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孤女,寡母,暗香盈袖

作者︰白特慢啊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兩日光景一晃而過,紀淵始終待在縣衙後堂。

一是潛心修持,爭取凝聚第三條氣脈。

二是翻看本地縣志,以及諸多卷宗。

對于萬年縣的洶涌暗流,表現得並不在乎。

「人牙子販賣孩童……

扈家、曾家收養……

縣衙、捕快提供庇護,

由此形成盤根錯節的復雜關系,

使得育嬰堂長久存在,卻始終無人敢于上報,釀成悲劇。」

紀淵思緒浮動,他順藤模瓜連續抓了十幾人。

由此拔出蘿卜帶著泥,前後牽扯到上百條性命的巨大干系。

其中既有本地的潑皮惡霸,還有天京城的三四個幫派。

至于煉出的大丹,最終流向何處,目前尚且未知。

但考慮到太醫局產量有限,大名府那麼多將種勛貴、世家門閥,應該不愁沒有買家。

「好一筆大生意!

難怪扈家、曾家,再拖上一個余家,

寧願拿出十萬兩的財貨,也要掩蓋後續。

這是一樁窩案,後頭怕是坐著來頭更大的權貴。

借血肉煉大丹……按照景律,要被五馬分尸,暴曬三日。」

紀淵眸光閃動,他把這些猜測總結,寫成公文準備呈交上去。

想要打黑除惡,掃清國之蛀蟲,必須得到上頭支持。

否則,很容易就被當成炮灰、棄子給犧牲掉。

「程千戶、還有敖指揮使,態度都很明確,徹查。」

紀淵獨佔抄家之權,把兵馬司排除在外。

若沒有上官壓住,羅猛、方謙之流未必會這麼安分。

「今日就能了結。」

紀淵呼出一口氣,起身步出門外。

如今的萬年縣,就像一鍋燒熱的沸水。

被玄武衛、兵馬司、黑龍台持續封鎖七日之久。

各家各戶都快按捺不住。

「三家聚首,分明是一出好戲。」

紀淵立足于屋檐之下,心神沉入皇天道圖。

七千點白色道蘊

兩千五百點青色道蘊

「收獲頗豐。」

紀淵滿意一笑。

扈家、曾家收藏的古玩字畫,各類物品。

真跡眾多,贗品少有。

但都比不上那兩幅《白骨菩薩極樂夜宴圖》。

畫中鬼仙的沈海石,身份絕不一般。

很有可能是白骨道的祖師,或者掌教。

所以才能留下如此明顯的「烙印痕跡」。

「七千點白色道蘊作為依仗,余家縱然是龍潭虎穴,也可以闖上一闖。」

紀淵心神注視自身命格,十三顆命數星辰熠熠生輝,構成神人騎乘龍首的浩大之相。

因為進階骨勇,運道產生變化,他的氣數再度變得濃烈。

那團磨盤大小的五色祥雲,似乎更為凝實,垂落萬千光華。

「備馬,前去余家莊。」

紀淵大步踏出,白蟒飛魚服上下翻飛。

……

……

早個兩三年前,萬年縣第一豪族,余家當之無愧。

祖輩乃是跟著聖人打天下的從龍功臣,做到一支衛軍的大統領。

後來解甲歸田,用半生戎馬所受的賞賜買了田地,安心當個富家翁。

若非子孫後代不夠爭氣,只能勉強守成。

早就成為天京內城,公侯坊里的一座門戶。

「余大娘子,該交待的東西,老夫已經講明白了。」

花廳當中,扈霆靠在座椅上,沉聲道︰

「咱們三家現在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逃不掉,個個有抄家滅族的風險。

北鎮撫司的年輕百戶,著實心狠手辣,不好打發。」

右邊上首是一位姿容明艷的成熟婦人,身著素色的月華襦裙,顯得端莊大氣。

她是余東來的遺孀,名義上掌管余家莊。

「三家湊足十萬兩財貨,都打動不了那位紀百戶,一口風水氣穴就能消弭這場災禍?」

林盈袖娥眉輕蹙,面帶愁容。

「余大娘子這就想岔了。

世上千百種人,無論什麼性情,終歸會有欲求。

紀百戶他雖然不貪財,卻是個武痴。

否則,又怎麼能年紀輕輕步入通脈二境,摘得講武堂頭名。

余家這口風水氣穴,正是投其所好。」

扈霆循循善誘,一臉善意的提醒道。

「可……那是余家老太爺留下,這般輕易與人,死後有什麼顏面去見二郎。」

林盈袖心下猶豫,難以割舍。

她一個婦道人家撐起這份家業,本就頗為不易。

染坊、布行的生意,都需要有人決斷。

加上幾房之間的勾心斗角,明爭暗搶從未少過。

盡管聖人曾經當眾貶斥過,儒門不許女子拋頭露面的刻板規矩。

但千百年的舊俗觀念,一時之間哪能扭轉過來。

若非是這樣的處境,怎麼可能給藍茂文趁機坐大。

「之前明明都說好了,余大娘子為何臨時變卦?莫非真的不顧余家上下幾百條性命?

萬年縣之所以遭此橫禍,正是因為大娘子你識人不明,引狼入室,招了藍茂文做大管家……一口風水氣穴,換三家太平,還有什麼好疑慮的!」

扈霆故作惱怒道。

「唉,那就依七爺所言。」

林盈袖無可奈何,嘆氣道。

「今晚戌時三刻,老夫在余家莊的憑風樓設宴,

招待北鎮撫司的百戶,東城兵馬司的兩位指揮,還有玄武衛的石擒虎將軍。

屆時,余大娘子也要出席。」

林盈袖面露為難之色,並不情願道︰

「婦道人家,怎好作陪。」

扈霆面色一冷,不悅道︰

「都到這個時候了,余大娘子還要拿捏架子?

余家快倒了,沒了這座門戶遮風擋雨,你能如何?

大家是泥菩薩過江,保住小命已是萬幸,幾分名節能抵什麼用?」

說罷,霍然起身,拂袖離去。

喀嚓!

電光刺破濃雲!

呆坐不動的林盈袖顫了一顫,似是回過神來。

「娘……打雷了!妞妞怕!」

紅裙小襖,粉雕玉琢的女娃兒撲進林盈袖的懷里。

「多大的人了,哭哭啼啼的也不知羞。」

林盈袖輕輕刮了一下女娃兒的鼻子,擠出一絲笑容。

「回房間背書,雷公電母不會傷害乖孩子。」

女娃兒癟著嘴巴,點頭道︰

「妞妞最听話。」

林盈袖眼神憐愛,模了模綁著羊角辮的小腦袋,對著後面的女乃娘道︰

「你帶小姐下去,順便再讓伙房準備一桌上等席面,

今晚有貴客,不可怠慢。」

……

……

紀淵一騎絕塵,沖開漫天雨幕。

半刻左右,便從縣衙來到村頭以東的余家莊。

白牆黑瓦,屋宇連綿,門口兩座石獅高大威武,端的氣派。

「百戶大人……」

余家莊的新管事早就候在門外,見到那頭頜下墜著息肉的呼雷豹,便知道來人是北鎮撫司的紀百戶。

他很有機靈勁,連忙撐著一把大傘就趕了過來。

紀淵把韁繩扔給對方,幾步上了台階。

月兌下那身簑衣,露出里面的白蟒飛魚服。

輕輕一震,黏在上面的水霧紛紛散去。

呼雷豹也有樣學樣,大團筋肉鼓起,像是打了個激靈,甩出一連串雨水。

澆了那個管事一臉。

「不愧是龍駒!非同凡響、非同凡響……」

後者尷尬笑道,沒有分毫惱怒意思。

「宴席還沒開始,夫人交待了,

若百戶大人提前過來,不妨先去那口風水氣穴,靜心養神。」

紀淵眉頭微擰,心中提起警惕之心,嘴上道︰

「也好,本大人正想見識一下。

那口讓余家福運延綿三代之久的風水氣穴,究竟有多奇妙。」

他倒要看看,今晚到底是不是鴻門宴。

「听到沒有?趕緊帶百戶大人去見夫人」

那個管事諂媚一笑,把帶路的差使交給一個生面孔的灰衣小廝。

兩人一前一後,穿廊過道。

雷電交加,暴雨傾盆。

這般惡劣天氣,怎麼看都是殺人見血的好機會。

「妾身林盈袖,見過百戶大人。」

到了花廳,紀淵見到姿容明艷,自有風韻的成熟婦人。

其人穿著華貴,略施薄粉,頗有幾分動人之色。

「余大娘子有禮了,今日慷慨借出風水氣穴,這份人情紀某人來日必有厚報。」

紀淵目不斜視,拱手說道。

他又不是曹丞相,有梟雄之姿,人妻之好。

「紀百戶言重了,妾身這就帶大人去藏雲居。」

林盈袖看到這位冷峻英武的年輕百戶,並未流露出婬褻之色,眼神深邃淡然,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氣。

「那口風水氣穴,乃是老太爺請動欽天監的高人,勘察地形走勢,專門尋了一處生氣上涌,面陽背陰的寶地,

用玉泥澆灌,以五金為底,聚斂天地精氣。

武道修行有成,可借此處洗練自身,純化氣血,排除雜質,夯實根基。」

紀淵心頭一動,這豈不是正合了氣吞斗牛的青色命數。

眸光內斂,掃視款款而行的林盈袖,卻是感應不到任何惡意。

頭頂那團磨盤大小的五色祥雲,不知為何氣流涌動,演化出一層黑紅之色。

黑是殺劫煞氣,紅是血光之災。

「如此明顯,必有大禍!」

紀淵面皮微緊,目光當中泛起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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