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恐高”

作者︰無言不信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興元府漢中南鄭。

王昭遠一臉沒落的躺在床上,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新名號︰帶汁諸葛亮。

王昭遠心里清楚,這新名號將會在蜀地甚至于中原流傳,他王昭遠的大名,也會因此「名垂青史」。

看著屋梁上的腰帶……

那是他第二十一次捆綁上去的,每次捆綁都動了必死之心。

上吊一死了之,好過活下來受辱。

但是每每踩在凳子上,將脖子伸入腰帶環里,兩腿就不自主地打顫。

他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恐高,不適合吊死!

王昭遠不敢往死不死的方向去想,想著巴蜀的戰事。

不知戰事如何了?

蜀地有劍門關,應該能夠抵擋中原大軍吧?

拖著,拖到糧草耗盡,中原多線作戰,也許就退軍了哩?

王昭遠眼中透著一絲絲的渴望,中原真要支持不住,自己就有活的希望。

畢竟自己掌控著一個天大的秘密,孟玄是不可能不救自己的。

在戰敗之後,馬仁瑀一開始還想帶著他一起攻打利州。

但王昭遠腦袋受到重擊,又因大敗刺激,精神有些恍惚,帶上他嚴重拖延行軍速度,就給軟禁在了興元府。

故而身在興元府的王昭遠並不知道前線的動向,甚至不知道羅幼度從東線殺來。

以他的戰略眼光來看,中原兵馬必然是卡在了天險劍門關。

劍門關非人力可破,微小的幾處破綻,早就給封死了。

縱然中原兵卒精銳強悍,遇上劍門關一樣只能望關興嘆。

便在胡思亂想間,王昭遠突然听到急促的腳步聲。

他神色一變,慌忙將腰帶扯下來,這內心的脆弱,不想讓人知道。

劉溫叟大步走進屋內,看著神色有些慌亂的王昭遠,笑道︰「孔亮兄可安好?」

王昭遠識得來人,新上任的興元府長史。

這位漢中新晉的第一把手,一上任就來拜會自己了,給足了自己面子。

但王昭遠卻拿捏著,揣著架子,冷言冷語的。

現在也是一樣,王昭遠道︰「身為階下之囚,何來安好一說?」

劉溫叟並不以為意,換作是馬仁瑀這樣的武將,只怕早就一巴掌甩過去了。

但文人有文人的處事之法。

劉溫叟是唐朝開國功臣、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劉政會的後代。其叔祖劉崇望,在唐昭宗時期擔任宰相。其父劉岳,任後唐太常卿。

劉溫叟身在官宦之家,為人厚重方正,氣度恢弘。

面對王昭遠的冷言冷語,他並不置氣,反而友善說道︰「世間之事,焉能以成敗論英雄?孔亮兄的大作,在下于汴京都曾拜讀。尤其對于《尚書》之注解,愛不釋手,神交已久。」

王昭遠面色有些緩和。

這王昭遠能夠從幼孤貧少年,闖出今日名堂,也是有一定可取之處的。

他的文學功底異常扎實,也是因此,得到了孟昶的重用,還將教導太子的任務交給了他。

王昭遠依舊擺著架子,道︰「劉永齡之名,在下也听過。只是你我各有其主,理當避嫌才是。」

依照他的估算,必然是中原大軍對劍門關無可奈何,這才讓劉溫叟從自己身上尋找戰機。

故而一直保持著自己忠貞之名,待價而沽。

如果中原給的條件豐厚,不是不能助羅滅孟。

只是這個背主之名,得用高價格來爭取。

反正王昭遠並不著急,劍門關之險,天下無雙,他不信中原有實力,破劍門關而入。

劉溫叟暗暗好笑,其實王昭遠這些天的做派,他有所耳聞。

與之和顏悅色,便是想套出他手里的籌碼。

劉溫叟一直覺得奇怪,王昭遠喪師失地,讓孟蜀陷入敗亡之局,孟玄居然沒有任何指責之語。

哪怕王昭遠在廟堂上成眾矢之的,孟玄也沒有說重話。

反而時不時的還未王昭遠開月兌,這是極為罕見的情況。

劉溫叟不動聲色的笑道︰「無妨孟蜀即亡,孔亮兄莫不想與孟家殉節?」

王昭遠神色瞬間驟變,隨即恢復了表情,泰然自若道︰「莫要誆我,這才幾日?即便你們拿下利州,面對劍門關,又能如何?」

劉溫叟遺憾搖頭︰「孔亮兄待價而沽的如意算盤是失算了,實話如孔亮兄說吧。從一開始就是朝廷設下的局,陛下派兵討伐南漢,只是瞞天過海而已。南下調度的糧食,馬軍是為滅蜀準備的。在你兵敗之時,陛下已攻破三峽,從荊襄入川。現今大軍以過遂州,逼近成都。」

「至于高都統,他從來蘇小道繞過了劍門關,現在也向綿竹、成都而去。」

「兩路大軍,十萬余數,即便兵圍成都。」

他這明顯是逮著夸張地說,不過也沒過于夸大。

此番中原出兵五萬,但是蜀兵不禁打,戰即潰,潰即降。

直接導致羅幼度、高懷德兩路兵馬越打越多,加起來已經有八萬之數了。

王昭遠雙目失神。

劉溫叟道︰「今日特來告之孔亮兄戰情,是想要先生早些為以後考慮。一旦陛下拿下成都,先生就再無翻身機會了。」

王昭遠腳下住後退,最後一坐在床榻上。

劉溫叟失望了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王昭遠呆呆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腦中一片亂麻。

傍晚下人送來飯食。

送飯的兩名下人放下食盒就走,屋外隱隱傳來「帶汁諸葛亮」的笑語。

王昭遠霍然一震,好似柳暗花明一般,這名聲已經夠臭了,還怕再臭一點?

不如換些錢物,隱姓埋名,遠走他鄉。

他大步走出屋外,看守的兵士立刻警覺。

王昭遠大叫︰「我要見劉溫叟長史,我有要事告之!!」

面對劉溫叟,王昭遠將孟玄如何圍困火炎殿,兵諫孟昶,意圖逼父讓位的事情細說。

當然他掩去了自己的推波助瀾的事實,將自己當作一個配合的無辜知情者,並未參與其中。

劉溫叟自是知道其中的貓膩,心底雖有些鄙夷,卻也並不以為意。

以下克上在這個時代並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何況孟昶的奢靡人盡皆知。

孟玄逼父讓位,在這個時代,算不了什麼。

不過在當前的局面下,知道這消息,那意義就不同了。

劉溫叟立刻撇下王昭遠,將孟玄弒父的消息傳往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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