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6 人情牌

「張生,晚上一起吃餐飯?」

電話里。

沈鑫笑道︰「好不容易來深城一趟,一定要讓我盡盡地主之誼。」

「沒問題。」

張國賓答應的很干脆。

「傍晚六點,漁人大排檔,我讓人接你。」

沈鑫說道。

張國賓推讓道︰「我自己就行。」

晚上。

六點十分,三輛平治車顛簸的駛進一條土路,彎彎曲曲繞了半個小時,來到一間位于海角處的大排檔。

大排檔蓋在一座山頭上,高度就幾百米,臨海而建,可以眺望大海。

沈鑫穿著中山裝,右手掛著一串檀木珠,帶人站在大排檔門口,見到平治車隊停在坡面上,很是熱情的上前迎接。

「張先生,又是一段時間不見,每次見你都能听說你賺大錢,談大項目的消息。」沈鑫握住長國賓的手朗聲大笑。

張國賓一身黑色西裝,戴著名牌,系著領帶,站在車前跟沈鑫握手,雙目一轉就笑道︰「不好意思,沈老板。」

「我遲到了。」

沈鑫拍拍他肩膀,大度的道︰「幾分鐘算什麼遲到?第一次來我家里吃飯,別人都是遲到半個小時的。」

「怎樣,上山的路不好走吧。」

張國賓寒暄道︰「習慣走上坡路了。」

一行人跟著大佬進入排擋大門,雙方二十余名西裝保鏢,分坐在兩張桌子上。

這間大排檔是單層的民房,外面鋪了瓷磚,里面裝修的不算華麗,卻很干淨整潔,冰箱、空調、海鮮池都有。

跟內地普遍在街頭擺攤的排檔不一樣,更像是二十年後的室內大排檔。

張國賓點了幾道菜,坐在餐椅上,眼神打量四周問道︰「沈老板,這可是個好地方啊。」

「以前家里人留下的房子,重新裝修了一遍,比不上香江的大酒店,見笑了。」沈鑫坐在對面,起身提壺倒茶。

張國賓手指輕叩桌面,眉頭一挑,詢問道︰「原來沈老板家里是開飯店的?」

「算什麼飯店啊,往上數十年,開飯店可犯法。」沈鑫坐回來,喝了口茶︰「就是給收工的漁民提供個落腳的地方。」

「很多船大半夜的回來,開到回村,根本找不到地方吃飯,當然,家里人也辛苦,一整天守著排檔。」

「現在這間排檔裝修好,村民們嫌它太高級,也就很少光顧了,隔三差五請五十歲以上的老人家吃個飯,再給村里辦辦紅白喜事,神明生日,平日就是我自己招待朋友用。」

張國賓感覺很有意思︰「今天,這可算是私家宴了。」

沈鑫說道︰「張生不也老請我去有骨氣嗎?今天既然有機會,也叫張生嘗嘗檔口里廚子的手藝。」

「感謝,感謝。」張國賓敬了杯茶,檔口里的女服務員陸續就開始上菜,前菜是鹵水拼盤,再就是燒臘、梅菜扣肉,白斬雞,白灼蝦,清蒸石斑,紅菇鴿湯,菜心,蝦餃。

張國賓贊了幾道菜就大覺滿意,心情就好上很多,贊不絕口。

「沈老板的大廚功夫很深啊,廣府菜、潮汕菜、就連東江客家菜都很精通,一些菜色還改良過,能吃到閩菜風味,也能吃到港式風味,很好。」

沈鑫恭維的道︰「張先生既然喜歡的話,大廚就不算白請。」

保鏢們坐在旁邊則吃著擺盤簡單,用料,口味卻不俗的「司機餐」,一桌十二個菜,七葷三素,兩個湯。

當然,這就不是國宴級大廚掌勺,而是徒子徒孫著手操辦。

張國賓覺得沈鑫一定有事要跟他談,吃的開心也就不端架子,喝著鮮美甘甜的紅菇鴿子湯,索性直接問道︰「沈老板特意準備這麼多好料好菜,該不會讓我白吃白喝吧。」

「有什麼事情直接說,能辦到的,我可以考慮考慮。」

沈鑫朝旁遞出一個眼色,有位小弟就掏出一份照片,上前雙手遞給張先生。

張先生接過照片打開來一看,連續抽了幾張,眼神里透露出思索,把照片直接丟在桌面,繼續端碗舀湯,邊喝邊問道︰「沈老板給我看這些是什麼意思?」

「難道沈老板也有意轉型公司,一起做半導體的生意?」

沈鑫靠著椅子,朗聲大笑︰「哈哈哈,跟張先生搶飯吃,不是找死嗎?」

「我沈鑫不算是聰明人,卻也識得進退,見到有些人不賣張先生面子,便幫張先生解決掉。」

張國賓沉吟著道︰「如果沈老板有意入股興義海科技公司,我可以作主拉你入伙,做第三股東。」

有一個地頭蛇保駕護航,工廠在內地的擴張肯定能順利很多,各地政策一網打盡,起碼能節省幾億成本。

分他三點、五點的股份。

沈老板卻伸出手掌,打住︰「誒,沒必要的,我習慣賺快錢,搞不來實業。」

張國賓眼楮一眯︰「郭台名在深城想必是打通關節了,沈老板什麼都不要就甘冒這麼大風險幫我出頭,我心頭有點緊張啊。」

沈老板喝著茶,笑道︰「張先生在講什麼?他個種水果的芭樂佬也配在深城攪風攪雨?讓他出局就出局!」

「只不過張生是上台面的人物,做事講究合規合矩,不像我一個泥腿子,不嫌棄身上髒水多。」

張國賓放下筷子,飽含深意的說道︰「沈老板要是同我講情誼,我可就真欠沈老板一個人情了。」

沈老板連忙招呼道︰「吃菜,吃菜,合作多年的朋友,談什麼人情?」

「一起吃飽飯最重要!」

晚上。

八點。

張國賓解開西裝紐扣,將外套搭在肩頭,一件白襯衣,搭在海角坡邊的欄桿上,看著海灣那頭的山上明月。

「呼!」

他舉起手深吸一口雪茄。

沈鑫背靠欄桿,叼著支煙,放下平日里的肅穆,莊重。

張國賓扭頭看他,笑著問道︰「鑫哥,上回生意損失不小,大嶼山的大佛還繼續修嗎?」

沈鑫笑呵呵的答道︰「修!」

「當然修!」

他轉過身。

「佛在,我就在,人一世修一尊佛,足夠了!」

他修的不是佛。

是人生。

是野心。

張國賓點點頭,丟掉雪茄頭,出聲道︰「走了。」

沈鑫抬抬手︰「下山慢點。」

車上。

張國賓用揉開眉心,語氣凝重的道︰「沈鑫要跟我打人情牌啊。」

東莞苗開著車。

「賓哥,上回咱們可是配合差人把他在兩地的工廠一網打盡,沈鑫損失慘重,他不知道是你干的嗎?」

張國賓思索著道︰「大概率不知道,或者說,不確定。」

「畢竟,兩地聯合行動,絕不可能是我針對他,他已經嗅出危險的味道了。」

有關部門正在不斷翦除毒瘤。

保護傘搖搖欲墜。

全國上下風雨欲來。

沈鑫是整條利益鏈的最下游,也是最薄弱的地方,危機感要來的更凶猛。

「那沈鑫幫你是什麼意思?」

東莞苗不解。

張國賓笑了︰「他知道我出來混,最講情義,特意來幫手我,就是希望真正打好關系。」

「看來,先前的一切矛盾都不會再被提起,我們跟遠鑫集團的合作又重新佔據主動,不過,沈鑫將來一定會找我幫忙。」

……

山上。

楚壞倚在欄桿前,十指交錯,恨聲講道︰「大哥,以張國賓的立場,將來有人叫他搞我們,他一定二話不說就出手。」

「這個人眼里只有利益。」

沈鑫眼神深邃,捏著香煙,搖搖頭︰「不。」

「以前我跟他是合作方,以後,我們跟他做兄弟,他就算不放心我們,不想與我們為伍,但是也拒絕不了我們的優勢。」

「都是黑手套,多給一個辦事,多一座靠山。」

楚壞踹飛一個易拉罐,不爽道︰「媽的,現在他都成我們靠山了?」

沈鑫聳肩道︰「別人發展的好,有什麼辦法?他們走對了路,我們走錯了路,各有各的因果。」

「輸就輸在,我們沒他的腦子,做不成大事。」

楚壞否決道︰「錯!」

「只是他生在香江,我們生在深城,大哥你要是在香江一定也是大老板,受人歡迎的港商。」

沈鑫笑了︰「南橘北枳。」

「在香江,我說不定就是一個打工仔罷了。」

楚壞身影沒入黑夜暗,低著頭,說道︰「大哥,我覺得上次的事情,背後有和義海的影子。」

「忠義!」

「不過是張國賓做生意的一塊招牌,不能信他。」

夜色中,一個火星忽明忽暗,滄桑的聲音終是說道︰「我願意相信他是一個真正講義氣的大佬。」

「切!」

這是楚壞的聲音。

三天後。

張國賓回到香江,內地建廠合同已經簽訂,兩家公司將投資款打入賬戶,集團再委派一個總裁進行具體管理就行。

他回到香江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進行人才庫篩選,最終,選定一個有麻省理工學歷背景,曾在德國器械廠工作過的美國佬。

在半導體、芯片行業,美國佬技術是世界一流的,相關高級人才較為充沛。

雖然手握核心技術的學術大拿,全都被美國限制出境,但是有過相關工作經歷的人,出境工作不算困難。

興義海只是一個3c代工廠,又不是研發實驗室,某種角度上,管理能力和動手能力,要比研究能力重要。

美國佬趕赴內地後,馬上就開始著手建廠,招募工人,組建管理團隊……

資金、財會、人事工作則由母公司進行批準。

兩個月後。

亞視總裁「黎大偉」拿著一份文件來到辦公室門口,舉手輕叩著門︰「噠噠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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