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7 [Befall‧光臨]

鐘樓的明黃色大油燈隨風搖曳。

邪惡的猩紅色魂威在前庭的圓形許願池旁鼓起陰風陣陣。

李奧納多在此刻喚出邪靈化身,形似血霧的昆蟲靈體托著他的肉軀,在霧中失重漂浮,像是鬼魅幽靈。

「江雪明!」

「讓我見識見識你的能耐」

「瑪麗主母為你癲狂,為你改頭換面,我倒要看看你有幾分本事!」

中庭的陰影里沒有任何聲音傳出——

——除了貨運卡車發動機的轟鳴聲,李奧納多听不到其他的雜音。

他能感覺到空氣中殘留著人類汗液的味道,  蒙恩聖血使他五感變得異常敏銳,此刻他化為蝠形,藏匿于魂威之中,哪怕是太陽的直射,也能通過魂威的蟲身來折射陽光,將致命的光線引去別處。

在這個形態下——

——李奧納多自認為是[無敵]的!

可是連番請戰換不來半句回應,  這讓玫瑰教父的面子有些掛不住。

他不喜歡與膽小鬼唱對台戲,若是城堡的監控攝像頭拍不下他英勇作戰的英姿,听不見他瀟灑處刑的台詞,那麼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膽小鬼!你怎麼不說話了?」

「你倒是應我一句!」

「難道你說你害怕了?你看見我的魂威,看見我的[猩紅迷霧]時!就怕得躲起來,連槍都不敢開了?」

前庭許願池旁,是約有而二十立方米的氤氳紅霧,在這個距離內,就是李奧納多魂威的射程範圍。

它並不是多邊形的,只呈現一個不規則的半橢圓體。很難看清霧中的東西——

——江雪明此刻一動也不動,站在中庭一側臨近高爾夫球場的綠茵地里,身旁只有幾棵楊樹。

她沒有躲藏,也沒有尋找掩體。

從剛才的泥頭車居合術的戰果來看,門童尸身里蹦出來的槍械零件是HK-MP5,沖鋒槍的子彈很難突破閃蝶衣裝的防護,不需要刻意尋找掩體。

她只是站著,  熱成像儀剛剛停止工作。

鮮紅的電子眼瞬間轉為冰冷的藍色,它內外溫差變化不大,想要透過這片詭異的紅霧找到這吸血怪物的真身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她在等待敵人主動開火。

此時此刻,  她主動忽視了所有的戰前垃圾話。

托舉血狼之眼,  將鮮活溫暖的肉身暴露在血族的眼皮底下。

不過一百二十米的距離,在身體中槍的瞬間,敵人的槍焰就是最好的靶子。

從霧中傳出李奧納多渾濁不清,有如蜂鳴嘯叫的雜音。

「不打算逃跑?反而是光明正大站在我面前嗎?」

「我欣賞你的勇氣,江雪明,不得不說,你是第一個見到我的魂威,卻依然舉槍迎敵的勇士,我對自己的靈壓非常自信,你也能听到血霧中不同頻次的蟲鳴對嗎?」

霧氣像是一團軟糯的棉花糖,在前庭中緩緩移動,它看上去動得很慢,實然非常快——它的形態時刻變化,好比海洋中波光粼粼的魚群。

它向著江雪明的方向傾軋而來,它在尋找沖鋒槍的最佳射程。

在血霧之中,立起六支黑洞洞的槍口。

由納米級長度單位的飛蟲靈體,聚成一個個鮮紅渾濁的團塊,它們撲打著翅膀,將人類世界中殺傷效率極高的武器抱在懷中,懸浮于李奧納多身邊,就如浮游炮一樣。

「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你會為這份傲慢付出代價。」

「臭小子!很快你就會明白,  若蟲與成蟲的區別。」

「沒有魂威的垃圾渣滓,與天空中振翅飛翔的閃蝶,是雲泥之別,是天堂與地獄的差距。」

「不論是什麼花招,什麼四兩撥千斤的巧力!在我的[猩紅迷霧]面前都毫無用處!我的靈體比你更精巧!我的力量比你更強大!」

「接招吧!我這六連裝HK‧MP5的機槍散射!」

血霧中的蟲寶寶們齊心協力,扣住全自動機槍的扳機——

——從霧中猛然縮緊六個鮮紅的彈孔,好比槍械的增程管,它們纏擰出恐怖的精密膛線管,讓火藥的推力持續為子彈提供動能。

李奧納多在狂笑︰「為你的自大狂妄懊悔!流下痛苦的淚水!在這一百八十發子彈中變成一塊法式女乃酪!」

彈雨轟碎了闊葉楊層層疊疊的樹桿枝丫,在綠地灌木中彈跳。

木石飛濺,更多的是閃蝶衣裝上的火花與白痕,那副在黑夜中閃閃發光的衣服抖如篩糠,在狂暴的子彈中屹立不倒,像是一座山岳。

李奧納多的眼里,原本滾燙的人影,如今變得更加鮮紅,如金燦燦的太陽一樣,子彈的巨大動能在這身鎧甲上留下了一個個好似星辰的明亮光點。

它已經開始流淌出漿液,很顯然——這次射擊有效,而且效果拔群。

看看這些紅彤彤的液體,帶著江雪明的體溫,源源不斷的流淌出來了。

「——連還手的余力都沒有嗎?」

李奧納多只覺得無趣。

「——你還握著武器呢!江雪明,面對我的魂威,面對如此多的火力點,恐怕你根本就無法鎖定我的真身吧!這不怪你,只怪你選錯了對手,若是你能識相一些。早早投入黑暗的懷抱,或許能在我手下領到執事的職位。」

「呵誰讓你這瞎了狗眼的雜碎東西,要與玫瑰教為敵呢?」

紅雲慢慢飄向閃蝶衣裝,飄向江雪明的尸體。

李奧納多看得清楚,想得明白。

「看看你,你穿上這身鐵衣,現在月兌都月兌不下來了,你的兩條大腿被子彈轟斷,卻只能僵立在原地,這身古怪搞笑的衣服是怎麼回事呀?」

「哈哈哈哈哈哈——」

從紅霧中傳出瘋狂的嘯叫。

「——哈哈哈哈哈哈!」

李奧納多表情扭曲可怖,只瞪大右眼,要將面具下的鮮活肉身都看清楚。

「你居然穿了一條裙子來與我作戰?就因為裙裝能護住你孱弱的肉身嗎?」

「瞧瞧你現在死而不僵的尷尬模樣,我還嗅見白夫人制品的味道,或許你的肉身早就與子彈融為一體,身體也變得沉重,是重金屬超標,真的擁有一顆鋼之心咯!」

「快告訴我!一百多塊子彈破片插進你的身體里,到底為你增加了多少體重?你感覺如何呀?你感覺如何?」

「為什麼!——」

一瞬間,李奧納多變得懊惱,變得焦慮。

「——為什麼你不說話!你是說不出話了?你不是在視頻錄像里能說會道!要為你的未婚妻報仇嗎?」

紅雲蔓延開來,徹底將閃蝶衣裝蓋住。

與此同時,距離卡車沖進南海城堡的大莊園,才過去不到三分鐘。

刺耳的警報聲終于響起,勤雜工終于發覺前庭的慘案,與血親王傳訊,要防務人員保持警戒狀態。

從鐘樓的廣播站中傳出尖銳刺耳的喝令。

「玫瑰教父!離開那個目標!你要撤到更安全的位置!」

可是李奧納多已經殺紅了眼——

——他能嗅到濃烈的鮮血味。

或許與開膛手杰克一樣,江雪明的身體中說不定也流淌著此類聖血。

試試又不花錢,試試吧!就試一下!

他能感覺到,這副衣裝中的肉身即將死亡,破破爛爛的外甲和內甲都在增程子彈的轟擊下碎成了渣滓。鎧甲中的人,已經是烹飪完畢的大餐了!

他怎能將這首功拱手相讓?

他怎能把這禍患放虎歸山?

要是讓南海城里的其他人,將這副鐵甕送去瑪麗‧斯圖亞特面前,說不定這可恨的小白臉往主母枕邊吹吹妖風,他李奧納多苦心經營多年的事業,都會因為愚蠢的主母一念之間付諸東流。

想到此處——

「——去你媽的!就憑你也敢對我下令?」

李奧納多不退反進,完完全全將獵物裹在魂威雲霧的範圍之中。

他催動靈體,使喚蟲豸去啃咬鐵衣中的鮮活肉身,小心翼翼的避開膛線,從夾頁銀箔中繞行,心中還感嘆著——這可惡的小鬼實在過于謹慎,這身鐵衣如一層層迷宮。

李奧納多正在攫取勝利的果實。

他思索著——

——要不是我的[猩紅迷霧]擁有如此精密,如此細致的形體。要突破這種鐵王八,恐怕要傷筋動骨,這些鋒利的膛線能輕而易舉的撕開血族的蝠形肉身,其中的銀箔夾頁就像是驅魔聖旨,或許紅皇後的教父,就是這麼死的。

還好!——

——還好!江雪明!

你遇上的對手是我!

是強大的!沒有弱點的!

擁有[猩紅迷霧]的我!

「血的味道很新鮮」李奧納多臉色在瞬間變得無比紅潤,他的蝠形中涌現出殷紅的光源。

由靈體蟲身構築出數百根細密如麻的人工血管,刺入鐵甲之下的肉身時,李奧納多感覺靈魂都要離開身體——

——這是洗刷恥辱的快感!

——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時,在生死角逐之中獲勝的喜悅。

——這便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擊敗,殺死,吃掉,然後變強。

他能感覺得到,鐵甕中的生命正在逐漸消失。

自己的蝠身中孕育出了新的力量,這是蒙恩聖血的神力,瀕死體驗之後,精神與肉身變得更加強大的跡象。

可是

為什麼內心總有一種隱隱不安的感覺?

李奧納多,快想想,到底是為什麼呢?

難道是贏的太輕松了?

不!不對!

沒人能在[猩紅迷霧]中完好無損的活下來。

我的蟲寶寶們啃噬血肉時所表達出來的歡愉感不會騙人。

可是為什麼?我還是那麼不安

難道我在害怕?害怕瑪麗‧斯圖亞特遷怒于我?

就因為我殺死了這個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就因為這件芝麻點大的小事?

「氣死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想到此處,李奧納多從紅霧中現身——

——他來到江雪明的尸首面前,要打開那張惹人厭的V形面具,要好好看一眼仇敵失血干癟的臉。

「我要劃爛你的臉!你這比泰迪犬還要下賤的種豬!我決不允許瑪麗主母看見你完整的尸體!我要鞭你的尸!這樣才能好好出一口惡氣啊!」

「 噠」一聲。

滿是彈坑的頭盔揭開。

李奧納多看見了難以理解的一幕。

恐怕是他這輩子都無法理解的謎。

在層層疊疊的避彈護甲之下,露出一張年輕稚女敕,已經被吸干,沒有任何血色的臉。

這張臉非常面善,非常眼熟。

與李奧納多所想所盼的完全不一樣。

那張臉屬于門童,屬于李奧納多的貼身門童。

屬于貴族身邊的貴種,是還未成為貴族,沒有經過授血禮儀的人。

李奧納多依稀記得,這張臉的主人最早受到大卡車的碾壓,頭顱像是擊球手全力打出的棒球,早就不知道滾去何方了。

可是為什麼——

——他會出現在這里?

出于本能,一種好奇心迫使他朝著這副肉軀的脖頸處一路往下看。

門童的喉口還留著清晰可見的白痕,新生的皮膚幾乎與這副衣裝黏連在一起。骨骼和鱗甲像是由鋼釘榫卯重重嵌合,是完全無法動彈的狀態。

後腦的脊柱龍骨由一條楊樹的女敕苗支撐著,順著裙甲遁入地底,哪怕受到猛烈的槍擊,也無法倒下。

萬靈藥在甲冑的膠管中流淌,時時刻刻為這副滾燙的肉軀續命。

李奧納多的臉色慘白——

——他從未見過如此血腥,如此殘忍的場面。

「絕情!」

「冷酷!」

「毫無人性!」

他扭曲抓狂,想要收回靈體救出這心愛的貴種,卻立刻被門童瘋狂的搖頭動作所制止。

門童的喉口聲帶與嘴巴都被一層層絲線縫住——

——猩紅迷霧的蟲豸將這些絲線咬開時,門童奄奄一息,睜大疲憊的雙眼,發出干澀嘶啞的哀嚎。

「總務不能從我身體中離開你的魂威不能離開!」

李奧納多驚呆了︰「為什麼!」

「或許是敵人早就想到了想到了殺死你的方法。」門童顫顫巍巍的說著︰「我的身體里有炸彈,是鉛鋅合金作為彈殼,外層鍍銀的土制炸藥,它的威力不大,我能辨清它的裝藥量,它們就在這身鐵衣的活頁夾層里——我身體里的液體都被抽走,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這些炸藥的引爆插銷已經抽出來了,如果你拔掉我身體里的血管,調走[猩紅迷霧]的話!我們都會死的」

「Ohhhhh!My!God!」

李奧納多雙手抱住臉頰,幾乎要落淚。

「難道這家伙!難道這家伙!難道這個可惡可恨的家伙」

門童點了點頭,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總務,恐怕你得把我吸成人干,讓活頁插銷之間的縫隙變大,不至于在抽出血管時立刻引爆雷汞,這樣你才能安全的逃離這里。」

「瑪麗!瑪麗‧斯圖亞特!」李奧納多兩眼血紅,巨大的蝙形眼眸帶著深刻入骨的恨意︰「你到底惹了什麼活閻王!」

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是李奧納多從未停止抽血的動作。

他想要活下去,就必須這麼做。

他體會到了被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恥辱。

他終于明白,為什麼這個江雪明,有這麼大的膽子,敢一個人開車沖進南海城的大莊園——等一下。

他真的是一個人嗎?

透骨的寒意將李奧納多喚醒。

此時此刻,他的肉身固定在門童這個誘餌目標面前,脆弱得像是一個嬰兒。

他在攫取血液時,大腦的運轉速度也跟著加快。

——江雪明,真的是一個人嗎?

他舍得丟下防護力如此強大的鎧甲,連主武器都留在這里,只為了將我鎖在這片綠地前?

他在開車時能做到瞄準開火?

他在視頻中口口聲聲,熱淚盈眶的說——

——要單槍匹馬,孤身一人來討公道。

不!他絕不是一個人來尋仇!

他的嘴里就沒有一句真話!

恐怕這門童說的事情,也是假的!

是江雪明咄咄逼人恐嚇利誘!要門童如此理解,如此苟命求生!編出來的謊言!

如果我真的將這誘餌彈的血吸干!那才是這個狗雜碎想要的結果吧?!

這種避彈鎧甲的設計如此復雜!怎麼可能裝得下結構精巧的土制炸藥呢?

這種拙劣的謊言!想要蒙騙我李奧納多!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想到此處。

李奧納多突然喚回靈體。

門童的臉色劇變,整個人都跟著血管的抽離動作而顫抖起來。

「總務?!總務!」

他的肉身因為失血失液,發出恐怖的「吧唧」怪響,就像是黃雞橡皮玩具內部的空氣在抽光時的詭異嘶鳴。

在那一刻,李奧納多露出了舒心笑容。

這種拙劣的把戲根本就騙不過他,他又贏了——

——他總是在贏

五十六米之外。

石像鬼雕塑的背風面。

雪明穿著單薄的衣服,往頭上澆冰涼的冷水。

這倒春寒的糟糕天氣里,她的身體已經開始出現低溫癥。

她的核心溫度已經降到了二十二度,血液流速都開始變慢,卻能避開吸血惡魔的眼楮與鼻子。

驚人的意志力讓她撐到這一秒,並且與更遠方的小七通過無線電下令。

「角度對了,時間對了,角色對了——先按藍的,再按紅的。」

按照前後順序——

——藏在門童肚月復的炸藥將李奧納多送上半空,朝著中庭大門的方向倒飛。

強光與強音將整個南海城的牆壘都照亮。

二十四個防務人員還在檢查貨車扭曲變形的車頭與櫃門,半空中成群結隊的扈從安保像是黑壓壓的烏雲。

倒飛而來的教父大人一頭撞開了堅實的鉻鉬合金鋼大鐵門,讓大貨車朝著查德頓城堡的洋館接引廳堂再進一步。

李奧納多已經失去了意識,他的魂威像是受了電蚊拍的沖擊,在小當量的塑膠炸藥沖擊中崩散紛飛,連強壯的血蝠之身都陷入死門。

他癱在貨車的稜形鐵架里,看著交錯復雜的走線,還有密密麻麻的黑色橡皮,以及一團團拳頭大小的塑膠團塊,突然明白了什麼。

「跑!——」有血族的防務領軍發出淒厲的嚎叫,「快跑!」

他們的身體在第一時間扭曲變形,從暗紅色的禮服中猛然迸發出強壯的肉膜,要拍打翅膀往天空飛去。

盡管變身的速度非常快,比隔壁魔法少女的前搖要好得多。

但是比起炸彈的激波和破片來說,實在太慢太慢。

整個查德頓堡都震了一下——

——巨大的火球從下至上,摧毀了城堡的西城牆,沖擊波帶起無數鐵皮裂片,將一百五十米高空中的巡邏蝠兵打成了篩子。

遠方平靜的海岸線因為這記強烈的爆炸,起了一些波瀾。

江雪明趴在前庭雕像後方,作為觀察哨,這個位置離爆炸中心點太近太近,她的身體受了飛沙走石的切割,爆炸的沖擊波將整塊雕像都削去,她滾落避讓時狼狽不堪,胸骨和月復部像是被看不見的拳頭狠狠轟了十來下,她再次站起時,手中獅骨無存的火焰為她搶回一點體溫。

小七第一時間趕回了雇主身邊,將侍者的保暖衣料送回雪明身上。

而雪明這副女身只是猛烈的咳嗽幾聲,吐出肺腔毛細血管的淤血,一針萬靈藥過後,又是煥然一新。

天空中的血雨剛剛落下。

鐘樓的白色大理石已經變成了鐵與血的紅銅色。

小七攤手︰「咱們是不是該說點什麼?」

雪明拉住小七的手,輕輕吻著手背。

「歡迎光臨。」

瑪麗‧斯圖亞特坐在城堡東側牆壘的大觀園頂樓——

——杯盞里的紅茶溫度剛剛好。

從天空中落下一只滾燙的眼球。

它已經結晶化,燒制成類似玻璃的物質。

但是很好認——

——是李奧納多的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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