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是我昏了頭,瞎了眼

作者︰白特慢啊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這一聲問,震得眾人當場愣住。

魏揚是嘆息,好似早有料到。

程千里是無奈,覺得九郎太過沖動。

晉蘭舟則是錯愕,雙眼瞪得滾圓。

一個無品無級的緹騎把一位手握權柄的千戶,生生逼到這個地步。

已經夠有手段,夠有本事了!

傳出去,必然名聲大噪。

可紀淵竟然不願意息事寧人,就此罷休!

他還要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

難道真的讓一個正五品的朝廷命官,換血六次的三境武者給你抵命血償!

呼呼呼!

夜風清冷,鴉雀無聲。

這下子,南門胡同徹底安靜下來。

當眾被如此頂撞、羞辱,孟長河臉色鐵青,怒極反笑道︰

「本大人什麼身份,你又是什麼身份?也配跟我討要說法?

紀九郎,本大人奉勸你一句,年輕人氣不要太盛,否則走不長遠。」

孟長河萬萬沒想到,自個兒都讓了一步,選擇放這泥腿子一馬。

對方還敢不依不饒,過來尋他的晦氣。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氣,更何況這位孟千戶本就不是什麼吃齋念佛的大善人。

他眸光微冷,往前踏出一步。

那身繡著金翅大鵬的千戶官服烈烈震蕩,扯動方圓十步的滾滾氣流,散發出強悍的威勢。

六次換血,內外蛻變,武道境界足以傲視院中所有人!

「孟千戶,我家門是你踹開的,罪名是你指認的,人也是你要抓的,

賠禮道歉這四個字,更是你親口提出!

怎麼到頭來,卻變成我這個泥腿子不識好歹了?」

紀淵右手按住腰刀,聲音平淡卻有力。

既然欽天監的秘書郎都見風轉舵了,那他不妨再「放肆」一些。

「縱然是口吐蓮花,讓頑石點頭的大德高僧,

滿肚子仁義禮法的儒門賢人,

若沒有驚天動地的高深修為,誰樂意听他們講那些大道理?」

孟長河冷笑兩聲,譏諷道︰

「紀九郎,今夜任你言辭再鋒利,把口水說干,傷得了我一根汗毛麼?」

紀淵深吸一口氣,他也沒奢望孟長河顧及臉面,信守承諾當場自盡。

「世間文字八萬個,確實無一能殺人。

但我還有一口掌中刀,可向孟千戶問個公道!」

紀淵大拇指往前用力一推,挺直刀身出鞘半寸,流溢出雪亮光芒。

氣氛登時劍拔弩張!

在場眾人屏息凝神,望向對峙的兩人。

衣袍抖動,獵獵作響。

恰似雲鷹斗大鵬!

不知誰勝誰負!

「老魏,你看重的這小子,年紀不大,卻像吃過熊心豹子膽,當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程千里走到魏揚的身邊,感慨著道。

「你個北鎮撫司的百戶湊過來作甚?不怕被孟長河穿小鞋?」

身軀如鐵塔般的魏教頭面無表情,筋骨皮膜細微顫動。

好像拉成滿月的一口大弓,蓄勢待發!

「林碌那狗賊有人撐腰,難道我上頭就沒人麼?

孟長河是北鎮撫司千戶,徐大人也是北鎮撫司千戶,我怕他個卵!」

程千里壓低聲音,沒好氣說道。

「只不過咱們加在一起,也未必是他對手,不好直接幫九郎啊……」

魏揚粗豪的面龐閃過毅然之色,沉聲道︰

「我自個兒能行,不用你來。

北鎮撫司內,以下犯上是大罪,別卷進來了。」

程千里臉色猛地一變,反問道︰

「魏葫蘆你啥意思?瞧不起人?覺得我會怕事?老子也是朔風關殺出來的!」

寬大的手掌輕輕按住程千里的肩膀,魏揚一字一句道︰

「你有自己的前程,別為我斷送。」

程千里額頭青筋爆綻,怒氣沖沖道︰

「別人的前程要緊,你自個兒的呢?」

魏揚嘴角扯出一絲笑意,卻沒有再說什麼。

蹉跎歲月近十年,哪里還有什麼前程,就剩下那一口尚未被世道磨滅的心氣了。

這座不大的院落,安靜地落針可聞。

紀淵思忖著,他與孟長河之間相隔三十步左右。

縱起身形,全速之下,只需要一息就能跨過。

「一刀……就像斬殺林碌那樣!

氣力、氣血凝練如一,追求極致的快、狠、準!」

百煉刀再出鞘半寸,紀淵周身毛孔閉合。

死死地含住一口內氣,任由其奔走四肢百骸。

彷如給爐中添了一把猛火!

其勢更烈!

「紀淵,你算是本大人見過最有膽氣的一個了!」

孟長河面容陰鷙,漠然說道。

他感受到對方噴薄而出的銳烈殺機,催發體內粘稠如汞漿的磅礡氣血。

心中卻仍然沒有想明白,這個小緹騎、泥腿子到底憑什麼,敢對千戶揮刀?

「巧了,孟千戶,你也是我見過說話最不算數的一個。」

紀淵淡淡說道。

他可沒興致與孟長河玩什麼惺惺相惜。

脊椎大龍抖動起伏,腰身稍微往下一沉,腳下、手腕、腰跨連成一體。

化劈空掌為刀法,當即就要沖殺過去!

「誰是紀淵、紀九郎?」

忽有一道陰柔聲音自門外響起,正好打斷了這一瞬。

眾人扭頭看去,發現是一位面白無須、身著藍袍的年輕宦官。

胸口有蟒紋補子,一看便知有官階品級,絕非宮中的普通太監。

「這位公公,你是哪座……」

孟長河心頭一動,開口問道。

「你是紀九郎?」

那位年輕宦官隨意瞥了一眼,打斷問道。

「在下不是……」

孟長河面皮抽了一下。

他今夜不知道走了什麼霉運。

被欽天監的秘書郎給懟了一次。

又被一個閹人如此輕慢。

「那你搭什麼話!」

年輕宦官面露不快,雙手交疊對著皇城方向行了一禮,然後道︰

「咱家剛從東宮過來,太子殿下邀紀九郎、紀公子前去一會。」

東宮?太子?

孟長河原本那點惱怒,頃刻煙消雲散。

他微微彎腰,陰沉臉色浮現笑容,拱手道︰

「原來是太子近侍,請恕孟某……」

年輕宦官很是不耐道︰

「北鎮撫司的千戶大人,你若不是紀九郎,可否安靜些?」

他出宮是辦差,並沒什麼心情與他人打交道。

再說了,太子近侍跟黑龍台相交過密?

這不是壽星公上吊,嫌命太長麼!

「誰要找紀九郎?能不能讓一讓,欽天監請他過去一趟!

大名府京華榜第十,鷹視之相,三層樓挈壺郎要為其畫像!」

不知何時,門外又多了一位青白官服的古板男子。

他掃過緹騎、百戶、千戶,最後停在晉蘭舟身上,又問道

「秘書郎為何會在此?」

晉蘭舟自然不可能說是收了孟長河的好處,所以過來幫他栽贓罪名。

連忙靠近,行禮道︰

「下官得知四層樓靈台郎發現了一位身具陰德之人,特意過來尋他。」

那位古板男子眉毛一挑,連忙把大名府京華榜拋到腦後,急聲問道︰

「可曾有所發現?」

大名府京華榜從上到下攏共有五十位。

但懷有陰德,受到上天福澤的罕見之人,百萬中無一。

孰輕孰重,他分得清楚。

「呃……正是那位東宮相邀的紀公子,也是欽天監要請的紀九郎。」

晉蘭舟指了指立在院中的紀淵,眼中神色很是復雜。

好似在問,這小子到底什麼來頭?

本想搏命的魏教頭、本要幫忙程百戶,以及一旁吃瓜的緹騎全部都愣住了。

爾後,紛紛看向紀淵!

究竟做了何等大事,才能以一己之力同時驚動了東宮、欽天監?

「原來這位就是紀公子,果然一表人才,氣度非凡,太子爺正等著你呢。」

年輕宦官看也不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孟長河,態度熱絡面向紀淵說道。

「既是京華榜第十、又是社稷樓四層靈台郎要找的人,紀九郎務必請去一趟欽天監。」

那個古板男子拱了拱手道。

這就是陰德麼?

上天降福?

紀淵呼出一口氣,周身緊閉的毛孔倏然張開,氣力、氣血如潮水般退回體內。

只見他推刀回鞘,輕聲道︰

「公公、大人,我不能隨你們走。

孟千戶指認小子殺害上官,如今我乃是戴罪之身,于理于法,都要跟他北衙接受盤查。」

晉蘭舟面皮抖了一下,心想紀九郎你可真會借勢!

適才寧死不認罪,現在就要跟著孟長河回北鎮撫司衙門了。

這不是把人架在火上烤!

年輕宦官眼楮眯了一下,似是咂模出其中微妙。

于是,回頭望向那位千戶,面無表情道︰

「要不千戶大人讓紀公子先去見過太子爺,然後再回來接受北鎮撫司的定罪、定案?」

孟長河咬牙說道︰

「回稟公公,這就是一場誤會、一場誤會。」

紀淵平靜道︰

「誤會?我看不是。

百戶身死,人命關天,那麼大的案子,怎麼能有誤會!

孟千戶還是帶我回去好好查一查,萬一……我真的一時沖動,失手害了林百戶呢!」

這幾乎等于攤牌了。

公然挑釁自己!

孟長河攥緊拳頭,指甲刺入掌心,低頭道︰

「就是誤會!林碌是喝醉了酒,自個兒撞進火場被燒死的,與紀九郎絕無半分關系。」

紀淵眸子閃了閃,往前走了一步,問道︰

「那孟千戶為何要闖入我家中,興師動眾要鎖拿我回衙門審問?」

欺!人!太!甚!

孟長河兩眼氣得通紅,怒火、殺機幾欲沖破心胸。

沉默了片刻,一字一句被他擠出牙齒道︰

「是我昏了頭、瞎了眼,錯信了小人,誤會了你!

孟某在此說聲對不住,還請紀九郎不要見怪!」

紀淵輕輕頜首,似是同意這個說法︰

「原來如此,那沒事了。

孟千戶好走不送,下次斷案可要慎重,別再被小人蒙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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