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7 Cat People‧豹紋辣妹

[part一‧跳舞吧]

酒廠廢屋的嘉賓多了一位。

蘭應龍和石村拓真坐上柔軟的棉布椅,他們的手被綁在一起,正好與雪明和小七最早的坐姿一樣。

這對父子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不知道說什麼好。

屋外的槍聲此起彼伏,放眼看去,兩個黑漆漆的身影在打掃戰場。

石村先生認得那身裝束,那是無名氏的閃蝶衣,在癲狂蝶聖教眼里,那套衣裝散發出來的金藍折射光是天敵的特征,只要它出現在零號站台附近,對當地的教派戰幫來說——如果不出意外,那肯定是要出意外了。

傲狠明德的無差別靈壓攻擊,將這方圓一公里的所有生物都驅逐出境,這頭 虎散發出來的可怕信息素叫愛神慈悲會的精銳士兵們嚇破了膽。

蘭應龍的處境與門外的好兄弟們差不多,已經吐光了胃里的存糧,兩眼翻白昏死過去,身體抽搐神經過敏。肚月復中的蒙恩聖血也開始發作,臉上身上都是赤紅的斑瘡。

好貓咪坐在貓爬架女士的大腿上——

——它抱著石村拓真的佩刀,慢慢將刀子拔出鞘,金燦燦的眼童審視著這柄利刃。

「挺有品位的嘛。這鐵條子鍛造工藝搞得不錯呀。和我的早期作品有的一比了。」

石村拓真不敢講話,他千思萬想都沒有料到,傲狠明德居然會親自跑到尤里卡火山城來。

緊接著boss將刀子遞給獵王者,表情變得冷酷澹然。

「砸了,什麼檔次,跟我乘客用一樣的。」

貓爬架女士接走石村先生的刀子,摘下手套,露出倀鬼化的十指,捏住刀刃和刀柄,就這樣當著石村的面,將他的家傳寶刀折成兩段。

叮——的一聲脆響。

石村先生的心也跟著碎了,他想說點什麼,卻害怕惹怒了地下世界的最終boss,只想苟且偷生卻止不住的流下眼淚。

獵王者在掰刀子的時候,還借了boss的一點神力,兩臂脹緊肌肉的瞬間,那靈壓的波幅愈發恐怖,蘭應龍像是從昏睡中驚醒,脖頸處的表皮跟著抽搐顫抖,渾身冒出成片的冷汗來,臉上的斑瘡跟著爆開,惡臭的濃漿組織液也噴灑出來。

這些弱小的授血單位,在boss面前,就像是見到太陽的真菌蟲豸,稍稍強烈一點的陽光就能將它們曬死。

石村拓真霎時感覺喉頭一緊,有只看不見的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氣管被陡然膨脹的血管擠壓著,他臉色鐵青,跟著炸裂的靈壓波動開始掙扎,幾乎無法呼吸了。

boss揮起小爪爪——

——門外傳出劇烈的嘔吐聲。

小七揭開面盔,當場吐出來了。

她也受不了boss這種等級的靈壓,哪怕愛人就在她身邊,從鋼之心的另一頭能得到一些庇護,但剛才掰刀子這下,切實是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她弓著身,抱著槍,剛剛把兩條敵人的尸首拽到門外,清點數目,緊接著像是肚月復受了一拳。

「嘔————————」

她把午晚兩頓飯吐了個干干淨淨,直到喉口食道傳出胃酸的強烈灼燒感,滿臉都是眼淚了,才有機會說幾句話。

「拜托」

boss滿眼無辜︰「你確定不是懷孕了?」

小七從攜行包里掏出驗孕棒,使勁的搖了搖頭。

boss與槍匠問——

「——收拾完了嗎?」

雪明清點完尸首的數目,與廠區的車輛都對得上,終于松了一口氣,扶著愛人回到廢屋里。

「都在這里了。」

boss看見門外堆起來的尸首像是塔樓,要不是這對夫妻酷愛爆頭,只一百五十多個人頭也能攢成一座京觀。

「收收味兒吧。」boss與貓爬架說。

話已至此,獵王者從攜行背包里掏出一個小瓶子,把呼吸閥罩懟上口鼻,深深吐出一口黑霧濁氣。

boss的紅山石就此月兌離了獵王者的肉身,那貓耳貓尾和金色的線性童特征也從獵王者的身上消散。

四周的靈壓波動漸漸正常,石村先生終于有了喘氣的機會。他剛想說點什麼,就立刻被boss一耳光打斷。

「閉嘴,沒叫你開口,先給我安靜一會。」

小貓咪從獵王者腿上跳下,依然是用兩條腿走路,它步伐囂張,隨手一揮從空氣中抓來一團黑漆漆的氣團,變成墨鏡的模樣,一搖一擺的走出廢屋大門。與槍匠和小七親切的張開手臂,像是在歡迎自己的得力干將。

「石村拓真,你是康雀‧強尼的干部,我調查過你。」

boss跳上槍匠的膝蓋,一路順著閃蝶衣的膛線紋理,坐到槍匠的肩膀上。它翹起二郎腿,往槍匠的面具,也就是閃蝶衣的多媒體中心按下遠程遙控開關。

舊酒廠的工人廣播室里傳出尖銳刺耳的噪音——

——緊接著早早安排好的唱片機開始工作。

「我會親自跑到這里來,因為這鬼地方一直都沒通車。」

boss的聲音渾厚有力,這是它的招牌戲法,只要它想,任何年齡男女老幼的聲音,它都能模彷。

「鐵路鋪不進來,從黃昏隘口到尤里卡這七百多公里都是又平又直的道路。但是這二十幾年,尤里卡的執政官換了一個又一個,都能以各種借口各種理由,不去配合交通署的工作。」

小貓咪拍了拍雪明的手臂,雪明立刻會意——

——他往前伸手,boss就順著臂膀攀爬,來到石村拓真面前。

「我知道你們很有錢,富得流油,因為香巴拉的入口在這里,輪船的運力要遠超火車。只要一天不通鐵路,這座城市就像是一個獨立于鐵道系統之外的國家。」

boss摘下墨鏡,盯著石村拓真的眼楮。

「它是摩納哥,是安道爾,是沙特阿拉伯,是避稅天堂,是黃金海岸,是溫柔鄉。」

它伸出爪子,輕輕鼓掌,露出燦爛的笑容。

「這麼肥的一塊肉,就建在我鐵路旁七百多公里之外,你要問我為什麼會親自跑到這里來?這不是很正常嗎?」

它敲了敲自己的小腦袋瓜——

「——我剛剛睡醒,精力充沛。想吃幾個癲狂蝶聖教的小孩補補身體呀!」

石村拓真看見傲狠明德那血紅的舌頭,還有白森森的尖牙時,有種強烈的暈眩感。

那種感覺用奇妙的比喻來說——

——就像是你剛準備十五農民開礦,單兵營點下去要集結部隊。

但是你的對手已經all in帶著全家老小a了過來,沒有做任何保留。

而且這位對手還挺有藝術細胞——

「——這首歌是大衛‧鮑尹的《cat people》,也是我侍者魂威的真名。我一直都很喜歡,非常喜歡,叫她[cat people‧豹紋辣妹],容我半場開個香檳,開始跳舞吧。」

這麼說著,boss站在雪明的手臂上,扭腰送胯擺動尾巴。跟著廣播站上了年頭的老肥(lofi)音質,盡情的展現它的騷情與放蕩。

傲狠明德︰「如果你想活下來,石村拓真,試著取悅我,跟上節奏。」

如此殘忍且怪異的要求,石村是從來都沒有遇見過——

——他看著另一位穿著閃蝶衣裝的戰士,將手銬解開,放他自由。

他試著站起,手足無措的看向傲狠明德,看向那眉飛色舞的凶獸。

boss︰「你在等什麼?嫌自己命長嗎?」

石村拓真尷尬又迷茫,他看了一眼干兒子。

蘭應龍被解開之後,立刻擠出滿臉笑容,跟著音樂拍起手來。

石村先生又看了一眼兩位殺神,如果把獵王者算上,那是三位活閻王。

他終于屈服,開始點頭磕腿,抖動膝蓋。

boss舞得火熱︰「啊對!對對對!對!」

石村終于找到了一些快樂——

——是發自內心的,好像從繁忙的工作中月兌身。從沉重的令圄中解月兌。

「步子大一些!」小貓咪在雪明的手臂上,就如獨木橋上的芭蕾舞者,它非常靈巧,運動量幾乎超過了收獲季以前好幾年冬眠期的總和︰「熱情!熱情!搖起來!」

石村先生笑起來比哭還難看,他只覺得心靈到肉身都受到了侮辱,卻說不出來哪里不對。

「嗯!嗯哼哼!嗯哼哼!~」小貓咪造作的眯眼搖擺,頗有一種慵懶的挑逗意味︰「你怕黑嗎?石村?現在你還怕黑嗎?我是只黑貓。」

石村愣了那麼一下,看見傲狠明德那身黑漆漆的毛發,回憶著boss的駭人靈壓。盡管不想承認,不想在敵人面前低頭,他還是說了真話——此時此刻,他的內心已經屈服,從肉身開始屈服,到心靈的屈服,這是打開心扉的一個過程。

「會」

小貓咪接著說︰「孩子會害怕黑暗,這並不稀奇。」

石村的情緒像是找到了一個出口——

——他看向槍匠與獵王者,最終回到九五二七手里的槍,最終看了一眼門外的尸體堆起來的高塔。

帶著人們臨終前的屎尿臭氣,已經有血漿溢到廢屋的門檻來。

傲狠明德要爪牙們奏樂起舞,還要他石村拓真來伴舞。

這種巨大的恥辱心已經將他擊潰,像康雀‧強尼說過——生命總會找到出口,日子還得將就著過下去。

「是的,小朋友會害怕黑暗,這不是什麼怪事。」小黑貓接著說︰「可是我來到這座城市,大人卻害怕陽光,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這是最奇怪的事。」

石村拓真沒有講話,他的舞步僵了那麼一下。

好貓咪接著說︰「我想留你一命的,你知道的,我一向愛才。」

石村拓真立刻說︰「boss!boss!」

好貓咪搖了搖頭︰「可惜不行,不可以的呀。我托小七調查了你的產業,你靠拐賣婦女起家,而且手段非常精明——很厲害。」

「石村先生,正如你的干兒子講的那樣,這些姑娘都是心甘情願為你做事,你開的價格太高了,又懂規矩,明白怎麼讓別人乖乖听話。當小七與這些婊子講,要帶她們月兌離苦海的時候,她們第一時間就向管理者告密,向她們的老鴇和龜公講起這件事。」

「她們只怕把工作丟掉,她們只怕我來多管閑事。」

「換到西郊,還有小鷹港的賭場,我想各行各業,恐怕都是一樣的。」

傲狠明德講起這些事情,臉上都是哀愁。

「除了這家十來年前就關停的酒廠,我找不到其他的地方來綁你們——新時代出生的孩子們,已經忘了愛神慈悲會曾經做過什麼事。但這家酒廠的退休員工還記得,他們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他們不會幫愛神慈悲會的人。」

石村拓真不甘心——

——他舞蹈的動作卻身不由己,依然是那麼熱情奔放。

「boss!這個世界的本質就是人吃人!就是利益決定關系!你不能怪我!」

他轉向槍匠,要槍匠說點好話。

「你妹妹還在我的魂威里!槍匠!你勸一勸boss!我們可以變成同事!一起賺票子買房子泡馬子!你還打過我兒子!我倆都打過干兒子呀!算是同行同輩了!」

傲狠明德哈哈大笑,舞姿也跟著變形。

它拄著雪明的肩,笑得肚子疼。

「這小子真他媽有才啊笑死我了。」

[part2‧瞧瞧你干的好事]

雪明︰「我該听他的嗎?boss?我該勸勸你?」

boss︰「試試看?」

雪明︰「白露和我的學生們還在他的魂威里」

boss︰「哦」

雪明︰「所以?」

石村拓真︰「對對對!對對對!就這麼勸!」

boss跳到小七的肩上,與雪明說︰「你跟著他跳,一起跳。」

雪明抬起面盔,與愛人翻了個白眼,跟著石村一起跳舞。

在音樂聲中——

——boss如此說︰「我給你時間,把學生們放出來。你只有十分鐘」

石村一邊扭一邊慘叫著︰「不夠啊!」

boss︰「那你要多久?」

石村抿著嘴,還想談條件。

「您得保證我的安全,在我的[kingdom‧王土]里,還有七十多個喪心病狂的犰狳獵手,如果他們知道我背叛了會長,一定不會放過我」

槍匠︰「還有這種好事?」

听見這句話時,石村和見了鬼似的看了一眼槍匠。就像是被突如其來的靈壓波動敲了一下腦袋。

小七立刻說︰「你的魂威是什麼東西?能藏那麼多人?」

石村拓真立刻解釋道︰「它很特別——是一片領土,獨立于物理世界之外的空間,所以boss你不能殺我!要是我死了,這些孩子們就再也出不來了!」

小七看向雪明︰「我和你一起去。」

石村先生馬上說︰「不行!人多了,戰幫的兄弟們會起疑心的。」

「我一個人去。」江雪明與石村拓真說︰「怎麼和你聯絡?怎麼通知你打開[kingdom‧王土]的出入口?」

石村拓真神情復雜,如果獵手能收拾掉槍匠,拖到康雀會長來救場,或許他還能保住自己的小命。想到此處,他立刻起了綺念。

「不能帶武器進去!」石村立刻說,「槍匠!你得換上愛神慈悲會的衣服,再傳我口令暗號,才能把學生們平平安安的接出來。半個小時之後我會打開所有出入口,你看見粉紅色的霧氣,帶著學生朝那里走就行了!」

雪明當著石村的面解除了武裝。

boss和獵王者只是笑,小七盯緊了石村拓真。

這幾人的表現看得石村先生內心莫名發 。

他們在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嗎?

石村緊接著得寸進尺︰「把刀子也留下」

雪明剛從尸體上扯來一套服裝,用白夫人制品和鋼筆給手臂刺上精致的愛神紋身。听見石村的要求,就從軍裝的綁腿上拿走短刀,丟到一邊。

石村終于確信,如今的槍匠是手無寸鐵人畜無害了。

他高聲呼喚著魂威真名。

「[kingdom‧王土]!把他送去游樂園!」

一頭粉紅色的巨大蝸牛從霧中顯形——

——它伸出柔韌又粗大的肉須,將槍匠卷進了蝸殼之中。

等到魂威和槍匠完全消失,石村先生像是撿回了一條命,卑微且弱小的試探性發問。

「boss,我可以不跳了嗎?」

傲狠明德只是笑,沒有答應,也沒不答應。

那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亮,直到boss笑岔氣了,吐出來幾個毛球,終于停止。

「不好意思。」boss揉著喉嚨,清完嗓子與石村說︰「你不用跳了。」

石村先生依然抱著幻想——他並不知道,他給戰幫的好兄弟送了個爹過去。

如果說外邊的尸體能得到優質的睡眠,是無痛爆頭。

那[kingdom‧王土]里的獵人們恐怕是死不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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