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丹書鐵券,謀逆不宥,子孫不赦

作者︰白特慢啊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大景定國之後,聖人親自編纂《武經》,設立講武堂。

又將龍象、先登、大涼打散舊部,再收攏各地豪雄的殘余勢力。

最終建成十七支縱橫天下,所向披靡的虎狼之師。

其中,鷹揚、威武、豹韜,乃是攻城拔寨的百勝鐵騎。

幾乎攻無不克,鮮有敗績。

三支衛軍的大統領、總兵、參將、都尉……凡五品以上的武官。

多半都有大涼軍背景。

要麼父輩曾是楊洪舊部,

要麼自己的出身沾親帶故。

也正因此,這些人的升遷速度很快,堪稱平步青雲。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盤根錯節的楊家山頭。

「鷹揚衛與我,都只听命于義父。」

趙無烈正色以對,沉聲回道︰

「只要義父您還在,大涼的軍旗不倒,軍心就不會散!

大家都沒有忘記,當年聖人逐鹿天下,驅逐百蠻,是義父率先攻破西壘壁!

也是義父和晏帥一齊大破元都上京,以三十萬的兵形勢結合風林火山四勢,硬生生沖殺國師拔思飛!

後來,義父帶兵遠征嶺北,以少勝多,將百蠻皇族悉數鎮殺于捕魚海!

義父的赫赫聲威,那是一戰又一戰打出來的!

太子想打壓從龍功臣,卻要看三大衛軍答不答應!」

听聞趙無烈的這番話,楊洪眼神恍惚。

耳邊似是傳來金戈鐵馬,戰鼓轟隆的龐大聲音。

他垂下頭顱,想起封爵國公的捕魚海之戰。

自己親率五千精騎,餃枚卷甲,截殺百蠻皇族所統領八萬軍士之眾。

大涼軍,楊字旗,所過之處,血肉成泥!

之後,俘獲後妃、公主、皇子,以及各種達官貴人,約莫三千余人。

挾帶的牲畜,足有九千多頭駱駝,十余萬頭牛羊。

另外,大批金銀丹藥糧草等輜重,裝滿五千輛大車。

當時卸下的鎧甲、兵器,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楊洪不僅放了一把沖天大火,將大帳城池悉數焚毀。

還把百蠻皇族的直系血裔,全部殺絕,未留一人。

遼東關外,那些苟延殘喘的殘余部族,至今沒能統合起來。

很大原因就在于,皇族徹底覆滅,群龍無首。

彼此都成了一盤散沙,整日沉溺廝殺內耗,再難恢復往日的輝煌。

「黃須兒,老夫會保住你的位子。

太子討來那封聖旨,無非就是逼老夫低頭服軟。

聖人當前,任誰都要退這一步。

刺殺之事已經敗露,那個遼東泥腿子拿到一塊鐵鷹令牌。

哪怕血鷹死士,未曾登記在兵部名冊,武功、兵器也查不到具體來歷。

但有此物,你的干系就洗不月兌。

甚至可能禍及鷹揚衛,攀咬國公府。」

楊洪語氣緩慢,一字一句似有千萬斤的沉重分量。

「義父放心,孩兒自會認罪,絕不牽連旁人。

哪怕下進詔獄,嚴刑拷打,亦是如此!

若義父不信,孩兒大可以寫一封認罪文書,再服毒自盡,斷去國公府的後患。」

趙無烈面色不變,那雙碧眼閃過冷意。

他反應很快,立刻猜到前因後果。

應該是孟長河背叛,讓遼東泥腿子得到鐵鷹令牌。

此物上呈東宮,引來太子的興師問罪,掀起軒然大波。

「白含章要追責,讓國公府殺子抵命。

聖旨當前,老夫不可能置之不理。

但是鷹揚衛大統領的位子,絕對丟不得。

沒了兵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更難善終!

所以,只能委屈榷兒了。」

楊洪面無表情,冷漠吐出這一句話。

「義父!」

趙無烈悚然動容,眸中綻出精光︰

「二公子……將來還要承繼國公爵位!

義父,您有那麼多義子,不差孩兒一人,鷹揚衛大可交給其他兄弟!

就用我這條命去抵東宮怒火,當是報答義父傳藝提攜的如山恩情!」

楊洪面上似有幾分悲涼,搖頭道︰

「晚了,老夫已經接旨,讓榷兒認下罪名。

義子、親子,老夫向來一視同仁,無論失掉哪個,都會心痛。

黃須兒,自今日起,你要把鷹揚衛牢牢握在手中,等待天時將至。」

他所收的十三個義子,趙無烈最孝順,凡事都為國公府著想。

拿他出去作為棄子,平息此事,是個好選擇。

但,楊洪舍不下鷹揚衛。

擔心會給白含章借題發揮,奪走兵權。

冷靜權衡之下,唯有拋掉親生骨肉的楊榷,方能了結這場臨頭大禍。

「義父!二公子這筆血仇,無烈記在心里,日後必報!」

趙無烈咬牙切齒,他萬萬沒有料到。

這場必定功成的埋伏刺殺,竟會失手。

而且還讓那個遼東泥腿子找到鐵證,將髒水潑到涼國公府頭上。

一步錯,步步錯,連累義父犧牲親子。

「去吧,天時到來之前,不要輕舉妄動。」

楊洪不再多言,斬斷灌入銅盆清水的無形氣機。

那方圓鏡倏然破碎,光影消散。

屋內漆黑,並未點燈。

「元天綱的命書有雲,破軍性惡,惟紫微可以制之……我偏不信。」

這位國公爺緩緩挺直佝僂的腰身,眉目之中殺伐決斷。

似有千軍萬馬奔騰而過,震得虛空抖動如浪。

他抬手捂住心口,那張鐵鑄似的威嚴面龐,不住抽動起來,化為猙獰之色。

「喪子之痛,如同刀絞!」

轟的一聲,雕刻四爪大龍的紅檀桌案,炸成極為細微的木屑粉末。

體內的血氣如大潮拍岸,沖擊寸寸血肉,根根筋骨,發出金鐵相撞的刺耳聲音。

隱隱約約之間,似有一張猩紅粘稠的血肉王座浮現出來。

號角、戰鼓、馬蹄、刀兵、大 、殘陽……諸般意象載沉載浮,顯化出來。

「哼!本公心神,豈是隨意撼動!」

楊洪眉鋒一挑,如刀槍突出,錚錚顫鳴,崩滅虛空之中的莫名變化。

「白含章,既然你做初一,休怪本公做十五!

遼東這個爛攤子,本公替你掀了!」

……

……

「紀九郎,你好大的膽子!」

天京的國公府邸,楊榷怒不可遏,戟指喝道︰

「擅闖當朝國公的大宅,打傷家丁護院。

當真以為有北鎮撫司包庇,就可以無法無天不成?!」

他望向那襲白蟒飛魚服,臉色陰狠。

恨不得調動府中供養的江湖高手,將其當場打殺。

只是……

此子已成氣候,實難鎮壓了!

別人也許不知道,楊榷心中清楚得很。

那些東倒西歪滾了一地的護院家丁,個個都是軍中退下的虎狼悍卒。

以一敵百,也許有些夸張。

但以一敵十,絕對沒有問題!

結果卻攔不住初入換血的紀淵,甚至都無法近身!

從此可以推測,這個遼東泥腿子恐怕從那座洞天之內,得到極大地好處!

「楊二公子,分明是你仗著令尊為一朝國公,

視朝廷法度如無物,連東宮諭旨都不放在眼里!

本百戶代太子宣旨,見我如見殿下,

你卻要我從側門進出,究竟是誰膽大包天?」

紀淵身前三尺氣流轉動,凝實如碩大圓球,仿佛囊括小天地。

甫一觸踫,也許會覺得脆弱不堪。

可越是迸發氣力,砸落搗擊,越會帶動周天道場的陰陽二勁,從而推動風雷變化。

這些尸山血海熬出來的虎狼悍卒,雖然斗陣廝殺的本事厲害,卻不懂武學精義的奧妙之處。

一窩蜂地盲目沖上來,反而被借力打力,落得跌做滾地葫蘆的淒慘下場。

「東宮諭旨,又非太子親臨!

國公府內有聖人賜下的丹書鐵券,哪怕殿下駕到,本公子也能見而不拜!

你個卑賤出身的遼東軍戶,扯虎皮做大旗,真真可笑!」

楊榷雙手負後,立于花廳台階之上,眸光垂流,俯視過去。

他打心眼里,瞧不起面前的年輕百戶。

自己貴為國公之子,相交相識,皆為勛貴子弟,門閥翹楚。

祖上若非將軍、侯爺,宰相、內閣大學士,都不會搭理半句。

如今大開側門,接見這個泥腿子,已經算是屈尊紆貴,很給面子了。

「好威風,好氣度,不愧是涼國公的子嗣!」

紀淵不以為忤,將東宮諭旨交與身後的藍袍宦官,撫手笑道︰

「自恃聖眷隆重,所以二公子才敢犯下這樣的滔天大罪,一切都說得通了。

只不過,聖人大誥明確記載,丹書鐵券雖能免死,但卻有兩條規矩。

謀逆不宥,子孫不赦!

二公子莫非忘了?」

楊榷趾高氣昂的神色倏然一滯,好像愣住。

爾後,鎖緊眉頭,冷臉呵斥道︰

「你在說些什麼胡話?本公子這陣子深居簡出,何曾觸犯過景朝律法?

休要栽贓罪名,給國公府潑髒水!」

紀淵嘴角噙著一抹笑意,看向楊榷的眼中帶有憐憫之色。

這位國公家的二公子,很顯然還被蒙在鼓里,並不知道自己已被親父當成棄子舍掉。

「本百戶前些日子奉東宮之命,前往黃粱縣查案,

返程回京的路上,途經黃泥大崗,遭遇眾多刺客攔路截殺。

這件事,二公子可有听說?」

事發了?

東宮要對國公府下手?

楊榷心里「咯 」一跳,面上卻不露聲色,故意嗤笑道︰

「紀九郎,外界說你桀驁不遜,驕橫自大,果真沒有講錯。

你不過北鎮撫司,一個小小地百戶,螻蟻般的人物,也配入本公子的法眼?

換作往日,沒有東宮的諭旨,

你連國公府邸的門檻都邁不過去,更遑論站在本公子的面前!

你是死是活,與本公子有什麼干系?想要栽贓嫁禍,那就拿出確鑿鐵證!」

紀淵笑容更盛,由此看得出涼國公的二兒子。

其實是個色厲內荏,外強中干的軟弱性情。

畢竟,聲音越大,底氣越虛。

「難怪,楊洪最後寧願力保義子趙無烈,把親生骨肉拋出去作棄子。

原來是知道自己的兒子靠不住,撐不起家業門庭。」

楊榷瞧見那泥腿子笑意吟吟,臉上浮現明顯的可憐神色。

這一下直似火上澆油,怒氣大漲,聲如暴雷吼道︰

「鹿伯!把這個滿嘴胡話的泥腿子打出門去!」

堂堂國公府邸,自然不會只有明面的護院家丁。

除去那些軍中退下的虎狼悍卒,另外還供奉了一位四境大高手,作為鎮宅之用。

鹿伯,也就是府中的車夫。

像楊榷,楊娉兒,乃至于楊休等人,出行都會帶上他。

外人並不清楚,唯有楊榷才知道,這是一張保命符。

唰!

一陣狂風平地掀起。

大股氣流像撕扯裂帛,發出「哧哧」之音。

紀淵眼皮微微一跳,眸光微凝。

花廳之內,不知道從何處竄出的鬼魅身影。

輕微晃了一晃,就此突兀橫在他和楊榷的中間。

此人兩鬢斑白,指節粗大,面容普通,像個老農。

僅從氣息來說,最多只是服氣有成的練家子。

「這位百戶大人,我家公子說要送客,請吧。」

被喚作「鹿伯」的老者客氣說道。

「鹿敬之,原是鐵血大旗門的少門主。

景朝馬踏江湖的時候,燕王掃蕩武林宗派,鐵血大旗門也在其中。

一家老小死的死,逃的逃,你卻投身涼國公府,做了一名車夫。」

紀淵雙手負後,平聲靜氣道︰

「大旗門最為出名的武功,無非就是‘風雲手’和‘煉鐵真罡’。

前者捉風探雲,迅疾如電,一息之間,可出手三十六次,飄逸絕倫。

後者生吞金鐵如豆腐,化入己身,堅不可摧……」

鹿伯的面皮抖了一抖,他的眼光毒辣,勝過楊榷許多,輕聲道︰

「百戶大人原來是有備而來。

景朝上下都說北鎮撫司如狼似虎,是活閻羅,

南鎮撫司無孔不入,是耳報神。

如今一見,名不虛傳。

連老朽這個半截身子入土的無名小卒,都打听清楚。

想來,今晚是難以善了,不死不休了。」

「沒錯,別說你一個垂垂老矣的凝罡四境保不住楊榷。

就連五境宗師親至,也不行。」

紀淵頷首一笑,問藍袍宦官要來那道諭旨。

雙手向外拉開鋪展,中氣十足道︰

「案犯楊榷,勾結鷹揚衛孟長河,英略館主嚴盛,

合謀盜取大統領趙無烈的手令,調撥軍械伏火雷,

埋伏刺殺朝廷命官,致使北鎮撫司死傷數十人。

觸犯國法,鐵證如山,不容辯駁,收押入獄。

楊二公子,你可還有什麼要交待的?」

念到最後一句,紀淵抬頭望向臉色慘白的楊榷。uu看書

後者似是不敢置信,連連後退,猛地癱坐于那張大椅上。

「栽贓!陷害!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沒有做過……這都是……我父親是當朝國公!

紀九郎,你敢冤屈于我?北鎮撫司敢冤屈于我?!

我就算去撞景陽鐘,也絕不會認!」

听到諭旨宣布的那一刻,楊榷如同雷擊,呆愣當場。

過得片刻,方才歇斯底里喊道。

「楊二公子,你盜取鷹揚衛大統領趙無烈的手令,

派遣六名換血三境的死士和孟長河、嚴盛等人設下埋伏。

以及,私自調撥軍械伏火雷這些都是由你的父親,景朝涼國公親自指認,難道還能有錯?」

紀淵聲音平淡,卻如晴天霹靂,倏地砸中大喊大叫的楊榷。

鹿伯輕嘆一聲,好似明白過來,默默退開。

坐在旁邊的楊娉兒,更是嚇得花容失色,渾身顫抖。

父親指認二哥?

棄車保帥!

棄得是二哥?

保得是趙無烈!

怎麼會?

父親怎麼會……如此狠心!

楊榷像是身子涼了半截,喉嚨發出  聲音,卻始終說不出話。

「丹書鐵券,謀逆不宥,子孫不赦。

楊二公子,你可以畫押認罪,入詔獄了。」

紀淵宣旨完畢,負手而立,再道︰

「按照景律,刺殺朝廷命官,不用等到秋後再處斬。

國公府估計很快就能辦白事,開席了。

希望到時候,三小姐可以大度些,讓我入桌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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