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戰鼓初鳴

夜黑風疾,皎月當空。

清冷的月光灑滿整座庭院,二樓會議廳外。

羅洛身姿前傾,壓俯在樓梯欄桿上。

手中拿捏著一只銀質高腳杯,迎著夜風緩緩搖晃。

杯里猩紅似血的葡萄汁隨著動作起伏旋轉。

而身後的屋子里,已然寂靜一片。

最初發起宴會的兩個領主,在宴會進行了一半的時候,就已經醉的不行。

被僕從們攙扶著離開了會議廳,回到了他們的住處。

只剩下了羅洛、蒙洛以及羅巴德三人。

但羅巴德明日還需要去霍恩山脈布防,不敢多喝。

在喝下了幾罐白啤酒後,便借口離開了會議廳。

這個時候,宴會其實就可以宣告結束了。

但是那個蒙洛,對羅洛似乎是起了什麼興趣,一直在和他對飲。

在宴會末端,還嘗試性的詢問羅洛的來歷和家庭。

也不知是為什麼。

「真白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羅洛盯著天空中的那輪明月,將手中酒杯一口飲盡,然後伸了個懶腰。

這場宴會進行到現在,他已經記不清具體的時間了,畢竟一直在喝酒。

不過也不知道繼承的這副身體的酒量是不是極好。

喝到現在,他也沒什麼特別的感受,最多就是覺得暈一些。

但還是能站穩腳步。

「算了,回去睡覺吧,希望今天晚上喝的這些白啤酒,不會影響到傷口。」

「不過牡度教士也沒說不能喝酒,應該無妨吧。」

羅洛輕吐口氣,轉身回到了會議廳內。

此刻會議廳的大桌上,趴著一個人影。

正是先前和他對拼酒的蒙洛,露出的半邊臉龐陀紅一片。

左耳耳尖發紅,渾身還散發著一股濃郁的酒味。

這是醉的不省人事了。

‘這家伙,不那麼好奇就不至于醉成這樣了。’

羅洛沒有奇怪,只是喚來了還在側屋等待的僕從,將這位不自量酒的幕僚帶回他的房間。

然後將那只用銀線裝飾的高腳杯放在了桌上,施施然離開了二樓,向自己的小屋走去。

也不知道是塔爾木堡的房間多,還是只有一定地位的人才能入住的緣故。

羅洛之前在塔爾木堡住的那間屋子,隔了半個月也還在那里,沒有什麼人入住。

現在,他正好可以過去住,直到傷勢痊愈。

畢竟牡度教士的屋子並不大,兩個重傷的衛兵在加上古溫德和教士本人,基本已經擠不下了。

他要是過去,那就只能打地鋪了。

——————

次日清晨

準時響起的公雞鳴啼打破了木堡的寂靜。

一隊整裝待發的衛兵,不知何時聚集在了城堡的門口。

黑壓壓的人頭攢動著,細細數去得有三十余人。

而這些衛兵隊伍旁,還站著幾個畏縮的人影。

看打扮卻像是獵戶和伐木工。

城堡空地外,羅巴德站在聚集的隊伍前,肅然道︰

「士兵們,這次的任務由來,我想你們也應該從回歸的同僚那听說了。」

「沒錯,這次我們的敵人,就是那天圍上塔爾木堡的庫曼人!」

「這些混蛋上次被戴維斯大人喝退後,又出現在了霍恩山脈內。」

「這意味著,他們還沒有放棄對塔爾木堡的惡意!」

空地上的衛兵們面面相視,小聲的交談霎時響起。

其中不乏畏懼、退縮等代表膽怯的言論。

‘果然是這樣。’

羅巴德看著衛兵們的反應,無奈的搖搖頭。

那日圍城的庫曼人,其數量之多聲勢之大。

給塔爾木堡的士卒居民都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

現在告訴他們要去對付那些凶殘的庫曼人,難免會產生退意。

但羅巴德也不好不說,執行任務的這些衛兵,遲早要對上庫曼人的。

與其到時候軍心不穩,還不如現在就直白的告訴他們,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

「肅靜!」

眼看隊伍里的聲音越來越遭,羅巴德猛地大喝一聲。

「瞧瞧你們現在的樣子,活像一只只被嚇破膽的兔子,還有作為士兵的素質嗎!」

「庫曼人已經逼近了霍恩山脈,兵鋒隨時都有可能指向塔爾木堡。」

「殺戮這里的居民,破壞這里的房屋,而你們現在卻在畏懼,退縮!」

「羅巴德大人,就我們這些人,怎麼會是那只庫曼軍隊的對手。」

隊伍里傳出一道憤慨又帶著幾分委屈的聲音,卻是一個資歷較老的衛兵。

羅巴德銳利的眼眸掃向出聲的衛兵。

入眼的是一個頭發稀疏又黑中雜白的老衛兵,那是他的直屬部下,恩斯。

他緩了緩口氣道︰「恩斯,我明白你的意思與擔憂。」

「但你要相信,戴維斯大人和我,都沒有讓你們去送死的意思。」

「憑借著現存的信息來看,出現在霍恩山脈的庫曼人,只是一只小部隊。」

「如果他們有那天的威勢,哪里需要在霍恩山脈建立哨站,直接碾過來就是了。」

「而且,我們這次的任務也不是去掃清庫曼人。」

「而是在獵人和伐木工的配合下,在霍恩山脈通往塔爾木堡的各個要道上建立哨站。」

「來以此預警庫曼人的危險。」

說道這里,羅巴德掃視著眼前的衛兵隊,肅然道︰

「如果誰連這樣的任務都不願意去完成,那他也就不配成為塔爾木堡的士卒了!」

「我會向戴維斯大人稟報,開革他的職務!」

「那麼,誰還有意見?!」

帶著幾分質問的怒聲,讓隊伍里原本的喧鬧頓時平復了下來。

衛兵們彼此對視,卻沒有一個人出聲了。

如果是直接對上那天的庫曼軍隊。

即使有著革除衛兵身份的危險,他們絕大多數人,也是不敢去的。

畢竟不是誰都不畏死。

但如果面對的只是小部隊,任務也只是建立哨站。

那他們還能接受。

「很好!接下來我們將一齊出發,向霍恩山脈前進!」

見隊伍恢復了秩序,羅巴德不免松了口氣。

要是這些衛兵集體拒絕執行任務,那他也沒轍。

這個時代,要培養一個合格士兵,所花費的時間和金錢都是極多的。

縱然是作為領主的戴維斯大人,也沒有決心一次性開革這三十幾人的衛兵隊的決意。

「大人,那我們該做什麼啊。」

這時,旁地那幾個畏縮的獵戶和伐木工終于忍不住詢問道。

「你們?你們的任務很簡單,將所有進出霍恩山脈內部的路線,都給我指出來。」

羅巴德視線移向那些衣衫簡陋的幾人中。

最後停留在一個略顯幾分流氓之色的青年身上︰

「尤其是你,德克,酒館那邊的新鮮鹿肉是你提供的吧?」

「敢在貴族的狩獵區里偷獵,真是好大的膽子!」

「這我我錯不.我沒有」

突如其來的怒斥,讓這個流氓身份的德克慌了神,他口齒不清的想要解釋。

但羅巴德只是不耐的揮了揮手︰

「別狡辯了,你是本地酒館老板的親戚不假,但那家伙就算人再好。也不會三天兩頭的給你錢花。」

「還有那些數目極多的野味,你們什麼勾當我能不清楚?」

「大大人,我」

德克的臉當場就白了,他顫巍的跪,抖著身體就想求饒。

羅巴德阻止了他的動作,只是冷然道︰「你不用求饒,如果真要追究,即使你求饒也只會被戴維斯大人絞死。」

「現在我們需要你這個經常在霍恩山脈偷獵的人帶路。」

「將你知道的,所有通往霍恩山脈的道路都指出來。」

「如果有足夠的價值,戴維斯大人會赦免你的罪行。」

「我是!是。」

本以為自己死定了的德克,喜出望外的連聲答應著。

「現在,滾回去準備!大概八點,我們就出發。」

打發了這幾人後,羅巴德回到了隊伍前,將剛剛訂下的時間重述了一遍,隨後解散了隊伍。

建立哨站一事,是急不來的。

他需要先確認需要封鎖的具體道路數量,在估算一下大概的建材需求。

然後才是征發民眾修建哨站。

這一來一去,再快也得三天以上。

幸運的是,他們昨日的出征,完美的摧毀了庫曼哨站。

讓那個不知位于何處的庫曼大本營失去了對霍恩山脈的掌控,爭取了一段緩沖的時間。

這段時間,足夠羅巴德把基礎的哨站設備修建起來了。

——————

庭院小屋內,羅洛睜開了眼眸,有些愣神的看著天花板。

濕潤的眼角滑落一道銀線,流過太陽穴,消失在了濃密的黑發叢中。

他昨晚好像做了個夢,夢到了前世的種種。

一條被拉起的黃色警戒帶。

帶著‘他’到停尸間的救護車。

醫院簽發的冰冷通知單以及哭泣的母親。

那像是老去了十多歲的婦人身旁。

還站在一個臉色蒼白,不斷說著什麼的年輕人,以及附和著像是年輕人家屬的老人。

‘所以,到底說了什麼?’羅洛有些茫然的想到。

可惜夢境的見聞,就像風中的指間細沙般,轉眼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努力回想,也記不起一絲一毫。

半響後,羅洛散去了追憶的想法,拭去了眼角的濕潤從床上爬起。

起身時左臂上有一陣清晰的痛楚,提醒著他,傷口還需要靜養。

窸窸窣窣間,他穿好了衣衫,無言的站在小屋內,然後推門而出。

‘無論那個夢境的殘留是真是假,我都無法干涉了,眼下能做的,就是做好亨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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