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父慈子孝

一段時間後。

恩佩斯城堡內,一處裝飾奢華的房間內。

派德端坐在一張形狀類似沙發的獸皮長椅上。

面前壁爐內熊熊燃燒的火焰,將昏黃火光照在了他那失去焦距的眼瞳上。

映出了思慮重重。

這次因為皮克來訪,而定下的初步合作雛形。

對他而言,還有些地方需要好好思量。

並且他還得提前,為未來可能出現的動蕩做出準備。

例如,拉泰敗落,亦或者是伊斯特萬起兵失敗。

無論是哪種情況,派德都得好好控制住局勢,避免戰火燒到恩古斯家族下的卡茨境內。

「咚咚!」

叩擊聲忽然從身後傳來,派德擰眉轉身。

他記得他已經吩咐過了,讓外面的女侍不要進來打擾他,怎麼還會有人來敲門?

「誰?!」

察覺到回應聲內的隱約怒意,門外的敲門者頓時有些慌張的回應道︰

「大大人。是我,杰洛克。莫德少爺听侍從說,您一直沒有吃晚飯,就讓我給您送鹿肉來了。」

「這鹿肉是少爺打回來的,新鮮的很。」

‘莫德?鹿肉?’

派德眉頭稍松,繼而淡聲道︰「進來吧。」

「是。」

杰洛克恭聲回應後,便推開了門扉。

身後還跟著一位雙手托著大木盤的女侍。

她迅敏的跨過短短的距離,來到了長椅旁。

將大木盤內的三個盤子,放在了派德左手處的方桌上。

「莫德少爺听佛羅修說您今晚不參與晚宴,有些擔心您的身體,就讓我將食物給您端上來了。」

杰洛克躬身立在派德右側,負手低聲解釋著自己貿然前來的理由。

「他倒是有心了,反倒是你,什麼時候從布拉格回來的?」

派德視線停留在了左側的三個木盤上,盤子倒不全是鹿肉。

首盤里裝的是清澈的淺水,次盤則放著一條干毛巾。

只有末盤內,才盛滿了鹿肉。

油光滿滿的鹿肉上,還能看見黑胡椒等昂貴的香料。

「今天下午就回來了,不過听他們說您在接待使者,就沒貿然過去匯報。」

「對了,這是布拉格的那位要我帶回來的,也是因為這個,我才匆匆趕回恩佩斯。」

杰洛克從懷中取出一副印著完好火漆的信封,遞交給了派德。

然後抬手用衣袖拭去額頭的汗水。

同時閃爍著思索的眼眸,也定在了壁爐內躍動的火焰上。

盡管他離壁爐有一段距離,但還是有些耐不住熱意。

畢竟眼下的時節可是夏季。

縱然是入夜,周身的氣溫也一直保持在讓人難耐的程度上。

可就是這樣的氣候,領主派德卻坐在壁爐前,一點都看不出絲毫難受。

‘派德大人,終究也到了歸去的時候了麼’

旁地里的派德,絲毫不清楚自家管家的心緒。

他急匆匆的接過信封,確認了火漆的形狀是一對交叉的長劍後,便低聲呢喃著︰

「看來那位君主真的打算大鬧一場了。」

火漆的形狀是他與布拉格貴族的約定。

不同事件使用不同圖案的火漆,這樣能在人開啟信封前就有所準備。

而交叉雙劍,正是戰爭的專用圖案。

這也側面印證了皮克所說的,並非妄言。

「好了,你下去吧。」

派德並沒有直接拆開信封,而是將信封放置身旁。

因為他並不確定自己看完信封內容後,還有沒有那個閑心去吃飯,這鹿肉可是他二子特意準備的。

「是。」杰洛克躬身一禮,緩緩退出了房間。

至于帶來的那個女侍,將會留在房間內服侍派德進餐。

畢竟派德可是卡茨的唯一的領主,不可能做出自己動手進餐,這樣的粗魯舉動。

______________

一段時間後。

女侍收拾走了殘羹碗碟,離開了屋子。

原本站立的位置上,卻多了一個身姿挺拔,抱著一本厚重書籍的男子。

抬起環抱住書的純黑色的衣衫袖口處,更是繡有恩古斯家族的徽章圖案。

他正是卡茨大管家,佛洛修。

「讓你復查的,查的怎麼樣了。」

派德用絲質手帕拭去了嘴角的殘余汁液,然後手帕捏在掌心,等待著身後管家的回應。

「無論是人員、武備以及金庫,都已經查清楚了。」

佛洛修低聲回應著。

「講講吧,咳咳。」

許是先前被黑胡椒的味道刺激到了咽喉,派德不過講了一句,就開始低聲咳嗽了兩下。

「人員方面,現卡茨拋除必要的留手衛兵外,在一場戰爭中,大致能拿出三十七人的隊伍。」

「如果在加上軍士長那邊,能有個四十五人。」

「咳咳,只有四十五?」

派德側身看向了佛洛修,神情中有著明顯的不滿,或者是疑惑。

後者面浮無奈,點頭道︰「是只有四十五。在過往與拉泰的戰爭中,恩古斯家族的損失太大了。」

「在加上前幾年才還完的議會罰款」

「只能說,即使這幾年您有下令招募衛兵。」

「還設法從盜匪中挑選願意為卡茨效力的盜匪。也只能堪堪恢復到這個數目。」

「不過,除了在冊的士卒外,卡茨還有不少的外圍附庸。」

「這方面的人數,有三十人左右。但戰斗力與武備,遠遠不及現役的士卒。」

「那些附庸除了拿來當炮灰,或掠奪村落外,還能有什麼用處?」

「正面戰場根本指望不上他們。咳咳。」

派德說完,抬手用手帕捂著嘴,悶咳了幾聲,繼而道︰

「不過,倒是可以用他們,來模清楚那位匈牙利貴族的計劃。」

「大人,您說那位伊斯特萬對他的君主,真的有那麼忠心嗎?」

「即使有著支援,也不該如此的下血本。近二百的軍力,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佛洛修抱著厚重書籍,低聲詢問道。

「呵呵,佛洛修,這你就想岔了。」

「且不論這位匈牙利貴族,是否真的有這般軍事力量。」

「單從收獲來看,他下的血本,可不見得沒有回報。」

「這怎麼說?他的君主還能為其報銷軍費不成?」佛洛修愕然問道。

「軍費不好說,但或許有更珍貴的。」

「那位匈牙利的君主,在布拉格的聲音可是不小。」

「在加上他麾下的精銳,如今即使是貴族議會,也對其有些無能為力了。」

派德將拆分過的信紙取出,重新閱覽了一遍,繼而目露冷笑道︰

「在這樣的局面下,若是他伊斯特萬能將收容了拉德季的卡蓬家族掃滅。」

「在明面投入西格蒙斯麾下,為其增添話語權的話。」

「那麼你覺得,失去領主統治的拉泰封地,在經由貴族會議公正後,會落到誰手里?」

「落在誰手里?那自然是身為獲勝者的伊斯特萬了。」

佛洛修有些慌張道︰「大人,要真是這樣,屆時卡茨可就麻煩了。」

「所以,恩古斯家族參與的力度,還得多多考量啊。」

派德輕嘆口氣,旋即散去了對未來的擔憂。

轉而詢問起眼下的問題之一︰「這個就先不管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再說說武備方面吧。」

「武備方面十分充足,我先前去清點過了,各式武器足夠準備二百來人的隊伍。」

「鎖子甲也能裝備個一百多人,不過鱗甲盔甲由于卡茨沒有足夠能力的鐵匠。」

「所以有些難以打造,庫存只有二十七副。」

佛洛修打開了手中的厚重書籍,仔細游覽後,給出了一個大致的數目。

「武備數目多出現有軍力兩倍多,算是夠用了。金庫呢?」

派德對于這樣的情況並不意外。

卡茨領土本就盛產鐵礦,能有這樣的數目並不稀奇。

「金金庫。」

佛洛修翻過書頁的指尖,僵在了半空方面。

他沉默好一會後,方才吞吞吐吐道︰「這這方面,就有些不夠應該說窘迫了。」

「怎麼回事?我記得金庫的收項不少吧?」

派德盯著眼前這個自幼就服侍他,直到現在的管家。

眼中不由得騰起一抹疑惑︰「就算是交了貴族議會的罰款,也不該說窘迫吧?」

「是不少,這幾年卡茨在鐵礦上收益頗豐,設立在各地的酒館,也從盜匪傾銷髒物中獲利不少。」

「農戶交的糧賣出,也是一筆大錢。再加上那些有意洗白的盜匪,上繳的罰金。」

「卡茨這幾年是有大筆的收入。但還是窘迫。」

說道這里,佛洛修低下了頭,額角浮現細密的汗珠。

也不知道是被壁爐烤的,還是因為派德逐漸陰沉下去的臉色。

「佛洛修,你跟了我這麼多年,從來就沒有出過錯誤,所以我相信你。」

「現在,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派德沉著臉,眼眸內的陰郁仿佛要滴出水來。

「近日,杰洛克從金庫里支走了近四百格羅申。」

「為莫德少爺買了一把布拉格制弓大師,制作的戰弓」

佛洛修只說了這一句,就沉默不出聲了。

可話里的意思,卻是十分明顯。

「莫德」派德深口氣,繼而問道「不是只有這一次?」

「不是,賬目上有很多。」佛洛修低聲回到。

「該死。咳咳!咳」

派德只覺的心中堵了一口郁氣,原本極力壓制的咳嗽最終還是在手帕內釋放了。

並且沒有咳兩聲就止住,而是咳到了自己彎腰下俯的地步。

「大人!您還好嗎!」

佛洛修面色陡然變白。

如果派德只是咳嗽兩聲的話,他倒不用如此。

可偏偏就在派德放下手的那一瞬,他瞥見了手帕上,那一抹觸目驚心的紅色。

派德盯著手帕上的熟悉血跡,眼里沒有一絲慌張。

只是漠然道︰「無妨,舊傷而已。」

「但這我去叫牧師!」

佛洛修臉色連連變化,待到他定下心神後,立馬就想跑去請牧師。

「不用,回來!」

派德語尾音拔高的呵斥聲,令佛洛修止住了步伐。

後者有些不知所措道︰「可是」

「佛洛修,閉嘴。忘記你剛剛看見的所有。」

不等佛洛修說完,派德就揮手打斷了。

繼而道「現在,你給我說說莫茨那邊到底什麼情況。」

「這是。」

佛洛修張了張嘴,勸阻的話語在多年服從培養出的慣性下,泯滅在了喉管中。

他理了理思緒,隨後道︰「莫茨少爺在執政廳做的很妥善。」

「現在已經有不少任職官,在私底下說要是莫茨少爺能繼任卡茨就好了。」

「不少是多少?」

「有一小半。」

「那叫不少?」

派德瞪了眼佛洛修,後者訕笑不語。

他無奈道︰「算了,還有沒有其他的消息?」

「沒有了,莫茨少爺做事一向妥善。」

佛洛修搖搖頭,但旋即他面上又爬上一抹猶豫道︰「但有一些小道消息,還沒完全確定是否確切。」

「講。」派德眉梢一挑,對這個所謂的小道消息來了興致。

「執政廳有些官員私底下有過抱怨,說莫茨少爺做事太地道。」

「尤其是關于外圍那些武力附庸上,幾乎是親自去處理的。」

「而且而且,莫茨少爺似乎與軍士長有不淺的交情。」

「」

佛洛修語畢後,屋子內頓時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無形的壓力自派德身上蔓延而出,挑起的眉梢掛著眼中騰起的火尖。

但這一切發怒的征兆,最後只化成了一句低嘆︰

「如果他還活著,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

隨著低嘆聲響起,屋子內仿佛被凝固住的氣氛,又開始了流通。

原本連大氣都不敢喘的佛洛修,終于有勇氣問出一句︰「您的意思是?」

「先放任吧。既然最優秀的已經死去了,我也無力在培養一個最合適的。」

「那麼就用廝殺來決定卡茨的下一任吧。」

「只有這樣,恩古斯才有延續的機會。」

派德起身離開長椅,走近窗台推開了窗葉︰「在拉泰或者伊斯特萬手中,延續下去的機會!」

盯著遠方暗色村落的眼眸內,涌動著無奈。

而隨後無奈又被騰起的一抹決然殺意所取代︰

「但在那之前,我得先讓那個胖的跟匹格一樣的豬,付出血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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