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里一片昏暗。
遠征軍的進攻開始之後，或許是電線被切斷了，也可能是用來供能的電站被炸了，反正這里為數不多有電燈照明的地方也失去了光亮。
許凌走進廠房之後，發現並沒有什麼獸人，反而一片安靜，廠里的男女老少蹲在角落，連哭都不敢哭出聲。
他知道，這是那個獸人叫他們不許說話。
「這家伙很精明啊，知道用人質來要挾我。」
或許在對方眼中，有這麼多人類在這，他必不敢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比如那種讓天地變色的劍擊，這樣一來，躲在暗中偷襲或許能夠取得勝利。
許凌的光刀在黑暗中閃閃放光，照亮了他的身周，那些苦工見到他都感覺很疑惑，不清楚他究竟是誰，畢竟他們一直都在如此後方，連遠征軍的存在都不知道。
但是接下來，他們驚訝地听到那個被光照亮的人類用略帶外地口音的西陸語說道︰「別怕，蹲在那不要動，我是人類。」
人類？！
苦工們一時間沒有理解到這個詞的意思，不是語法或者口音問題，而是他們想不到任何一個理由，能讓一個獸人躲避人類的追殺。
他們的基礎認知無法解釋這種事情，于是只能認為這個人類，或許不是真正的人類？
許凌這時候卻沒工夫管他們在想什麼，他在全神貫注地尋找那獸人的氣息，但最大的困難是，這偌大的工廠里面少說有幾百人，到處都是活物的氣息，另外還夾雜著汗味兒和其他污穢的味道，非常干擾追蹤。
他走在已經停擺的各種機器設備之間，這景象讓他想起當初在永安邊防段外那個黑心公司營地里的景象。
只不過上次是自己躲起來試圖背刺，而現在卻反過來了，引起這種變化的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實力。
那獸人畏懼于他的實力，所以不敢正面戰斗。
但是許凌等了好半天，都沒有受到攻擊，顯然藏在暗處的敵人非常謹慎，輕易不敢出手。
他走過一道存放原材料的鐵架，看到一對緊緊抱在一起的母女。
其中那個小女孩看起來不過五六歲，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小的孩子都會出現在工廠里，但她此時顯然很是恐懼，躲在母親懷里不住地抽噎，卻不敢哭出聲，感受到有人從旁邊經過，她害怕得發起抖來。
許凌看過去，不由地想起了妹妹在小時候，也經常像這樣哭鼻子，他蹲下去，想要安撫那小女孩，卻只讓對方更驚恐地往邊上縮。
他盡量溫和地說道︰「別怕，有我在，你們都不會有事的。」
小孩的母親，那個已經瘦得皮包骨頭的女人似乎看出了許凌的好意，眼神閃動，用力地眨了眨。
許凌看出了他的異常，抬起目光觀察，對方是在用眼神示意自己的頭頂。
他微微一怔，旋即明白過來，這是在提示自己獸人藏身位置。
工廠頂部有很多鋼鐵大梁，足以躲藏一個獸人。
許凌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然後拋開母女倆，獨自起身走回了中間的過道，然後看似漫無目的地逡巡了好一會，卻始終沒有受到偷襲。
真他娘的奇怪。
他在心里暗罵一句，心想這獸人也太謹慎了。
他卻是不知道，並非是對方太謹慎，而是兩者實力差距太大了，那家伙在橫梁上怕了半天愣是沒找到出手的機會。
不過那個獸人的好運也到頭了，在經過女人的提醒之後，許凌終于找到了對方藏身的位置，而且是精確鎖定。
他走到獸人所在的鋼架之下，輕輕舉起了右手。
連察的一聲都沒有發出來，飛刀無聲無息地射了出去。
彭冬。
獸人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直接從頂上栽了下來，落在許凌腳邊。
「嗚哇——」
蹲在角落避難的人群里爆發出一陣低呼，但彷佛加了休止符一般戛然而止，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萬一那獸人待會爬起來，他們可就要遭罪了。
不過許凌知道這家伙已經死透了，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他只是個中階獸人，或許是其中稍強一些的，勉強能夠到高階的門檻，但在許凌面前完全不夠看。
他在眾人的注視下抓住了獸人的尸體，拖著向廠房外走去。
那些躲避在這里的苦工滿心震撼，他們從沒想過有人類能單獨擊殺獸人的。
許凌將獸人尸體丟到了門外，然後扭過頭說道︰「來幾個人，跟我去把其他的集合過來。」
人群一陣沉默，過了半分鐘，才終于有個人站了起來，低聲說道︰「我，我可以。」
有了他帶頭，氣氛稍微積極了一點，陸續又有一些人表示願意協助。
許凌從其中挑了幾個看起來身體好一點的出來，帶著他們走出了廠房。
剛出大門，這些人就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外面是紛飛的戰火，喊殺聲也比在廠房里更清晰入耳，殘肢斷臂隨處可見，還有染紅了大地的血污。
許凌說道︰「別愣著了，周圍還有那些廠房有人，我們把他們集合起來，才好提供保護。」
「那，那邊，還有那邊。」
許凌按照他們指的方向走去︰「跟著我，別亂跑。」
幾只魔獸注意到這里的人類，嘶吼著涌來，一股腥風也撲面而來。
跟隨許凌的人類下意識地就往後退，但見到帶他們出來的那人身形閃爍，幾個呼吸間就將所有的魔獸斬殺，他們才終于知道自己的確是擁有了獲救的希望，工作熱情一下就有了。
他們帶著許凌穿梭在周圍的各個廠房，有「同事」做擔保，很順利地就把附近的人類都集合了起來。
完成了一切之後，許凌在無線電里大聲喊道︰「謝一郎！
帶一組人過來！」
「收到，收到。」
不出幾分鐘，謝一郎就和一隊武者來到了苦工集合的廠房前。
「保護好他們，不允許出任何意外，要是我回來的時候少了一個人，給你降級！」
「保證完成任務。」謝一郎拍著胸脯道。
許凌又掃了一眼其他人，再次叮囑道︰「你們也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這比消滅敵人還重要。」
「請長官放心！」
許凌走合，這些人按隊型分散，守護住廠房四周和其中的難民。
看著他們的背影，陷落在獸人軍團中好幾年的人類感覺從未有過的安心，忍不住哭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