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折？」
柳隨風微微一愣︰「還請蘇總鏢頭解惑。」
蘇陌卻搖了搖頭︰「柳莊主這會問我，我卻也答不上來，其中內情得另做參詳。如今只是跟柳莊主提個醒，先莫要輕舉妄動就好。」
「這……」
柳隨風略微沉吟，便已經點了點頭︰「蘇總鏢頭聰明智慧勝我百倍。這話既然是你說的，那我定當听從。」
「……可不敢當。」
蘇陌擺了擺手︰「不過，天衢論劍之時，料想我也會前往觀禮。屆時就此事，再與柳莊主詳談。」
「好。」
柳隨風點了點頭。
然後氣氛一時之間就冷了下來。
柳隨風不善言辭，說完了要說的之後，就不知道該跟蘇陌說什麼了。
蘇陌心中念頭翻滾了幾次之後，忽然問道︰
「說起來，先前听到傳言說，柳莊主路上遇險，是萬藏心出手相助？」
「確有此事。」
柳隨風點了點頭︰「不過卻也因此，讓我看出此人劍法雖然精妙，然而並不是我的對手。」
「嗯，那柳莊主對此人的為人如何看法？」
「為人……」
柳隨風想了一下，微微一笑︰「倒是個慷慨豪邁之輩。」
蘇陌聞言略微沉吟，這才點了點頭︰「先前听說兩位由此結識，一路同行，他為何沒跟著來這冷月宮？」
「哈哈，他說既然要在天衢城比武，如今多看兩眼我的劍法，未免是佔了便宜。
「所以這沿途比試卻是看不得的，一切等到了天衢城揭曉就是。」
「原來如此，確實是豪邁之輩。」
蘇陌笑了笑︰「多謝柳莊主賜告。」
「無妨。」
柳隨風此時站了起來︰「蘇總鏢頭此去何往？」
「蘇陌接下來要走一趟紫陽門。」
蘇陌說道︰「實不相瞞，紫陽門算是在下師門所在，這一趟來東城，主要是打算重歸門牆之下。」
「紫陽門竟然是蘇總鏢頭的師門？」
柳隨風一愣，這才回過神來︰「倒也沒錯，紫陽門，紫陽鏢局……我早就應該想到才是。我本想下一站，便去紫陽門挑戰，不過蘇總鏢頭既然跟紫陽門之間，尚且有這一層淵源，在下反而不方便去了。」
「這……」
蘇陌一愣，笑著說道︰「柳莊主自去便是，你我私交歸私交，與此事無關的。」
「不成。」
柳隨風搖了搖頭︰「蘇總鏢頭對玉柳山莊和在下，恩深如海，試劍七派固然是想要以此磨劍，卻不能有違本心。執著于形，更是落了下乘。此去在下避開紫陽門就是。」
「……」
蘇陌一時無言，不過看柳隨風心意已決的模樣，也只能點頭。
此後兩個人又相約了一番天衢論劍之時，在何處見面踫頭，柳隨風這才告辭離去。
他單人只劍，沒有任何負累。
姿態瀟灑，卻也讓人心向往之。
蘇陌將他送走之後，返回冷月宮內，也準備帶著人離開，前往紫陽門。
只不過臨走之前，總得再見一見三宮主。
魏紫衣領著蘇陌過來，進門之後，就很自覺的自己出去了。
三宮主斜靠在軟塌之上，瞥了蘇陌一眼︰
「上午看完了熱鬧，下午就要走了？紫陽門跟冷月宮之間，不過是一山之隔，你明日再走也是不遲的。」
蘇陌搖了搖頭︰「于冷月宮內，已經耽擱日久。這一趟蘇某尚且有要事在身，便不敢在此間多留了。」
「嗯……」
三宮主微微沉吟，抬頭看了一眼蘇陌︰「天衢論劍你也要去湊個熱鬧？」
「這件事情牽連恐怕不小，身在東荒，未敢置身事外。」
蘇陌笑了笑。
「不愧是他的兒子。」
三宮主輕輕點頭︰「天衢論劍，去哪里不好，偏偏要去天衢城。
「你可知道，整個東城，以天衢為核心，被一分兩邊。一邊是正，一邊是魔。
「東城……東城！東城指的是什麼地方？便是天衢城！
「天衢城是什麼地方？
「大玄王朝仍在的時候，天衢城乃是東荒首府。
「朝廷機要之核心！
「天衢城內藏有無數的秘密，其中更有不少直接關系到了大玄王朝。
「而由此展開的爭斗，更是數不勝數。
「這數百年來，已經有很多的秘密被人給挖掘了出來。
「可是仍舊有無數的秘密封鎖在了塵埃之下。
「在這里論劍，卻是在正魔兩道的眼皮子底下打架……
「萬藏心這一趟邀約，絕對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麼簡單。
「說不得，便會有一些不干不淨的牽連。
「而這牽連一旦展開，不僅僅東城未必能夠獨善其身，縱然是西南偏安一隅，也未必就能置身事外。
「你去看看熱鬧是好的，免得事到臨頭，尚且懵懂無知。
「一直到刀砍在了脖子上，才驚覺那刀鋒，竟然如此涼意逼人。」
蘇陌聞言輕輕點頭︰「晚輩明白。」
「多跟我說兩句話有這麼難嗎？」
三宮主瞪了蘇陌一眼︰「我跟你說了這麼多，你就回我了我四個字？」
「這……晚輩不知道該說什麼。」
「罷了……」
三宮主搖了搖頭︰「天衢論劍其中些可能會有關要，所以不僅僅是你要去，紫衣也要去。她現在既然已經成為了落鳳盟的第八盟主，就不能只是我座下的小小弟子。
「這種事情，她得多看看的……這也是為什麼，這一趟我一定要讓她回來的原因之一。」
「之一？」
蘇陌一愣，正要詢問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原因的時候，他就猛然閉上了嘴巴。
他已經猜到了另外的原因是什麼。
不過他這會閉嘴已經來不及了，三宮主見縫插針︰
「沒錯，把她叫回來的另外一個理由，就是給你說親。
「不過我說跟魏老頭說的又不一樣了……
「魏老頭考慮的是這丫頭的後半生，考慮的是落鳳盟的未來……以及，他的一份痴心妄想。
「到了我這，我只跟你說一句話，紫衣是個好孩子，喜歡就留下。」
「……」
蘇陌嘴角一抽︰「前輩，恕我直言，不管是你還是魏大盟主，似乎都未考慮過魏大小姐的想法。」
「這倒是。」
三宮主點了點頭︰「你能夠有此想法，反倒是出人意表，倒是更讓我喜歡……」
她說到這里，頓了一下，忽然喊了一聲︰
「紫衣，進來！」
這四個字，差點給蘇陌喊毛了。
他愕然看向了三宮主，就見到這為老不尊的三宮主，對他還擠了擠眼楮。
魏紫衣推開大門進來，卻是沒看到這一幕。
只是到了跟前，躬身一禮︰「師傅。」
「嗯。」
三宮主也恢復了正經的模樣，輕聲開口︰「今日和柳隨風一戰，為師受了傷。如今，天衢城我是去不了了，天衢論劍這一趟，你代替為師走一趟。」
「是。」
魏紫衣點了點頭，有事弟子服其勞，這沒什麼好說的。
此後三宮主又拿出了兩封信。
抖手之間扔給了魏紫衣。
魏紫衣隨手接過，看了兩眼信封，就已經收入了懷中。
「一封送往紫陽門，交給段松。
「另外一封去天衢城，交給二宮主。」
「是。」
魏紫衣領命。
「好了。」
三宮主交代完了這些事情之後，擺了擺手︰「你們自去就是，我乏了。」
蘇陌和魏紫衣兩個抱拳告辭，可就在即將踏出寒西樓的時候，蘇陌的耳邊傳來了一個聲音。
聲音是三宮主的，內容很簡單，只有四個字。
「好好看看。」
他微微一愣，轉回頭看向了三宮主，卻見到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閉上了雙眼。
大門更是轟然關閉。
蘇陌微微沉吟，一時之間卻有些不明其意。
好好看看？
好好看看什麼？
而且有些話光明正大的說不行嗎？
為什麼還要傳音入密？
這又不是什麼公開場合……
她在躲避什麼嫌疑？
蘇陌下意識的看向了魏紫衣，心說她不會是讓我好好看看她這個弟子有多優秀吧？
魏紫衣給蘇陌看的莫名其妙︰「干嘛？我臉上長花了？」
「……」
蘇陌發現自己沒看出來。
輕輕搖頭︰「你還跟我一道？」谷李
「我自己走也行。」
魏紫衣這話顯然是有點怨氣了。
俗話說，可一不可二，可二不可三，現如今對于魏紫衣來說，是接二連三。
先是魏如寒對她遮遮掩掩，其後師傅也對她含糊其辭，幾次跟蘇陌交談，都不讓她在旁邊听著。
這也就算，蘇陌這會也來這麼一句？
自己這突然之間到底是礙了誰的眼了？
「沒有沒有。」
蘇陌連忙擺手︰「自然是一道同行，一道同行！」
「哼。」
魏紫衣白了蘇陌一眼︰「你跟我師傅……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
蘇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會再用什麼舊識一類得來應付，顯然已經沒有什麼說服力了。
魏紫衣更是死死地盯著蘇陌，想要從他的口中得出個子午寅卯。
蘇陌在這目光逼視之下，不禁節節敗退。
正搜腸刮肚的準備想個法子應付過去，就听到魏紫衣一字一頓的說道︰
「師傅的那個舊情人……」
蘇陌一愣，下意識的看向魏紫衣。
魏紫衣見此卻是猛然瞪大了眼楮︰「是你！？」
「……」
蘇陌就感覺自己腦袋瓜子都嗡的一聲，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啊？
忍不住在她的腦門上就敲了一下︰
「說這話的時候，你稍微過了一下腦子嗎？」
「好吧……不是你，但是肯定跟你有關系。」
魏紫衣吃痛的揉著腦門，感覺蘇陌下手有點黑，眼眶都蓄了點淚痕了︰
「我對此事知道的不多，卻也知道段松是誰。
「師傅過去對此人從來不假辭色，今日卻當著你的面，讓我給段松送一封信。
「這或許說明，師傅開始逐漸對過去的事情釋懷了。
「而這一切，都是在見過了你之後才發生的。
「昔年那位豪俠，跟段松乃是舊友。
「事情又跟你有一定的關聯……
「你蘇氏一門又是紫陽門人……
「所以，不是你的話，那就只能是你家里的人了。
「可你蘇氏一門一脈單傳，而推及時間來看，那會已經有了家室的人……是你爹吧？」
這事其實並不難猜，只不過先入為主的情況下，沒有往蘇陌這邊考慮。
只要往蘇陌身上琢磨琢磨，就不難推斷出蘇天陽跟三宮主的關系。
更何況，魏紫衣雖然暴露本性之後，稍微有點人來瘋的意思。
但卻冰雪聰明，絕非庸庸碌碌之人。
能夠想到這一點，實在是不足為奇。
蘇陌嘆了口氣︰「終究是瞞不過你。」
「真的是？」
魏紫衣吃了一驚，得出結論是得出結論，但是證實結論之後，顯然又有不同。
她下意識的看了看蘇陌，又看了看逐漸遠去的寒西樓，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師傅竟然沒有打死你？」
「……當年我爹干的事情，打死我有什麼用？而且她也得能打的過我。」
「這倒也是。」
魏紫衣點了點頭︰「沒想到，昔年的老蘇總鏢頭，竟然也是一個人物啊。師傅這樣的傾城絕色，竟然都未曾入了他的眼……
「不過，師傅這幾日關起門來跟你談論的都是什麼啊？」
「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事情。」
蘇陌嘴角抽搐了一下。
「……跟我有關系？」
魏紫衣看著蘇陌。
「……」
蘇陌更加沉默。
「師傅不會……也是打算……」
魏紫衣指了指蘇陌，又指了指自己。
蘇陌勉強笑了笑︰「魏大小姐，果然冰雪聰明，乃是人間絕頂。」
「……先是我爺爺，現在是我師傅……」
魏紫衣感覺自己的表情有點分裂︰「要不，蘇總鏢頭你就從了吧？」
「……你才從了吧。」
蘇陌月兌口而出。
「我是從了啊。」
魏紫衣滿臉不在乎的模樣。
「……你住口，再廢話，自己一個人走。」
兩個人的對話逐漸開始不著四六，說笑打鬧之間回到了鏢局所在的院落之中。
李鏢頭，傅寒淵，胡三刀等人當即迎了上來。
當然，旁邊不免跟著那位疤臉怪客。
「總鏢頭。」
眾人開口，疤臉怪客慢了半拍︰「總鏢頭。」
蘇陌微微點頭，正要說話，卻忽然多看了那疤臉怪客兩眼。
疤臉怪客也就多看了蘇陌兩眼。
對視之間，蘇陌一笑，疤臉怪客也是一笑。
就听到蘇陌說道︰「讓所有人收拾準備一下，即刻出發，前往紫陽門。」
那疤臉怪客立刻如數重復了一遍。
不管是臉上的表情，還是說話時候的語速，都跟蘇陌一般無二。
「是。」
李鏢頭當即答應了一聲，讓在場眾人準備。
傅寒淵胡三刀自然也跟著去忙活。
疤臉怪客就跟在胡三刀的身邊，胡三刀干什麼，他就干什麼。
蘇陌靜靜的看了他兩眼，魏紫衣不禁問道︰
「怎麼了？」
「沒什麼。」
蘇陌一笑︰「小司徒呢？」
說到小司徒的時候，小司徒就被四位姑娘抬著到了跟前。
「蘇總鏢頭找我？」
小司徒滿臉笑容的問道。
「小司徒……一路至此，這一趟鏢到了這就算是結束。」
蘇陌說道︰「如今我打算去一趟紫陽門，你這邊有什麼打算？」
跟鏢局里的伙計不同，小司徒不是他鏢局之中的手下，這一趟跟著到這，本也只是想要體驗一下，押鏢上路是個什麼感覺。
一路之上對蘇陌是言听計從，未曾有絲毫違抗。
但是這會，鏢已經送到了，蘇陌要去紫陽門，自然得跟小司徒商量一下。
他是繼續跟著去，還是另有他想？
小司徒聞言也有些猶豫︰「蘇總鏢頭打算在紫陽門停留多久？」
「這不太好說。」
蘇陌搖了搖頭︰「我去紫陽門中另有要事，恐怕會耽擱一段時日。」
「那天衢論劍……蘇總鏢頭會去嗎？」
「會。」
「那就好。」
小司徒點了點頭，抱拳說道︰「既如此，那我暫且就在這里跟蘇總鏢頭分道揚鑣。」
說完之後，他輕輕一笑︰「這一段時日以來，著實是有非常體驗，心情甚是愉悅。接下來打算自己行走一番，前往天衢城去看看熱鬧。
「蘇總鏢頭若是去天衢城的話，咱們應該會在那里踫上，等蘇總鏢頭折返的時候，我再跟著蘇總鏢頭一路回來。」
「也好。」
蘇陌一笑︰「不過東城地界還是頗為危險，你雖然武功不錯，四位姑娘也是劍法高手。但仍舊須得謹慎小心，不可有絲毫大意。我知道你于醫道毒道之中極有建樹，卻也得防範這江湖上可能存在的千般手段。
「縱然是百毒不侵，卻又如何能夠得知，你所面對的是否便是那第一百零一種劇毒？」
開始的時候蘇陌尚且和顏悅色，到了後面時候卻已經逐漸嚴肅了起來。
小司徒涉世未深，常有天真的想法和念頭，跟在自己身邊的時候，蘇陌尚且能夠照顧一二。
如今打算自己出門探索，總擔心他會被人給害了。
小司徒听蘇陌詞嚴厲色， 卻也不覺得生氣，只是呆了呆，這才笑著說道︰
「多謝蘇總鏢頭，這番話我必然時時謹記，片刻不敢忘懷。」
「那就好……」
蘇陌輕輕的嘆了口氣，抱拳說道︰
「既如此，江湖路遠，望請珍重。」
「蘇總鏢頭也是，咱們天衢城再見！」
小司徒學著蘇陌，鄭重抱拳，又跟魏紫衣拱手作別。
四位姑娘也抱拳行禮，之後抬著小司徒揚長而去，只是小司徒頻頻回頭去看蘇陌，顯然有些不舍。
……
……
ps︰獻祭新書《我能看見厄運詞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