麾下另一個叫做魯克的軍官。

則是文職家庭出身,相比于武力,更擅長動腦子。

在武力這方面,實在沒什麼可稱道的地方。

「但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被派遣拉迪亞茨克剿匪的士卒小隊,就是他帶領的!」

漢斯迅速調整神態,濃濃地陰郁之色浮現他的臉龐。

「帶隊的衛兵是彼得?那他怎麼會栽在拉迪亞茨克的陰溝里?」

羅洛有些驚詫。

雖然那天在酒館時,他與黑鬼彼得並沒有實際上的公平交手。

但從旁人的態度來推測,還是可以確定武力方面的強悍。

至少交手時,對方的力量要強于他。

只是因為醉酒的狀態,無法高效率的發揮罷了。

「這我怎麼清楚,那個蠢貨法克!」

心態失衡的漢斯,不由得罵出了聲。

拉迪亞茨克傳遞上來的信封他也看過,所以同樣無法理解。

一個武力強悍,裝備精良的衛兵,怎麼會栽在一伙盜匪的手里?

這個衛兵還不是單槍匹馬,而是帶著兩個下屬一同前往。

即使出了什麼意外,互相照應下,也該逃出一個去村子里報信才是。

‘謝特!’

——————

稍息後。

略微調整好心態的漢斯深呼口氣,繼而道︰

「亨利,你說有沒有可能,他們是去了其他地方,比如說外出酒館吃喝玩樂?」

「我想沒有這個可能,大人。在怎麼放浪形骸,也不該五六天沒消息。」

「附近也沒有傳來他們出沒的消息。拉迪亞茨克那地方,我也稍微了解過了。」

「可以通往的區域只有木堡和拉泰。」

「其他可能只有森林對面的莎邵,但彼得總不可能帶著他的麾下,渡河去了莎邵吧?」

「沒這個道理的。」

「而且我剛剛也說了,他們連馬都沒有帶走。」

羅洛毫不留情地碾碎了漢斯的期望。

正如納塔所猜測的那樣,這支出征的士卒小隊十之八九栽在了森林內。

即使這個事實很荒誕。

‘我想我又搞砸了。’

漢斯沒有言語,只是苦著臉抓揪著自己的碎發。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宣泄他心中的焦躁不安。

「您也不必如此煩惱。」

「事情已經如此,我們只能等待其他衛兵去處理盜匪後。」

「才能知曉具體的情況了。」

羅洛略顯無所謂的安撫著。

反正他和那個彼得也有間隙,脾氣也合不來,還奪了對方的隊長職務。

現在在這時候失蹤,對他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會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亨利,我的伙計,事情可沒有這麼簡單!」

「彼得出的那個差事,是我向翰納仕爭取來的。」

「要不然按翰納仕的意願,他早該滾出衛兵隊,去其他地方吃灰了!」

漢斯咬牙切齒的說道。

他為了給自己增加一些底蘊底氣。

可是冒著挨罵的風險向翰納仕舉薦了彼得。

可現在,那個混蛋屁事沒辦,就消失在了拉迪亞茨克的林子里。

可不管是死了還是別的什麼意外,彼得目測是回不來了。

那就意味著,任務失敗的後果都將由他這個舉薦人擔著。

這是他向翰納仕舉薦時,做出的保證。

「節哀,大人。」

「不過我想翰納仕大人會原諒您的錯信的。」

「畢竟一個合格的領主,總是要經歷各種各樣的事情,以此來磨礪自己。」

同樣意識到關竅的羅洛,只得無奈的聳聳肩。

他繼而道︰「但無論如何,現在的我們都該繼續路程了,夜晚的寒風可不好受。」

「好吧好吧,讓我緩一下,然後我們繼續路程。」

漢斯低聲回到,情緒略顯低落。

這大概就是他最真實的模樣了。

一個試圖證明自己,但又經常遭遇滑鐵盧的半大孩子。

‘也許我應該好好思考一下。’

羅洛注視著這一幕,心中默默思量著。

「好了,我們走吧,伙計。」

漢斯持著火把,大步向前。

停滯的圓形光圈在此時移動,沿著崎嶇難行的碎石,前往那道極為隱蔽的密門。

——————

「那位任性的少主,又在搞什麼蛾子。」

城牆垛口上,一位巡夜的衛兵收回了注視的視線。

他抱著長戟,低聲吐槽著底下那位貴族的不安分。

城下的這般光景,已經不是一回兩回的事情了。

自那位少主從一個管不住嘴的衛兵那里知曉了這個密門,就經常在趁夜溜出去玩。

搞得他們這些衛兵,都沒法趁夜去澡堂那里享受享受。

「算了,還是別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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