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緊閉的房門開啟，何奧抱著熟睡的孫女走進了屋子。
在進入客廳的瞬間，何奧的手環上彈出一條彈窗。
這是手環和屋內的安保系統連接上了。
西托是為房子購買了安保系統的，在他還是副總監的時候。
此刻距離這套系統第一次安裝，已經過去了近二十年。
這些系統大部分結構已經老舊損壞，被西托用在二手市場淘換來的零件，修修補補勉強用著。
「夏娃，接管這個屋子的安保系統。」
何奧用腳勾起房門，將其輕輕帶上。
「好的，正在連接，」夏娃的聲音響在何奧的耳機里，「連接成功。」
緊接著，門上鎖的吱嘎聲在何奧身後傳來，「已進入警戒模式，門窗皆已關閉，所有感應設備運轉良好，未發現破壞及闖入痕跡。」
听到夏娃話語，何奧緩緩松了一口氣，他小心的拖住孫女，向著房間深處走去。
夏娃的存在並不能提升安保系統原本的老舊硬件的能力，但是她可以通過更高級的智能算法運算，大大的提升整個系統的整體感應靈敏度和應對能力。
不過幸運的是，西托之前購買的是一家小廠的安保系統，雖然整個系統軟件優化不太好，但是並不限制用戶接入外界主腦。
如果購買的是特利森集團這種大財團的安保系統，任何接入非特利森集團硬件或者軟件的行為，都會導致安保系統自鎖。
這種自鎖程序名義上是為了保護用戶的安全，但是作為房屋主人的用戶，在安全系統自鎖之後，自己都打不開自己家的房門。
當然，這種自鎖程序存在的根本原因，除了可能有的安全因素以外，一個很大的目的是將用戶圈進財團自己的流量池，讓用戶只能繼續購買該財團的配套設備和提供的軟件服務月包。
不過西托當時並沒有想這麼多，他那時候甚至根本沒有購買安保系統的打算，只是這家小廠即將倒閉，在做促銷，價格極低，所以才入手了這一套安保系統。
入手之後，他也發現這家企業的系統其實做的很不錯，即使原價買都物超所值，可惜那家小公司最終倒閉了。
「夏娃，幫我查詢所有關于能雇佣幫派殺人的‘黑市’的信息。」
何奧抱著孫女，走到了最里側的臥室門前，低聲問道。
「好的，正在為你搜索。」
伴隨著夏娃的聲音在何奧的耳畔響起，然後走向最里側的房間。
「根據你的關鍵詞，我檢索出了十五萬七千五百條信息，在對這些信息進行篩選之後，我篩選出一千七百三十二條有效信息，這些信息的簡要的概括如下，」
在很短的停頓之後，夏娃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黑市’是一個地下交易的私域網絡的專稱，該網絡無法在表層網絡通過搜索引擎或者檢索方式檢索到，只能通過特定的綁定了個人賬號的終端軟件經過加密鏈接後訪問。
「黑市的主要作用是一個線上的‘交易市場’，黑市的運行者並不進行任務的發布和執行，而是由用戶自行發布任務和執行任務。
「目前聯邦‘暗網’中存在著大量的進行類似運營的私域網絡，但‘黑市’是其中最大的一個，也可能是年代最早的一個。
「根據部分信息顯示，黑市可以在全聯邦的所有城市提供訪問服務。
「不過能在‘黑市’中有效進行發布委托或者接受委托的城市，只有不到五十個，而擁有大量用戶群體，能流暢進行‘交易’的城市，則不到三十個，其中並不包括聯邦排名前三十的大城市。」
何奧一邊听著夏娃的講述，一邊小心的推開了面前的臥室門，將嘉茜小心的放在床上，月兌掉鞋子，蓋上薄被。
完成這些之後，他才有時間來整理夏娃剛剛所說的信息。
看起來，這個‘黑市’，其實就是一個地下世界的交流平台。
只是交流的東西大概率是聯邦法律所禁止的東西。
實際上聯邦大部分城市都有類似的平台，因為財團或者其他雇佣者和干髒活的地下世界必須要有一個交流的渠道，以方便做一些陽光照耀不到的事情。
在晨曦市，是財團和大幫派直接交流，借由大幫派控制整個地下世界。
在維特蘭，是通過海希這樣的‘中間人’，進行間接交流。
而在羅克市、里門市這種之前由單一集團完全控制的小城市，地下世界往往接受財團的直接控制，就分不出光和暗了。
不同的城市有不同的生態。
而這個‘黑市’平台，能夠存在這麼多年，大概率也是成為了其核心服務的城市里光與暗的溝通渠道，甚至其本身，可能就是某些財團建立並控制的。
何奧站起身，看著房間內的裝飾。
這個房間是兒子小時候住過的房間，床邊的牆壁上掛著一個寬大的墨水屏顯示器，這種顯示器精度並不高，是專用于顯示海報或者簡單的掛畫的。
用戶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切換自己想要的畫面。
此刻這個顯示器里顯示的，就是一張炫酷的機甲海報，這並不是嘉茜換上去的，而是西托的兒子卡維在大學畢業前，換上的最後一張海報。
卡維從小到大並不算是一個特別鬧騰的孩子，雖然也有青春期叛逆和西托吵架的時候，但是大多數時候，他都比較安靜。
何奧轉過頭去，看向床對面的那一側牆壁。
那里擺放著一個小書桌，還有一個不大的書架。
卡維從小的愛好就是看書，但是實體書籍在聯邦是一個非常昂貴的‘奢侈品’，西托給兒子湊了很久，才湊了這麼一小書架的書。
每次手頭上寬裕了，他就會勻一點出來，給兒子買一本書，他很享受兒子拿到書時興奮喜悅的表情。
當然，兒子和他吵架的時候，他也會和妻子賭咒發誓以後絕不會再給這臭小子買書了。
何奧走到了書桌前，在靠牆的書桌椅上坐了下來，他目光掃過書桌上老舊的金屬玩具，豎立著的書立，以及靠在書立上的泛黃的書籍。
他把一本樹立在角落里的書籍取出，布滿皺紋的枯朽的手撫模著那已經起了褶皺的硬質封面，低聲問道，
「有什麼辦法能獲得進入‘黑市’的許可嗎？」
「根據檢索到的信息，」
夏娃回答道，「目前獲取黑市進入許可的方式有兩種，一是通過老成員熟人介紹的方式，聯系一個代號叫做‘抽屜’的人或者團體，從他那里購買黑市的終端和注冊號，
「二是從已有黑市賬戶的人手中購買他們的賬號，不過黑市賬號都是綁定設備的，交易賬號只能通過交易設備進行，黑市並不限制賬號交易的情況，不過同一個人無法在‘抽屜’那里再購買一個賬號注冊號。」
兩種方法，注冊新賬號，或者買別人的賬號。
听到夏娃的話，何奧思索了片刻，問道，
「目前有檢索到可能出售黑市賬戶的人或者能夠‘介紹’新人的人嗎？」
「排查到有五個明確在網絡上表示出要出售賬號的人，分別在不同的額城市，有十五個人也曾表示可以‘有償’介紹人給‘抽屜’，」
夏娃回答道，「但根據這二十個人的關聯賬號以及過往信息來看，他們有超過50%的概率都是以黑市的名義行騙的騙子。」
看起來真正暴露在表層互聯網上的黑市成員並不多，以至于有騙子都能以黑市的名義魚目混珠。
大部分地下世界的人，其實都是不需要用‘黑市’的，他們只需要听從自己老大或者老板的命令就可以了。
真正需要黑市接委托或者發委托的，只有那些幫派的領導層，獨行客，或者具有一定財力的人或財團。
也就是說，黑市雖然覆蓋範圍大，但是用戶數量應該是不大的，而且大部分都是核心用戶，這些用戶基本上都有自己的小社會圈子或者自己的渠道，而且也不缺小錢，並不需要在表層互聯網上以‘拉新’或者賣賬戶賺錢。
所以真正的黑市用戶反而不怎麼暴露自己。
這其中黑市運營方或許為了避免吸引關注，也在有意識的清理黑市在表層互聯網的信息。
看起來想要獲得黑市的‘賬號’，還是要想辦法在聖喬恩市周邊入手。
畢竟既然維特能被雇佣殺人，還有經常使用黑市的習慣，這證明聖喬恩市有可能就是黑市能流暢‘交易’的三十個城市之一。
那這座城市本身的黑市用戶應該也不少。
不過何奧也沒有放棄從互聯網上找信息，他將手中的書籍放在桌面上，緩聲道，
「進一步搜索有關黑市的深層信息，然後以匿名小號的形式聯系一下那二十個人，看看能不能獲得什麼有效信息，即便是騙子，也要有點東西，才敢出來行騙。」
「好的。」
夏娃應了一聲，然後聲音緩緩沉寂。
何奧將目光放在手中書籍上。
其實哪怕沒有黑市的賬號和更深層次的信息，何奧也能從‘黑市’的屬性上推測出一些信息出來。
在黑市上活躍的‘委托者’，無非就是財團組織和一些通過某些渠道進入黑市的臨時委托者。
而維特記憶里的那個‘委托’他放火的‘委托者’，是一個很明顯的熟客，也就是經常發委托的人。
大部分正常的普通人都不會有那麼多仇人要殺，只有財團或者相關的大組織才會有不斷想要清理的對象，也才會不斷的發任務。
也才會有那麼多錢用來支付委托費。
而且這個財團或組織在聖喬恩市有比較大的利益牽扯，所以他們在聖喬恩市才會有這麼多的敵人。
可惜的是，維特雜亂的思緒里，並沒有給出更加明顯且準確的信息。
不過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有人去做的，後續找一些鷹爪幫的人，詢問他們相關信息，透過鷹爪幫這條線，或許也能還原出曾經維特接過的一些‘委托’，進而進一步縮小站在維特背後的‘委托人’的身份範圍。
何奧並沒有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黑市’這一條線上。
因為從維特那里感受到的信息來看，維特似乎已經與那位‘委托人’很熟悉了，熟悉到不像是隔著網絡的‘網友’。
所以那位來自黑市的委托人給維特的‘委托’，未必真的經過了黑市。
畢竟經過黑市平台的信息，平台也是知道的。
在保密方面，任何網絡平台，都沒有線下交流可靠。
維特之所以第一反應是黑市，或許只是因為那位委托人來自于‘黑市’。
事實上，一直被維特思緒影響的何奧，最開始以為‘黑市’只是一個線下的地下市場。
當然，這所有的信息，還要通過進一步的調查才能模索出線索。
即便那位委托人是通過線下和維特交流的，但是對方也不會只找維特這一個‘執行者’。
對方仍舊有可能活躍在黑市的網站上。
何奧收攏思緒，將注意力放在手中的書籍上。
這本書籍並非放在書架上的，而是放在書桌的書立上的。
卡維有一個習慣，才看過沒看完的書，會順手放在書桌上。
在西托的記憶里，幾個月之前，這本書還沒在書桌上。
之前第一次將嘉茜寄養在這里的時候，卡維曾經中途在這里住過幾天。
那時候西托給嘉茜單獨鋪了一個小床，卡維就睡在這個兒時的房間里。
何奧翻開了書籍的封面。
這本書已經很老了，書頁已經有些泛黃，這是西托在舊書市場為兒子淘到的一本記載鬼怪傳說的書籍。
大概已經也有二三十年了。
這書的主要內容是講一些都市傳說，或者荒野奇事的內容。
書里面有許多卡維做的標記，或者筆記，他很享受在屬于自己的書上記錄思考的過程。
當然這上面的思考大多是簡單而粗淺的，事實上，這本書的大部分內容也只能算是一個幻想故事集。
在擁有真正的荒野生存經歷的何奧看來，這本書里大部分內容都是一個居住在城市中的人對于荒野的‘猜測’，有很多並不符合實際的情況。
不過在雜亂的故事中，也有一些怪誕的，但是真的可能來自于荒野的故事。
比如何奧此刻翻到的這一篇故事。
這篇故事講述了一個在荒野中的幽深的山谷，山谷里長著郁郁蔥蔥的森林，看上去充滿了生機，但是所有靠近山谷的動物，都會異變成瘋狂扭曲的怪物。
事實上，這就是一片講述受污染區域的故事。
這種充斥著莫名其妙污染的地方，在荒野中其實很常見。
而何奧關注到這個故事的原因，是因為這一頁被卡維折了起來。
何奧打開折頁，在折頁下看到了一排排有些混亂的字跡。
[為什麼污染怪物會存在？]
[為什麼他們會覺得這些怪物是理所當然存在的？]
[我在晨曦市上學的時候，從來沒有看到過這種東西。]
[還是說晨曦市也有，只是我也一直沒有發現？]
[從污染清理司的資料來看，這座城市的西北處，父親居住的這里，這附近的區域是污染爆發的最少的區域，這里有什麼？]
[嘉茜待在父親這里應該是安全的]
這些字跡到這里就戛然而止了，
何奧翻到了下一頁。
在同樣折痕的位置，有一行比之前字跡都要更新的字跡︰
[我們得盡快離開]
[有問題是這座城市]
在一個多月前，卡維失蹤前，他曾經來看望過西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