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奧的目光不留痕跡的從女子身上掃過，繼續回到書架上。
這個女子雙眼被輕紗罩住，說話時也並沒有對著何奧，極有可能已然失明。
何奧並不驚訝于女子的出現，事實上，當那個秘密通道口在他剛剛進入通道就轟然關閉的時候，他就知道，幕後大概有人在靜靜的注視著自己。
畢竟這個地下圖書室要保護的那麼嚴密，很顯然是比較重要的區域，而想要實現遠程觀察的難度也不高。
在最里面的門上裝個監控就可以了。
何奧剛剛用手環搜索信息，其實也就是在順便檢測網絡。
網絡能延伸到的地方，就是現代科技能延伸到地方。
不過在看到這個女子是個盲女之後，何奧意識到自己之前的猜測或許有點偏差，這個女子應該是用的其他東西做的‘眼’，比如門口那些怨靈。
但歸根究底，這個女子應該早就發現了何奧，何奧一進入樓梯，上面的祭壇就自動合上，何奧其實仔細的看過，周圍沒有自動感應器，應該是有人在幕後操作。
這其實某種意義上，是讓何奧繼續深入的‘邀請’。
問題就在于，這個‘邀請’沒有那麼‘禮貌’。
正常的‘邀請’，當客人來了之後，主人應該是要出來迎接的，以表明自己的善意。
但是這個地下圖書室的‘主人’，一直隱藏在圖書室的深處，並未出面，甚至都沒有發聲。
如果對方不歡迎何奧，應該一開始解開機關的時候，就把祭台合上，或者直接關閉最深處的鮮紅色的門，直接‘拒絕’掉何奧。
這種似友似敵的態度，讓何奧不由的產生一絲危機感，畢竟他第一個正式副本，就差點死在同樣‘吸引’他的舞女手上。
所以他沒有像之前一樣，徑直往吸引自己的那個方向走去，而是走走停停。
萬一一莽子扎進去，迎接自己的不是熱烈的歡迎，而是熱烈的陷阱，那就尷尬了。
他並沒有關門，站的位置也是書架的邊緣，以便于隨時都能沖出去，那個祭壇並不重，沖一沖能撞出去。
在每一個書架前停留的同時，他也會開啟超憶，掃視周圍有沒有陷阱。
一有風吹草動，他就會立刻跑路。
他之所以沒有一開始就跑路，是因為這個書架上面的書籍確實吸引人，他也確實好奇，並且他一路走來也沒有發現明顯的陷阱的痕跡。
如果對方布置的陷阱，超憶都發現不了，那何奧跑不跑其實意義不大了。
其實有好幾次，何奧都想直接沖進去，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和那個最深處的人打一場。
但是都被他壓住了。
他本身的個性沒有這麼暴躁，所以他有理由懷疑，這是‘戰士’在影響他的性格。
超凡者在使用天賦序列的時候，也在被天賦序列所影響。
這樣一路走來，其實是何奧與這個女子無聲的博弈。
誰先主動過去找對方，誰氣勢上就要弱一頭。
當然，何奧打一開始就沒想過去主動找這個圖書室最深處的目標的。
經過這個d字書架之後，他不會再去後面的書架，而是會直接轉身跑路。
出去再想辦法打探對方的消息。
如果對方真的在深處布置了陷阱，這些擺放著各種稀有書籍的書架就是引誘好奇貓踩入陷阱的誘餌。
畢竟能一直模索到這里來，發現這個機關的，好奇心肯定不會弱。
不過作為一個合格的獵物，何奧非常清楚誘餌吃掉大半就可以走了。
就像聰明的魚會吃掉魚鉤上的大部分餌，然後把空空的魚鉤留給釣魚佬。
所以這場對弈，何奧無論怎麼樣都不會輸。
如果對方是想害他，在最深處布置了陷阱，那他吃掉餌就會跑路。
如果對方並不想害他，只是出于某種原因想要給他一個下馬威，那何奧這種做法就會逼得對方不得不出來相見。
當然，對方也可以一直壓著，就是不出來見何奧。
那何奧獲得了書架上的知識，也不會虧。
這件事其實從何奧發現這個地下圖書室，對方就陷入了被動了。
從這個圖書室的布置來看，對方似乎沒有考慮過外人闖進來的可能，除了那個門上的怨靈以外，基本沒怎麼布置防御。
不過這個思維也很合理，在一個宗教氣氛濃厚的城市，誰沒事在一個偏僻的小教堂角落里的偏僻的小禮拜堂轉三百斤的十字架玩啊。
但是從開始到現在，對方也沒有對何奧發動過攻擊，所以何奧也不清楚對方到底是敵是友。
直到此刻對方完全現身，何奧也沒有完全放下戒心。
他把手放掃過書架上的一本本書籍，輕聲問道，「有推薦的書籍嗎？」
與此同時，他調動神識掃過身邊的女子。
女子的能量異常的強大，以往無往不利的神識，此刻也被那些濃郁的能量遮蓋了‘視野’，不能完全看清楚女子體內能量的游動。
加大神識的用量應該可以看清，但是神識是消耗品，何奧一共只有三道，這麼久用下來，第一道已經消耗了一半多。
他沒有繼續加大神識的力量探查女子，而是收回了神識。
其實依據現在的情況，他已經大概猜到了女子的實力。
神識連c級頂尖的狂戰士也可以輕易看透，神識看不透，只能意味著女子的實力還要強過狂戰士。
b級！
而且在b級中也是強大的存在。
這是他第二次距離一個真實的b級那麼近，上一次剛剛晉升的愛諾安恐怕遠遠不如自己身邊的這位坐著輪椅，雙目失明的美貌女子。
何奧心中一凜，但是‘戰士’強大的控制力沒有讓他做出任何意外的動作，依舊在維持著挑選書籍的模樣。
雖然身旁的b級大佬是個盲女，但是他並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其他的‘眼楮’。
羅克市這水越來越深了。
在這種小城市，b級就應該是最高支柱了。
從城防軍指揮官的戰斗力來看，羅克市可能一共就一兩個b級。
他居然在這里遇見了一個。
「你有什麼想要了解的知識嗎？」
美貌女子輕聲問道。
她的眼楮從朝向何奧身後到朝向何奧，她似乎是根據聲音定位的。
兩人都默契的揭過了剛剛無聲的博弈。
「我想‧‧‧」何奧伸手模了模腰間的劍柄，思索道，「有沒有關于神明死亡的書籍。」
「偉大存在們一般很少會陷入死亡的絕境，祂們最危險的時候，往往也是被其他偉大存在封印，他們極難被殺死，」
美貌女子緩聲道，「但是這里正好有一本有關偉大存在死亡的書籍，不知道是否是你想要的。」
她輕輕揮手，書架上的第一本書緩緩彈了出來、
何奧看向那本書的書名，《大風暴的起源》
「大風暴與死亡的神明有關？」
何奧一邊在腦海中模擬對方悍然出手時，自己最佳的逃跑線路，一邊把手伸出去拿起那本書。
他現在的實力，打c級還可以，加上神識和超憶加成，剛晉升的b級可以嘗試踫一踫，但是這種強大的老牌b級，他完全沒有底氣。
「確切來說，是和偉大存在們的戰爭有關。」
女子似乎很友好，何奧的每一個問題都做了耐心的解答。
大風暴阻隔了原聯邦的所有海洋航線，使得大海連綿數百年籠罩在劇烈的風暴中，徹底讓現聯邦和原聯邦的其他大區斷了聯系。
即使以現在聯邦的科技，也無法突破風暴海，去那些失落的土地看看。
有一些人認為第一區還存在著，並且科技發展的比現聯邦更快，很快就能突破風暴海，重新溝通現聯邦。
而另一些人則懷疑原聯邦其他的大區可能已經毀滅在大風暴中了，只有第二區，也就是現聯邦，因為某種原因保存了下來。
持有各種觀點的人們爭論不休，而聯邦政府只是沉默的看著。
不過隨著時間的過去，關心原聯邦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
何奧翻開了這本書籍，書籍的紙張異常的柔軟親膚，看上去似乎是某種經過特殊炮制的羊皮。
書籍的開篇沒有任何的廢話，直接開始介紹歷史。
整本書很厚，但是其內容卻並不多，並且記載內容的文字是一種充滿歷史感的古老文字，何奧曾經在獲得[收藏家]秘藥配方的時候，見過這種文字。
他雖然完全看不懂這些文字，但是卻能自然而然的理解這些文字的意思。
「這是德尼斯文字，來自某個古老的‘天使’觀摩偉大存在而創造，這種文字能夠記錄下神秘，具有天然的儀式效果，閱讀它的人即使不認識它也能瞬間理解它的意思。」
一旁坐在輪椅上的美貌女子似乎感受到了何奧心中的疑慮，緩緩解釋道。
具有天然的儀式效果，不知道能不能代替掉儀式法陣，或許有一天我只需要用德尼斯文字喊一聲就能溝通上好朋友，真正意義上做到隨叫隨到。
不過好朋友現在好像越來越暴躁了。
拋開心中的雜念，何奧繼續閱讀手中的書籍。
書籍的內容很簡單，就是講述了在大概原聯邦九年到原聯邦十年這段時間，有某種不可言說之物掉落在了這顆星球上。
高居于時空之外的偉大存在紛紛降臨在這里，形成了一場巨大的神戰。
一陣陣扭曲痛苦的呼喚在何奧腦海中響起，隨著他閱讀的加深，他仿佛親臨了神明的戰場，注視著那些時空之外的偉大存在互相戰斗。
他無法觀察到那些偉大存在的聲影，但是戰斗的余波卻化作了扭曲混亂的精神意志侵入他的腦海。
在這一瞬間，他的大腦嗡了一聲，仿佛對身體失去了控制。
兩行鮮紅的血淚順著他的眼楮流出。
這應該是最適合的偷襲的機會了。
何奧保持身體不動，靜靜等待了一會兒。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
美貌女子依舊平靜的坐在輪椅上，似乎什麼都沒有看到。
識破了？
亦或者真的不想動手？真的是好人？
何奧收回心神，繼續翻閱著手中的書籍，他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平衡的不安感，但是又說不出源自何處。
神戰的具體過程書籍中沒有詳細敘述，只是說這是一場只有偉大存在參與的戰爭，最終戰爭以戰神和另一名不知名的偉大存在死亡而告終。
偉大存在們爭奪的那樣不可言說之物似乎對戰神極為重要，戰神是最積極的。
書籍記載，美神，秩序之神，死神，永恆之光圍攻戰神，戰神死後，這四位偉大存在也負了傷，直接離開。
戰爭結束之後，那不可言說之物也不知所蹤。
何奧仔細翻閱了一下書籍中的內容，發現一樣有趣的事情，書籍中所說的神戰的目的是為了搶奪某樣東西，但是事實上，神戰在打死戰神和另一位不知名的神明之後就結束了。
剩下的神明沒有為了爭奪那樣東西繼續開戰，就直接走了，似乎根本不在乎那樣東西。
要麼打死戰神之後，那樣東西就直接消失了，最終所有神明都無功而返。
要麼這就是一場針對戰神的局，目標從一開始就是戰神。
又或許兩種都有。
何奧收回心思，繼續往下看去。
書籍的後半段是分析這場神戰的影響和結果，神戰攪亂了時空，偉大存在們殘留的力量引發了數百年都不曾停歇的大風暴。
不過書籍中並沒有提到大風暴是否摧毀了其他大區，以及第二區在神明力量形成的大風暴中安然無恙的原因。
在最後一節，它描述了戰神的下落。
戰神死後，尸體落入星球附近扭曲的時空中。
在戰神尸體的影響下，在那片時空里誕生了一個新的規則與正常世界不同的地方。
那個地方被稱之為因維特爾大峽谷，語意為逆轉之地。
然後整本書就到這里戛然而止了。
何奧總覺得這本書還有後續，可惜他手里拿著的這本沒有後續。
看完這本書之後，何奧感覺自己的腦瓜子嗡嗡的，他感覺書架里，房頂上，地板下，頂燈中，整個世界到處都在傳來小聲的竊竊私語。
這些竊竊私語時而理智，時而溫柔，時而妖嬈，時而混亂，他們就如同一條條細小的螞蟻，爬上何奧的靈魂，一小口一小口的撕扯著他的靈魂。
與此同時，來自‘戰士’的暴躁感也涌上了他的心頭，讓他瘋狂的想要把一切都撕裂。
就在這時，一只有些冰涼的手抓住了何奧手腕。
何奧身體一僵，但是沒有做出任何的動作。
一股宛如薄荷糖入喉一般的冰冰涼涼的感覺順著那個抓住他手腕的手涌現，除去了何奧身上暴躁的情緒，安撫了他混亂的靈魂。
何奧感覺自己一瞬間從混亂的集市來到了安靜的琴房，整個世界靜寂了下來。
雖然這些情緒和污染其實影響不到他，但他還是低下頭，輕聲道，「謝謝。」
「沒事，」女子輕聲道，「你的身體承受不了下一本書的污染了。」
「好。」
何奧看了她一眼，輕輕點頭，他把手中的書合上，看著書上的作者署名，
歷史學家。
其實他從一開始就有些疑惑，這本書是記錄神戰的，按照書中記載，這場神戰是神明親自上陣，只有神明參與的戰爭，但是這個作者記錄的好像自己就在現場看著一樣。
他看向眼前的女子，輕聲問道，「這個作者是某個歷史學家？」
女子搖搖頭，輕聲道，「天賦序列157︰歷史學家，b級，歷史學家支付一定代價之後，能夠‘看見’歷史。」
連神戰都可以回看，這能力好像有點離譜了。
到達b級以後，好像超凡者的能力就玄妙了起來。
不過要回看神戰，這個歷史學家支付的代價恐怕不低，可能連自己都支付了進去。
為了尋求歷史的真相而獻祭了生命？
何奧將手中的書籍放回了書架上，輕輕搖了搖頭，或許這個歷史學家現在還在哪里活得好好的。
「天快亮了，我送你出去吧。」
一旁的美貌女子輕聲道。
這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這畢竟是一位b級大佬，何奧從來都是一位善解人意遵紀守法的好人，他輕輕點頭，「好。」
美貌女子轉動電動輪椅，兩人並排向前走著，何奧看了一眼周圍的書架，隨口問道，「老工頭他們會經常來這里嗎？」
這是在問美貌女子和老工頭以及礦工互助會的關系。
「老工頭沒有發現這里。」
美貌女子依舊保持著清冷的聲音，輕聲回答道。
回答里只說了老工頭，沒有其他人。
要麼礦工互助會的其他人曾經發現過這個地下圖書室，要麼美貌女子只接觸過老工頭。
不過美貌女子也通過這個回答，在告訴何奧，她是認識老工頭的，讓何奧放心。
何奧沒有多說，兩人一路來到了樓梯前。
何奧正想問這位坐在輪椅上的大佬需不需要幫忙，然後他就看到美貌女子的輪椅兩側延伸出來兩對滾輪，分別嵌入兩邊牆上的軌道里，然後直接將美貌女子的輪椅支撐了起來，順著牆上的軌道移動向外面移動。
何奧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地下圖書室，他總覺得這里面藏著某種秘密。
羅克市的情況越來越復雜了，
他搖了搖頭，順著樓梯往上，離開了這個通道。
厚重的祭壇再次封住了入口。
鮮紅大門上的某個亡靈從門中鑽出，它探頭探腦的看了一眼周圍，發現何奧已經沿著走廊離開，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啪——
鮮紅的大門被猛地從門內關上，小亡靈坐在門上的亡靈們的中間，繼續哀怨的哭悼了起來。
‧‧‧‧‧‧
何奧走出通道的時候，清晨的光輝已經透過玻璃照耀在了厚重的十字架上。
不知不覺，他在地下圖書室待了這麼久。
他看書都是正常速度稍快看書，並沒有動用超憶直接背，所以花了這麼久的時間也正常。
伴隨著一聲輕響，十字架自動扭轉了回去，變成了正向。
何奧看向身邊坐著輪椅的美貌女子，輕聲道，「還沒有向您自我介紹，我叫內爾。」
「伊莉婭安。」
女子聲音依舊清冷，她輕輕點頭，「你兄弟似乎正在找你，我還有些事，先失陪了。」
說著，她操控著輪椅，從一旁的側門離開。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大聲的呼喊，「內爾？內爾？兄弟，鼻涕蟲，你在哪兒？」
何奧︰？
－－－－－－題外話－－－－－－
兩更八千，算上早上的也日萬了嚶嚶嚶，不要臉的求個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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