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裊裊哼了聲。
「自然是因為我娘太優秀了，繼父第一眼就對她有了好感。
經過幾次接觸發現我娘比他預想的還要好。
他就坐不住了，厚著臉皮上門來求娶。
我娘考察了他一段時間，覺得他還不錯。」
余康泰心里很不得勁兒，但還是忍不住追問。
「你娘就這樣答應了？」
余裊裊︰「當然不會這麼簡單就答應啊，我娘最後還問了他兩個問題。」
余康泰很好奇︰「什麼問題？」
余裊裊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個問題，你以前怎麼樣我管不著，但娶了我以後，你能否只忠于我一個人，不納妾，不收通房，不在外面沾花惹草？」
聞言，余康泰笑了一聲︰「她還是那麼天真。」
當初謝氏之所以要跟他和離，就是因為他睡了個丫鬟。
那時余康泰的母親還在，謝氏嫁進門兩年了肚子都還沒動靜，老夫人坐不住了，便做主給余康泰安排了一個通房丫鬟。
老夫人的意思是，讓那丫鬟生個孩子，甭管男女，將來都過到謝氏的名下。
如此以來余家有了後，謝氏也能有個孩子傍身。
余康泰覺得這是個兩全其美的主意，便按照母親說的去做了。
然而謝氏卻被這事兒給惡心得夠嗆。
夫妻兩人為此吵得不可開交。
那時候余府上下所有人都覺得是謝氏太小家子氣，就連外人也人為此事是謝氏做得不對。
謝氏娘家遠在巴蜀，她在京中孤立無援。
但她又怎麼都接受不了自己跟別的女人共侍一夫。
最後她把心一橫，直接提出和離。
余康泰當時也是在氣頭上，覺得不過是個女人而已，有什麼可稀罕的？大丈夫何患無妻？！
于是他提筆就在和離書上簽了字。
現在想起來，余康泰心里其實是有些後悔的，他當初不該那麼沖動就答應和離。
但他覺得謝氏也有問題。
她太過較真，不過是個通房丫鬟而已，值得她鬧到和離的地步嗎？
她也不看看京中其他人家，哪個官員家里沒養妾室和通房丫鬟的？人家夫人都覺得沒問題，怎麼到了她這就不行？
說到底還是她太天真了，都已經嫁做人婦了還覺得自己是個小姑娘。
余康泰原本以為謝氏已經吃到教訓了，回到巴蜀娘家之後應該就能認清現實，這個世界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的。
卻沒想到，她還是那麼天真，都二婚了，還想讓男人只守著她一個人過活。
余裊裊從他的語氣里听出了嘲笑的意味。
她挑眉問道︰「你有什麼意見嗎？」
這下她是連敬稱都懶得用了。
余康泰︰「我沒什麼意見，我只是為你娘擔心罷了，這樣的要求恐怕世間沒幾個男人能接受。」
余裊裊如何能看不透他的心思？
如果說之前她對余康泰還只是不怎麼喜歡，此時就真的厭惡了。
「這就不勞你瞎擔心了，你做不到的，不代表別人做不到。繼父當時就答應了我娘，並且他也確實做到了，他到死都只有我娘一個女人。」
余康泰啞然。
他有種臉上被人扇了一耳光的感覺，火辣辣的。
他目光閃躲，急忙轉移話題。
「你還沒說你娘的第二個問題是什麼。」
余裊裊︰「第二問題是關于我的，我娘說她就算二婚，也不會放棄我這個女兒，她會帶著我這個女兒一起嫁過去，並且要求繼父對我視如己出，問繼父能否做到？」
這次余康泰沒有再問男方有沒有答應這類愚蠢問題。
因為從謝氏已經二嫁這個結果來看，就知道男方是答應了的。
余康泰無法理解的是，那個男人為什麼要接受這種近乎無理的要求？
哪有女人二婚還要求把孩子也帶過去的？
又有哪個男人會心甘情願幫別人養孩子？
余康泰忍不住問道︰「你和你的繼父相處得可還好？」
余裊裊毫不猶豫地道。
「非常好！繼父把我當成親生女兒一般看待，無論是物質還是情感，他都未曾虧待過我，在我的心里，他幾乎就等于是我的親生父親。」
這話刺激到了余康泰。
他加重語氣提醒︰「我才是你的親生父親！」
余裊裊笑了下，語氣充滿嘲弄的意味。
「是嗎？」
余康泰非常不滿︰「你這是什麼態度？難道你是覺得我不如你那個繼父嗎？你這個胳膊肘朝外拐的丫頭！」
若換成以前，余裊裊還會跟他吵幾句嘴。
可現在，她連跟他吵架的興致都沒了。
她已經對面這個男人失望透頂。
余裊裊徑直朝著馬車走去。
余康泰想要追上去，卻被蕭倦伸手攔住。
蕭倦冷眼看著他︰「你不配做裊裊的父親。」
余康泰顯然是不服氣的。
他想要辯駁，但在觸踫到瑯郡王的凌厲目光時，頓時就被嚇得噤了聲。
「以後不要再來打擾裊裊了。」
蕭倦丟下這句話便走了。
馬車平穩行駛在返回郡王府的路上。
余裊裊坐在馬車里，透過車窗看著外面的景色。
蕭倦有點擔心她，幾次想開口安慰她，但又因為沒這方面的經驗，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
忽然，他听到余裊裊的聲音，輕輕的，不疾不徐的。
「我娘嫁給繼父的時候，我已經四歲了。
大家都覺得我是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可我心里其實什麼都清楚。
所以我那時候很不安。
我害怕娘親會嫁給一個壞人，害怕我們以後的生活會變得越來越糟。
幸運的是，我所擔心的一切都沒發生。
繼父是個很好的人，他對我和我娘都很好。
我打從心底里尊敬他，並真心實意地把他當成了父親看待。
在余康泰派人來巴蜀接我的時候，我一直以為他的形象應該繼父差不多。
確切來說，我覺得天底下的父親應該都是繼父那樣的。
結果證明是我太天真了。」
她跟余康泰相處得越久，就越思念以前在巴蜀的生活。
那時候的她有母親疼愛，有繼父寵著，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每天都過得無憂無慮。
而如今，她什麼都沒有了。
她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回頭看去，正好對上蕭倦的深邃目光。
「你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