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宿命對決

作者︰小樓听風雲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範增一听,就知道這波大王在三層,而他在底層!

他只看到了三線作戰的整體利弊。

而大王卻已經洞徹戰局、料敵先機!

三線作戰對當下的大漢來說,的確很吃力。

但相比打著發一路兵、逐個擊破的如意算盤,卻被戰局倒逼著增兵兩路、三線作戰的被動局面。

無疑一開始就三路兵馬齊出,佔據主動、發揮優勢,才是明智之舉!

而且統一之戰,的確是宜早不宜遲,遲則生變……

「陛下之意,是捎帶手的把嬴政也一並算上?」

範增笑吟吟的拍了一記馬屁,心中的算盤子珠子撥得「 里啪啦」響,飛快的計算發七十萬大軍,所需要配備的糧草、輜重數量,以及押運糧草和輜重的後勤隊伍數量。

算著算著,他的腦仁就開始隱隱作痛……貌似有個合不上的大窟窿啊!

「算是吧!」

陳勝沒有再多作解釋。

從九州大勢來分析。

北方三雄中迫在眉睫需要清理的一路,的確是項羽部沒錯。

但真正被陳勝視之為勁敵的,其實唯有雍州的嬴政。

收拾項羽才是捎帶手的。

至于韓信?

那廝的心氣或許是北方三雄之中最高的。

但要說他有寧死不屈的勇氣,估計連他自己都不信!

只要打崩了嬴政和項羽,不需要人再去招降,韓信自己就得送上門來投降。

真正要防的是,這廝趁著他項羽、嬴政交戰,放冷箭偷襲他!

防著他們結盟?

不用防,也防不住!

大漢北伐之戰一旦開始,嬴政與韓信這兩家就必然會結盟聯手抗擊漢軍!

至于項羽,他怕是瞧不上韓信……這二人才是真正的八字不合!

不一會兒,範增便完成了粗略的估算,濃重的嘆息了一聲,揖手道︰「啟稟陛下,老臣已經大致計算過,今歲各州郡秋收的盈余,頂多只能支撐四十萬大軍在外征戰三月所需!」

陳勝想也不想的說︰「如何籌措糧草,那是你的問題,我只要結果,不問過程!」

範增心下一急,正要再進諫,殿上的陳勝已經跳過這件事,徑直說起第二件事︰「第二件要交給你辦的事,乃是天下布武!」

縱然範增心頭裝著第一件事,仍然一下子就被第二件事給吸引住了︰「何為天下布武,還請陛下指示!」

陳勝沉吟著,緩緩開口道︰「正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大漢一統九州之勢,已無可阻擋,我們的目光,不能再只盯著自己家里這一畝三分地,得放出去、放長遠,看看四鄰蠻夷,再好好看看我們自己……」

「有道是︰‘落後就將挨打、尊嚴只在長劍之上’,昔年周平王一念之差,以九州大陣隔絕天地元氣,雖為九州爭取了四百多年和平之世,卻也令我華夏子孫遭受四鄰蠻夷堵門侵犯兩三百年的奇恥大辱,而今更是有入侵中原,奪我華夏正朔的跡象!」

「這樣的事,絕不能發生在我大漢的治下!」

「老祖宗們留下的土地,只能多、不能少!」

「是以,我欲振興武道、強國強種,以堂堂正正的硬實力,將所有膽敢覬覦我們九州錦繡山河的四鄰蠻夷,通通打死,就地掩埋作肥料。」

「正好,他們看上了我們華夏的疆土,我也看上了他們的老家。」

「寇可往,我亦可往!」

「我們現在的土地,是老祖宗們打下來、傳下來的!」

「我們作為後人的老祖宗,自然也該打下些許土地,給他們傳下去……」

「我希望千百年之後,我們的後人們可以指著太陽光所能照射到的每一尺土地,拍著胸脯自豪的對每一個異族人說道︰‘這里自古以來就是我們華夏的疆土’!」

說到這里,他話鋒一轉,仔細的給範增介紹其他所謀劃的武館分級制、如何引導百姓形成尚武之風,以及對每一個武者登記造冊的具體措施。

話說得很硬核。

但在陳勝的心頭,這卻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的無奈之舉。

同樣是君王,同樣都有九鼎在手。

周平王可以布九州大陣,陳勝當然同樣可以布。

但問題是,周平王可以不管他死後洪水滔天。

而已經在面對周平王留下的洪水的陳勝,卻沒有再裝聾作啞的余地。

事實上,九州大陣的確極有具有誘惑力。

比陳勝預想中的,還要有誘惑力。

自打從莊老夫子那里弄清楚九州大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之後,他就已經絕了重啟九州大陣的念想。

但在九鼎入手之後,這個想法卻又被他不由自主的翻出來,反反復復的思索了很多遍。

人最擅長說服的,其實自己。

陳勝就給自己找了很多重啟九州大陣的理由。

比如什麼︰‘一直開啟九州大陣,的確不利于九州對外「交流」,但只要開個十幾年再關閉,就能將九州大陣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

再比如什麼︰‘經此大亂,九州元氣重傷、百姓苦不堪言,沒必要一定要在最艱難的時期,硬咬著牙去和外夷死磕,完全可以等到內部緩過這口氣來之後,再從從容容的去跟外夷決一死戰……’

他是真的只差一點,就鑽進了只看利弊、不考慮人性的死胡同。

要安逸。

要安逸。

死都不怕,就要安逸!

若是連他這個日子最好過的君王,都舍不得眼前的安逸。

底下那些日子本來就過得苦巴巴的漢軍將士們,豈能還有直面淋灕鮮血的血性?

士氣只可鼓,不可泄啊!

最終,是後宮那倆小王八蛋的降生,令陳勝幡然醒悟……或許,當年周平王也是這麼想的!

與重啟九州大陣相比,天下布武同樣具備極強的副作用。

作為一個自誕生起就與天斗、與地斗,嘴里喊著仁義道德、與人為善,對外擴張的腳步卻從未停步的彪悍民族,華夏民族的充沛武德,乃是刻進了血脈深處的隱性遺傳。

至于這種隱性遺傳什麼時候激活,既取決于大環境,也取決于手里有沒有家伙事兒!

就比如小黑有了槍,就只想著零元購。

而兔子有了槍,就想著拉隊伍、搶地盤,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是以大漢天下布武,副作用真的不僅僅只是治安事件那麼簡單。

而是極有可能會從根源上影響華夏歷史的進程……

陳勝若不是自忖著自己還年輕,還有足夠的時間,將治下百姓的攻擊性從內部引到外部,他真不敢玩得這麼大!

……

範增哪里知道陳勝內心的掙扎。

他听著陳勝講述天下布武的種種措施,心神卻還沉浸在陳勝方才所說的「自古以來」四個字的震撼中!

他也是追隨陳勝數年之久的老臣了,自詡是見過世面的,多熱血的豪言壯語他老人家都頂得住!

任他想象力如何豐富,他都決計沒有想到,他這輩子竟然還有被「自古以來」這四個字殺得丟盔棄甲的時候,那頭皮就跟盛夏時節發髻里悶出了痱子一樣,炸得滿頭亂竄!

待到陳勝話音落下,他‘蹭’的一聲彈起來,鄭重的理了理發冠,捏掌向陳勝一揖到底︰「老臣範增,願為陛下功在千秋之大略,效犬馬之勞,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陳勝笑罵道︰「好听的廢話少說,下去準備吧,蒙恬與李信都未撤軍,只等後方的糧草補給一送到,他們即刻揮師北伐,每多耽擱一天,他們可就多浪費一天糧食!」

範增听言,理智瞬間就壓倒老年熱血重新佔領高地,皺著老臉苦巴巴的請示道︰「恕老臣愚鈍,還請陛下明示!」

陳勝目不轉楮的盯著他︰「你真不知該如何補齊糧草缺口?」

今歲的秋收預估報告他也看了,他能不知道大漢今歲秋收的糧食,不足以支撐大漢在安置冀州、青州兩地饑寒百姓的基礎上,再支撐七十萬大軍北伐?

他既然定下七十萬大軍北伐的大戰略,自然篤定朝中能夠解決這七十萬大軍的糧草供給!

範增老老實實的搖頭︰「老臣真不知!」

陳勝似笑非笑的「嘖」了一聲,隨手自王桉上翻出一本奏折,打開後垂下眼瞼認真審閱︰「你不知道,就去找知道的人請教,擱我這兒磨什麼牙?難不成你還指望我收回王令,出爾反爾?」

範增愣了愣,心頭忽然茅塞頓開,連忙揖手道︰「老臣愚鈍,請陛下恕罪!」

陳勝頭也不抬的揮手︰「明白了就去抓緊時間辦,五日後,我就將率紅衣第二軍北上。」

範增擰起眉頭,想也不想的便怒噴道︰「陛下金玉之軀,豈能逢戰便先登?那還要蒙恬、李信作甚?白食朝中稻米耶?」

陳勝擺了擺手,澹澹的說道︰「蒙將軍與李將軍皆是當世名將,是我自己不放心前線,執意要至前線坐鎮!」

話說到這里,他心頭再度低低念誦方才從李斯口中听到的一個名字︰白起!

這一戰,他將對戰破軍、貪狼、七殺、紫薇這四大命格!

這既是群雄逐鹿九州的落幕之戰。

也當是一場宿命的對決!

他若勝,便將登頂華夏人皇之位!

他若敗……

他怎麼可能會敗!

……

「啟稟丞相,範增範司農,請見丞相!」

正埋首奮筆疾書的李斯听言,疑惑的直起身來回道︰「快請!」

剛才在長寧宮不還約好了後日休沐再聚嗎?

我這回來連太師椅都還沒坐熱呢……

謁者揖手行禮︰「喏!」

不一會兒,範增就大步流星的匆匆跨入權衡府廳堂,揖手見禮︰「李公,某貿然登門,萬請海涵!」

李斯連忙起身回禮︰「範公太多禮了,下回來直接進來便是,還通傳個甚……快快請坐,來人啊,上好茶!」

他走到堂下,親自把著範增的手臂請他落座。

二人剛剛落座之後,範增便心急的開門見山道︰「恕某冒昧,敢問李公今日覲見陛下,可曾提及糧草一事?」

李斯眉頭一跳,不動聲色的問道︰「範公何出此言?」

範增登時醒悟過來,連忙說道︰「李公莫要多想,實是某家方才覲見陛下商議糧草一事之時,陛下暗示某家,李公或有解決之法,某家才匆忙到此,向李公請教!」

二人口風都極緊,雖然都對對方正在操刀督辦之事心知肚明。

但不該說的話、一句不說,不該問的話、一句不問。

李斯捋著清須沉思了片刻,而後起身走到辦公桉台後方的書架前,翻找出一個桉牘,雙手遞給範增︰「範公且看此牘!」

範增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而後打開手中桉牘,快速瀏覽了幾眼,而後「啪」的一聲重重合上,色變道︰「這些不是……」

李斯澹澹的說道︰「這些是前幾日特戰局送到老夫手中的名錄,老夫初收到之時,也曾疑惑特戰局將此物交與老夫是何意,如今看來,當是就應在這里了!」

範增微微苦笑道︰「李公,此事可開不得玩笑,你我都知,陛下有多厭惡世家豪族,這種事……」

李斯詫異的開口打斷道︰「此事乃是你我二人在運作,與陛下何干?」

範增豁然開朗,由衷的向李斯揖手道︰「高還是李公高啊!」

李斯客氣的回了一禮,而後正色道︰「依老夫之見,此事可以辦,但必須得慎重!」

「一,此事到了這里,便只是你我私相授受之事,無論誰人問起來,都必不可將話說死,只說代為運作一二,是死是活無法作保!」

「二,縱然是買命錢,也須得盡力挑選品行良善之家,須知每放過一個大奸大惡之徒,都是在給我大漢面上抹黑!」

他向長寧宮方向揖手。

範增從善如流︰「李公說得在理!」

「三,此事最好還得與右相通個氣,令右相遣司法吏全程監察,吾大漢依法治國,任何事都不可違背法度!」

範增疑惑的撇了他一眼,心道︰‘你確定第三條不包含私人恩怨?’

都有司法吏全程監督了,哪還需要他們去挑選品性良善之家?

難道還有不違法,但不道德的世家大族?

他想了想,很機智的沒有去趟這師兄弟倆的渾水,揖手道︰「此時某家便以李公馬首是瞻!」

李斯有心推月兌,可這事兒朝中除了他,還真沒第二人能辦,只得應承道︰「範公客氣了,你我相互提點便是,都是為我漢軍將士籌措糧草輜重,何來主次?」

範增從善如流︰「李公說得在理!」

李斯︰……

「也罷。」

他苦笑著深吸一口氣,而後正色道︰「八方豪杰入吾金陵做客多日,我等也是時候盡一盡地主之誼了!」

‘豪杰?’

範增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之色,接口道︰「斬首?」

李斯愣了愣,無語道︰「是請客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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