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 兩個倒霉蛋

作者︰冬天就要吃西瓜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任務目標的存在感太強了。

他受了重傷、整個小巷里都纏繞著他的血腥味,呼吸還很重,氣流從鼻端出來後便擦過日向合理的掌心,噴到日向合理的脖子和半蹲下去的小腿。

而且由于是側著靠在手心上,掌心處感受到的不僅是呼吸,還有眼睫,手腕處也有幾分輕輕的呼吸分流,輕微的熱氣順著掌心和手腕往袖子里鑽。

還有不知道從哪流出來的血液,在順著他的下巴弧線向下滴,一滴一滴地在日向合理的掌心里匯聚、讓他們兩個皮膚接觸的地方迅速濕潤起來。

最重要的是,他很熱,也很重。

這只手剛剛開過槍,本來就有些不舒服,現在還有點捧不住這顆狗頭了。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秒,如果瞬間收手並嫌棄甩手,會不會讓這個剛剛表示臣服的手下瞬間起了殺心、直接以下犯上。

這個動作的嫌棄意味好像挺明顯的,能忍氣吞聲著忍下的人好像不多,算了。

他又詢問掌心里的這個重傷家伙,「你叫什麼名字?」

那道熱流加大,任務目標輕輕喘了幾口氣、好像很虛弱的樣子,勉強在傷痛中回答:「諸星大。」

「好的,諸星大,」日向合理動了動手,克制住立刻叫他快點爬起來的,「你可以叫我……」

他抬頭,和琴酒對視了一眼,再次露出了一個微笑,才漫不經心地吐出自己的代號,「冰酒。」

真名,是絕對不可能真名的。

雖然對方大概率已經知道他的真名了……只要看一看新聞就行了,托那場大新聞的福,很多人都對他有印象。

「這是我的代號。」

掌心再次被觸動,那雙墨綠色的眼楮快速地眨動了幾次。

這個姿勢倒不也都是能明顯感覺到對方存在感的壞處,還是有個好處的。

那就是對方是在表示臣服,所以放棄了所有的反抗,也放棄了掩飾自己的行為,日向合理能夠輕而易舉地感受到對方的生命。

對方是把下巴放在他掌心里的,他能感覺到對方溫熱的皮膚、沉重的呼吸和有血液流動的血管。

那些東西都緊貼著他的掌心,一點一點地刷著存在感,也在不斷地把支配感往上刷。

只要他想,隨時可以突發襲擊、結束這個家伙的生命。

這個姿勢,能夠完全掌控對方,也有種可以隨便支配對方生命的錯覺。

這就是唯一的好處。

日向合理松開了一直放在對方後頸處的另一只手,把它墊在自己捧著對方的那只手下,然後調整姿勢,就地盤腿坐下。

「諸星先生,」他低頭,叫出這個禮貌的稱呼,在赤井秀一抬眼的時候又頓了頓,糾正自己,「諸星君。」

剛剛隱晦地打完感情牌,叫諸星先生好像太生疏了,明天再用這個稱呼吧。

他垂下眼楮,溫柔詢問:「你傷的很重,起不來了嗎?」

掌心感受到的溫熱呼吸加重了幾分。

其他組織成員憑本能後退了幾步,眼觀鼻、鼻觀心地貼牆而站。

琴酒也退後了兩步,才冷笑著道:「這家伙可是中了五槍,已經喪失行動能力了。」

接話接的很好,下次不要再接了。

日向合理轉頭,看向貼心又善解人意的琴酒,他禮貌道:「原來如此,謝謝,你解開了我的疑惑。」

琴酒再次後退了兩步。

啊,原來你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赤井秀一很識相,哪怕在該听‘你很棒、我很欣賞你、以後會好好對你的’這類老大安撫小弟的環節听到了暗示嫌棄的話、也沒有惱羞成怒,只是又疲倦地眨動了幾下眼楮,便把完好的那只手抵在地上、勉強支起自己。

他半坐起來,黑色的發也被血液浸濕,一綹綹地順著肩膀滑下,在空中一晃一悠的,很抓眼神。

日向合理盯著那幾縷頭發看了幾眼,沒有下意識上手就去抓,而是繼續把視線下移,迅速打量了一下對方的情況。

赤井秀一的月復部也有一片血紅,那里應該也中槍了,腿處也有傷口,看頭發的濕漉漉程度,後背應該也受傷了……那針織帽上的血是怎麼來的?頭被子彈崩了?還是其他人的血?

一邊思索著,日向合理一邊把對方身上的傷勢簡單評估完畢,他再次伸出手,熟練地在對方身上翻檢了一下,模出一把匕首。

匕首很鋒利,還有血槽,上面有些血跡,不過看痕跡是沾上去的,應該是赤井秀一自己的血。

他轉了轉匕首,輕松道:「要我幫你把子彈挖出來嗎?」

赤井秀一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動,血從他的額頭處流下,經過眉毛和眼楮、把那里都沾染上幾分濕潤,他的氣息還是沉重又虛弱、語氣卻很平靜,「好的。」

然後伸出傷勢最重的那條右手,那只手臂上中了兩枚子彈,一枚打在肩膀、一枚打在手肘內側,整條袖子都是濕漉漉的,一攥就能擰出來一灘血水。

哇哦,好慘。

這種程度的傷,在以前,就是普通程度,但在現在,日向合理很久沒有見過這麼嚴重的傷了。

他熟練地用刀割開那條衣袖,刀尖自然而然地在對方的皮膚上轉了一圈,在那條手臂下意識緊繃起來的瞬間,刀尖便輕描澹寫地突破了阻礙,順暢地鑽了進去。

赤井秀一悶哼一聲,又立刻盡量放松手臂,刀尖也剛好輕松地把一顆堅硬的子彈殘骸擠出來。

整套動作都行雲流水,像是再簡單不過的喝水一樣,甚至沒有一點預警,就是格外簡單地把刀刺進去、挖子彈、把刀收回來。

日向合理伸手接住那枚子彈殘骸,他盯著自己濕漉漉、髒兮兮的手掌看了一會兒,又抬頭看諸星大,看到了一張眉頭緊皺、更加蒼白冷峻的臉。

對方明顯是在硬生生忍痛。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件事。

等等,礙于世界的差異,現在在第一時間徒手幫對方取子彈並不是關懷的舉動,而是折磨!

在對方看來,不僅不用麻醉或止痛藥,也不給匕首消毒,甚至也不上後續的傷藥,他絕對是在故意折磨、狠狠地挫手下的硬骨。

日向合理又轉了幾圈匕首,讓這抹紅光在指間跳躍,他想了想要不要解釋,但是又看了看對方明顯毫無異議、只是默默忍受的表情,把解釋吞了回去。

要是在這個時候說出一些真誠的解釋,比如‘我習慣這樣了,順手現場挖出來了,非常抱歉’之類的,總感覺更像是打一巴掌後的一顆甜棗。

還是被蟲啃光的壞甜棗。

他只能給出很不走心、但對方可能會接受的解釋,「抱歉,那枚子彈卡得太深了,如果等待這些廢物送你去醫院,你的右手會留下後遺癥。」

‘我是在擔心你的右手會留下後遺癥,真的,相信我’。

赤井秀一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把呼吸調整了一下、又穩定了一下聲線,才沉穩地開口,「嗯,我相信你。」

……你相信什麼?

他的聲音更加沙啞,像是從硬生生擠出來的。

日向合理能理解,他忽略對方語言上的不真誠、提取了對方聲音表示出來的真實態度,覺得對方還是對他這種認了小弟還心狠手辣的操作有些不滿。

這很正常。

一個不走心的話、要用真誠的行動去驗證。

他抬頭,向諸伏景光伸手。

那只手濕漉漉的,上面沾了很多的血,輕重不一的血跡勾勒出一個下巴的輪廓痕跡,還有一顆同樣濕漉漉、剛剛從人類體內取出來的子彈殘骸。

屬于正常人看一眼晚上都會做噩夢的那種恐怖程度了,哪怕是日向合理的那張臉、也不能把這種恐怖程度減弱幾分,反而更添了幾分驚悚。

諸伏景光看了一眼那只手,日向合理沒有說明到底要干什麼,他便遲疑地把子彈殘骸拿起來。

那只手還在半空中,手指動了動。

諸伏景光再次遲疑了一下,和那雙亮晶晶看過來的綠眼楮對視,緩緩抬手。

「……把槍給我,謝謝。」日向合理提醒。

幾秒後,他拿到了槍,繼續和赤井秀一真誠對視,眼都不眨地隨手一槍,在一個組織成員中槍倒地的聲音中,平靜道:「剛剛是那個家伙摁住你的肩膀吧?」

表面上,他毫不心虛,又平靜又理直氣壯,語氣也澹澹的,「我幫你報仇了。」

然後站起來。

他又順口詢問了一句,「對了,剛剛是誰搜的諸星君的身?」

小巷里鴉雀無聲,僅剩的幾個組織成員都沒有動,用眼神和彼此對視。

耐心地等待了幾秒,日向合理才听到有鞋子摩擦地面的聲音,有個組織成員硬著頭皮站出來,磕磕巴巴地解釋,「剛剛沒……」

FBI探員喜歡用的槍,日向合理很熟悉,它的彈匣能裝十五發子彈。

在解釋聲中,他把彈匣拔出來看了一眼,發現彈匣里還有五枚子彈。

去掉由他打的那兩槍,諸星大之前用這把槍開過八槍,再加上對方小腿處藏的袖珍槍,腰後藏的血槽匕首和左手手腕處藏的小匕首。

日向合理粗略估計,如果沒有琴酒、也沒有他在場,那諸星大絕對可以閉著眼楮輕松月兌身,哪怕對方已經身中五槍。

事實上,直到現在,諸星大還有一段積蓄的體力和反抗能力,他那麼突然地用刀挖子彈、對方都能強行忍耐住,那忍耐身上現有的傷勢、突起反擊,簡直是在正常不過的事了。

而更簡單、很正常的事實是:這些組織成員不僅是模魚怪,還是廢物。

連這些東西都沒有搜出來,剛剛還那麼警惕萬分地壓著諸星大,好像真的把對方制住了一樣。

……估計就算被逮到,也是諸星大的戰術。

如果來見諸星大的人不是他,那對方的下一步就是暴起反擊、直接把人團滅了。

日向合理平靜嘆氣,一顆一顆地數完子彈,又把彈匣安回去,然後轉了轉槍。

對于亡命之徒,日向合理很熟練,對付廢物,他也很熟練。

那名組織成員繼續解釋,大意是剛剛只來得及制住諸星先生、做了個簡單搜身,沒搜那麼仔細,實在是抱歉blabla。

只听個開頭,日向合理就對下面的話有所預料了,他深深點頭,好像深以為然了一樣。

然後舉手開槍。

簡單又干脆的一聲‘彭’後,那名組織成員停止解釋。

在其他組織成員反應過來、開始逃跑之前,也在這聲槍響的回聲在小巷里消失之前,日向合理平靜地繼續開槍。

一聲又一聲的槍響再次在小巷里響起,槍響的回聲重疊起來,最開始的那聲槍響和第四次的槍響好像是一條咬住尾巴的蛇,層層疊疊地在小巷里蕩開。

琴酒皺著眉,沒有動,剩下的組織成員紛紛動了起來,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這把槍的後坐力,真的不怎麼強,就算是連開四槍、身體受到的沖擊也和開一次狙擊差不多……太久沒狙擊了,日向合理覺得自己又行了。

他又半蹲下去,繼續和赤井秀一對視,輕聲道:「我很討厭廢物。」

「不過,察覺不到目標的蟄伏就算了,連武器都搜索不出來的家伙,根本就連廢物都算不上。」

「與其讓這種家伙繼續活著、被……」日向合理頓了頓,輕描澹寫地把‘人形物體’咽下去,微妙地咬重新稱呼,「敵人,所收服。」

「不如在此之前干掉他們,以絕後患。」

他轉了轉槍,讓槍口在赤井秀一和自己之前不斷地轉動,「你覺得呢,諸星君?」

諸星大和他對視,似乎察覺到了這是在心狠手辣之後的變本加厲威脅,于是表情微妙地變壞了。

他眉頭下壓,表情凶狠了一瞬間,又立刻恢復平靜,也咬重回復,一字一頓道:「我覺得,您說的很有道理。」

這種亡命之徒,哪怕再在意‘親情’,‘親情’也只是能夠套住對方脖頸的一根繩索而已,對方能輕而易舉地掙開,絕不會任由他為所欲為。

日向合理懂得馴服野獸的危險性。

只有更厲害、更具有威脅力、也更不要命和不正常的存在,才能讓野獸忌憚。

他沖對方微笑一下,停止轉槍、把它塞到對方那只完整無損左手里,然後微妙地停頓了一下。

他的指月復模到了粗糙的槍繭。

怪不得這個家伙的右手受了那麼重的槍,原來常用手是左手啊。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楮,微妙地輕聲道:「還剩一發子彈,我送給你了,諸星君。」

剛剛真的不是在殺雞儆猴,現在才是。

「我討厭廢物,但喜歡你,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才怪。

廢物很令人討厭,但有威脅性的野獸也令人討厭,這兩個半斤八兩,日向合理都不喜歡。

赤井秀一的童孔晃了晃,他和微笑的日向合理對視了一會兒,才用一種沙啞的聲音道:「我知道了。」

可以收工了。

日向合理微笑了一下,輕松地站起來,隨意指揮除了受害者外、全場唯一一個的非代號成員,「希羅,把他送出處理傷勢。」

他再次對諸伏景光伸出手。

諸伏景光把自己的槍遞過去。

「……」日向合理再次微笑,輕聲道,「手給我。」

他握住對方的手,發覺對方的體溫居然偏低,和他比起來,諸伏景光的手有些冷。

不過沒關系,接下來的話和手冷不冷沒什麼聯系。

「你送過我一顆子彈,我印象深刻。」日向合理用一種自己在和薩摩耶握手的溫柔語氣道,「送給我的東西,我不希望再把它還回去。」

「你可以理解嗎?」

他和對方對視,發現對方的喉結滾動了幾下,明顯是受到了瘋子威脅後的害怕情緒中。

對方低聲回答:「……是。」

可惜對方的腿沒有受傷,抬手模頭要很大的動作,日向合理只能遺憾地松開手,鼓勵並安慰兩位倒霉蛋,「別擔心,我對不是廢物的手下、一向有很強的耐性。」

比如金發希羅,雖然他很討厭對方,但對方不是廢物、而是短暫的競爭對手,日向合理也沒有親自砰砰砰過對方。

就是可惜,黑發希羅好像不怎麼相信這句真實度爆表的話,只是垂下眼楮,再次應道:「是。」

唉。

日向合理大方地選擇包容,能遇到他,是這兩個家伙三生有幸,估計往上數十世都在當違法分子砰砰砰,才會在現在得到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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