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只準看,不準玩

單手托著折疊好的淡黃色洗塵袍,張聞風打開西殿門走出去。

外面陽光明媚,日頭過午了,他沿著走廊轉去大殿,將法袍放進香案下方格子內,壓一張寫了字的紙條在上面。

奉香靜心念經,補做落下功課。

待走出大殿時候,面上又恢復往日從容氣度。

走去山腳下,听到有聲音,便走到東邊林子樹蔭下,老瘸子正在利用中午空閑指點韋敬杰練扎槍。

見到觀主出現,少年忙收起手中丈二白蠟桿鐵頭槍,抱槍恭謹行禮。

「是風哥兒啊,嘿嘿,我看小杰手長腰軟,適合練槍,我便多教他一些,你放心,不會耽誤他修道練劍,小杰很勤快的。」

老瘸子有些不好意思,搓著手忙解釋幾句。

張聞風示意少年繼續練槍,笑道︰「多會一門技藝,是好事,辛苦瘸叔了。」

他知道瘸叔一直想找一個衣缽傳人,將畢生所學, 特別是槍法和經驗傳授下去,以前是師父反對, 他們幾個都只淺嘗輒止, 沒有練習很長時間槍法。

難得韋敬杰對脾氣, 又條件合適,瘸叔便起了心。

想要教出一個精通中平槍的修士傳人, 滿足心中沒能完成的某種願望。

他不會橫加干預,道修自身,今後由得少年自己選擇。

打基礎階段, 也不影響什麼。

老瘸子哈哈大笑︰「不辛苦,不辛苦,哎,還是風哥兒心胸敞亮,對江湖上的把式, 沒有偏見……哦對了, 風哥兒還沒用膳, 那趕緊去膳堂,飯菜熱在鍋里。」

高興之下, 差點沒忍住損幾句前任老觀主, 那老頭, 清高傲氣得很。

想著當風哥兒面說人家過世的師父, 不妥當, 趕緊岔開了話。

張聞風微笑著抱拳離開,轉彎沒走多遠,驢子蹚著小溪淺水跑來。

隔得老遠, 驢子便開始訴苦告狀︰「觀主,你可得給我做主, 二師兄和四師姐合伙欺負驢, 我兩頓沒嚼食, 餓得前胸貼後背, 腳桿都餓了。」

張聞風打量著自個說腳桿都餓瘦了的黑驢, 笑著問道︰「他們是找你打听我昨晚上干嘛去了?你守口如瓶,堅決不肯出賣觀主行蹤?」

他猜都能猜到是怎麼回事。

驢子這貨肚子溜圓,他才不信找不到草吃。

這是來擺忠心。

走江湖嘛, 義氣為先。

他覺得驢子很多方面,已經得了老瘸子的真傳。

驢子馱在肩頭的左邊竹簍子里, 墊著厚實枯草,幼獾蜷縮著睡得很安穩, 右邊竹簍的草窩子放著幾個沒吃完的果子。

「可不是嘛,我閭子進怎麼會出賣觀主?三天不吃都不會!」

「很好,你做得不錯,我等會與他們解釋,你現在去找瘸叔,麻煩他給你弄碗酒喝,拌一槽好料嚼,去吧,瘸叔在東邊林子。」

張聞風鼓勵地拍了拍驢子背脊,打發屁顛屁顛的驢子走了。

先去用了午膳,與還在洗涮清理廚房的韋興德兩口子拉了一陣家常,再走去東南院子的茶舍,生炭火燒水泡茶喝。

不一會,得到信的二師兄和岳安言,先後走進來。

「我昨晚替一位朋友送行,念了大半晚上經,特別囑咐過閭子進,不讓它說的,它也說不清楚,免得你們擔心,我歇息一上午,已經沒事了。」

張聞風給兩人各倒了一盞茶水,慢慢解釋幾句。

二師兄喝著茶水,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念經送行,都懂是怎麼回事,又不便問得太清楚,看觀主早上的情緒,肯定是很重要的一個朋友走了。

沉默片刻,岳安言道︰「觀主多歇息幾日,這邊有我們呢。」

她看出觀主心緒已經平穩, 便說點高興的,笑道︰「今日上午, 學徒們在靜室練功時候,顧朝聞和嚴靜兩人修煉出了氣感,現在所有學徒的修煉積極性,空前高漲。」

張聞風笑著放下茶盞,道︰「好事啊。他們正式接觸吐納練氣,才十天吧,比我們當年修煉出氣感,快了不知多少倍,天地靈氣潮漲,再則他們喝的水不同,到底不一樣了。

後面一個月,其他學徒,陸續會有人找到氣感。

沒有找到氣感的學徒,每天修煉多少時間,什麼時辰開始修煉,必須嚴守規定,切不可急躁蠻干,你們費點心,不讓他們相互攀比。」

顧朝聞和嚴靜兩人,正是當初听了他念經,七個入定的學徒之中其二。

岳安言笑著道︰「我們會嚴格監督,不讓他們亂來。」

修煉之初,學徒們對功法掌握不熟,雜念多,容易心浮氣躁,需要有授課道長看護監督,在白天進行練功,以防岔氣出意外。

喝完茶水,外面傳來銅鐘聲。

兩人起身出門,他們要開始下午的授課。

張聞風在別院轉了一圈,又去靈泉水潭邊的那顆矮樹周圍瞧了瞧,給三顆荊鉤鐵絲藤種子輸入不同份量的元,對著一叢石菖蒲練習一陣青木纏繞術。

再去山洞地廳揣摩練劍。

每天周而復始。

張聞風徹底從送走山神的些許影響中走出,他按部就班修行、授課、指點學徒,偶爾去一趟城里,到道錄分院喝茶坐坐。

後面一個月,陸續有二十八名學徒先後找到修煉氣感。

剩余的學徒,分開修煉進行單獨指導。

韋家兩個小孩,有修煉資質的韋敬杰趕在最後兩天,找到氣感,讓韋興德臉上露出了笑容,至于沒有修煉資質的韋敬成和水清如,雖然勤奮,遲遲模不到門竅。

這也在三位授課道長的預料之中。

除了鼓勵和指點,剩下的只能靠他們自己去爭取。

張聞風抬頭望一眼烏雲流淌陰沉沉的天空,寒風呼嘯,樹枝搖曳發出蕭瑟聲響。

「要落雪了。」

他如此想著,走進竹樓,登上二樓,走進左邊屬于自己的修煉室,順手關門。

竹樓內氣溫與外面無異,呼氣成白霧。

他一身青色單袍,早就寒暑不侵,神色淡然盤坐在蒲團上,默念經文三遍,隨即掐訣調息入靜。

很快,有淡青霧氣凝聚環繞在他身周,皮膚呈現奇異青色,有微弱光華閃爍。

借助大陣收攏天地靈氣,聚陰陽陣眼附近的便利,他的修為前些天已經順其自然修煉到了化境後期進無可進地步,稍歇三天,他選在十一月底吉時,閉關沖擊化境圓滿。

心境澄澈,不滯于物。

他認為時機已經成熟。

清正別院,六座院子合圍的場坪上,雲秋禾領著七八個學徒,在玩老鷹捉小雞的游戲,她一會扮演護雞仔的母雞,一會演凶狠的老鷹,玩得不亦樂乎。

這麼好玩的游戲,是觀主偶然提出的設想。

由雲秋禾實踐之後,深受所有學徒的喜歡,除了韋敬杰那幾個大一點的少年,有些羞赧不好意思玩,課閑時間,場坪上經常進行著三四隊老鷹捉小雞,捉得熱火朝天,用觀主的話說,可以鍛煉學徒們的體魄。

喜歡湊熱鬧的驢子,在場邊跑來跳去,恨不得上場捉一捉,太好玩了。

然而它那個體型,被雲秋禾勒令只準看,不準玩。

碩大蹄子不小心踩到學徒怎麼辦?踫一下都不行。

岳安言站在走廊上,臉上露出笑容,看著那個擁有一顆童心的雲上人玩得嘻嘻哈哈,她有些羨慕雲秋禾的沒心沒肺,這就是觀主說的「赤子之心」,似乎很容易,對她來說卻太難了。

突然偏頭,看向東邊天空。

一只信鴿盤旋著落下。

雲秋禾也看見了,忙招呼不上場的韋敬杰︰「你來當母雞,不準輸哦。」

也不管扭捏的少年願不願意,她飛向東院,信鴿籠子由韋嫂他們照應。

岳安言忙往膳堂方向快步走去,等她趕到,雲秋禾揚著手中紙條,叫道︰「岳姐姐,我去查個案子。」

「需要我一塊去幫忙嗎?」

「不用,人手夠了,你這里事多。」

「那等明日觀主出關,要告知他一聲嗎?」

「……就說清水觀出了點事。」

雲秋禾說著,騰空往西飛去,片刻間,消失在陰沉的天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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