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樂意啊！」
說到這，徐慶冬一臉唏噓的看著曹志強︰「曹社長，我辦了這麼不牢靠的事兒，您還不計前嫌，願意繼續讓我導這部戲……」
「錯了！」曹志強面無表情的道，「是我當導演，你當副導演，輔助我拍攝這部戲。」
徐慶冬一滯，然後勉強一笑道︰「曹社長，坦白說，你寫的劇本確實很好，非常好，你的形象也不錯，你絕對可以當個好的編劇跟演員，但要說當導演，這個嘛……
我沒有別的意思，純粹是導演這個職業吧，技術門檻挺高的，需要掌握方方面面，需要很多知識儲備跟實踐，而您之前從沒做過導演，突然一下子就要當導演，這恐怕不太合適吧。」
曹志強微微一笑︰「徐導演，我也跟你坦白說，我這個人呢，要麼不做，要做，就喜歡自己掌握一切。
導演這個職業確實門檻很高，但說到底，就是要把劇本里的故事，用電影的形式表現出來。
這故事跟劇本都是我的，沒有人比我更懂這個故事，也沒人比我更懂這個片子該怎麼拍，怎麼呈現。
我所欠缺的，不過是一些技術性的問題，比如如何掌握拍攝時機，如何控制拍攝角度這些。
因此，我才找你過來，以聘任的形式，請你當我的副導演。
簡單來說，如果一個攝制組是一支軍隊，我就是總指揮，你就是我的參謀長。
我只負責做決策，決定該怎麼打，怎麼拍。
但具體該怎麼打怎麼拍，還是你來。
當然了，這個期間，我也會跟你學習怎麼當導演。
畢竟理論再多，也不如實踐更快更好。
香江那邊好多導演都是半路出家，先當演員，熟悉了就當導演。
我憑什麼不可以？」
「這個……」徐慶冬皺起眉頭，然後搖搖頭，「這還是不太妥，因為這樣的話，萬一咱倆出現沖突怎麼辦？」
「簡單啊。」曹志強道。
「整個片子的故事流程，我說了算，但具體該怎麼拍，你說了算。
我會詳細給你講戲，甚至是，我還可以畫出分鏡頭的畫給你，讓你有個詳細的概念。
平時拍攝的時候，咱們就好好商量著來，真要是這樣了都還起沖突，那最終我說了算。
不過一般情況下，我認為不至于，畢竟我很好說話的，你說是吧？」
徐慶冬再次皺了皺眉，沒說話，很顯然不太樂意。
一看徐慶冬的表情，曹志強微微一笑，豎起兩根手指頭。
「這樣吧，徐導，要是你同意來當這部電影的副……不，共同導演，我樂意給你這個數。」
「兩百？」徐慶冬一皺眉。
「兩千！」曹志強搖搖頭。
「兩千？」徐慶冬立刻就不皺眉了，直接瞪大雙眼。
的確，兩千塊，在這時候可是大錢。
要知道，此時的國內導演，平時都是拿工資的，就算有戲拍，能拿拍戲補貼，但實際收入並不高。
比如後來拍八六版西游記的導演楊杰，他當時的收入，也不過是一集90元。
這還是央視的大制作的待遇，且八六版西游記每一集都約等于一部電影了。
你要是普通電視劇跟普通電影，那收入就不好說了，可能根本沒補貼，就只有工資。
至于一般的導演，如果是拍電影，比如普通的故事片，且導演不是一線著名導演的話，一部電影的薪水，一般也就是給二百到三百元。
只有那些著名導演，拍一部大制作的電影，才可能收入高一點，但一般不會超過一千元。
曹志強倒好，戲還沒拍呢，給徐慶冬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導演，直接就開兩千元的薪水，這確實很高了。
不客氣的說，曹志強如果用這個價格找導演，哪怕只是副導演，恐怕也會一堆人搶著干。
雖然都說八十年代的導演更有風骨，更多是拍自己想拍的，不是為了錢。
但其實那都是扯澹。
能多賺錢，誰不樂意啊？
可如今的國情跟大環境就這樣，大電影廠的經費都緊張，更別說小電影廠了。
這時期的國內導演，普遍收入都不算太高。
當然，這個不太高，是跟港台導演，以及後來的收入比。
同時代橫向對比，導演比起其他工人工資，還是高的多。
至于拉投資拉贊助，國內此時幾乎都是國企跟集體企業，有錢投資，也不會隨便大手一揮，給一個導演加錢。
所以曹志強這種人，此時的國內你不能說沒有，但絕對是鳳毛麟角。
「真給兩千？」徐慶冬又眯起眼，緊緊盯著曹志強的臉，生怕對方反悔一樣。
「當然。」曹志強笑了笑，「我可以先給你一千，事後再給一千。」
頓了頓後，曹志強又道︰「另外，你拍戲期間吃住行，全部我來報銷，全都高標準，有酒店就住酒店，有飛機就坐飛機，不會虧待你。」
徐慶冬有些扭捏︰「其實，我也不是在乎錢，我就是，就是很喜歡這個故事，很想拍出來……」
「我知道。」曹志強道，「這樣吧，電影字幕里，你的名字可以作為共同導演出現，但主導演必須是我，你的名字在我後面。
你要知道，這部戲的劇本是我，主演是我，投資更是我，而且之前我還被你坑了十萬塊……」
「那不是我的原因。」徐慶冬立刻道，「誰知道北影廠那幫人他們……」
「好了，事已至此，我不想再糾結那些。」曹志強一擺手，「我只知道，既然你把事情搞砸了，那就要一切听我的。」
略微一頓後，曹志強又道︰「其實，我本來已經打算放棄拍這部戲的，但我實在不忍心我的心血付諸流水。
同時呢，我又怕別人拍不好，背離了我的初衷，所以才重新決定自編自導自演，要把我心目中的故事拍出來。
當然了，我也承認，我確實不太懂導演那一套，所以才需要一個導演來實際幫我完成。
總之，不管這部電影賣座不賣座，我都要讓這個電影出現在這人世間。
明確的說，這是我個人的一個小任性，你懂了嗎？」
徐慶冬嘆口氣︰「懂了，完全懂了，不過……」
「不過什麼？」曹志強道。
徐慶冬道︰「北影那邊呢，短期內肯定是拍不了，他們沒有攝影設備給我們，我雖然申請了，但依然得排隊，而且打過去的錢，也不可能立刻退給你，依然得等。」
「那就不等了！」曹志強澹澹的道。
「我以個人的名義重新投資，起步二十萬經費。攝影設備跟膠片也都我來出。
你呢，只需要另外給我找個電影廠，我要那種能立刻開拍的，不需要排隊的。
反正攝影器材不用他們出，人不用他們出，錢也不用。
他們只是出個平台，讓我的影片可以正常上映就行了。」
「等等！」徐慶冬突然道，「你說你要自己投資拍攝，連攝影器材也有？有攝影機嗎？」
「當然有。」曹志強點點頭。
「我能先看看攝影機麼？」徐慶冬道。
「這個……」曹志強略微一頓，「可
以是可以，但這些器材的來路有點……不是那麼正，你能保密嗎？」
徐慶冬眨眨眼，立刻就以為曹志強的那批攝影器材是走私貨。
「放心吧。」徐慶冬哈哈一笑，「我只關心東西好不好，至于來路，那不是我關心的，而且我也不會大嘴巴到處說。」
曹志強點點頭︰「那行，跟我走吧，我帶你看看貨。」
說，曹志強就帶著徐慶冬離開北平飯店，然後自己開車，帶著徐慶冬直奔紅光出版社。
之所以去那里，是曹志強暫時也想不到其他放攝影器材的地方了。
曹志強目前買的房子，幾乎都被其他人住上了，他自己都是住酒店。
本來簽到了攝影器材後，他是想著重新買一套大房子的，但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嘛。
而且紅光出版社本身就佔地不小，光辦公大樓就還有很多空房子。
這也罷了，關鍵不久之前，副社長陳家邦還剛跟原先的玻璃廠談好了收購價，以八十萬的價格，收購了其他幾個地皮以及上面的老廠房跟老倉庫，佔地面積直接擴增了三倍。
當然，再怎麼擴張，那也是工業用地，只能是公對公的買賣，私人是買不到的，而且也不能隨便轉換土地性質，除非政府出面轉變。
因此，想在那片老玻璃廠的老廠里建設房子往外賣，那是不成的。
雖然現在的國內，已經允許房產自由買賣，但那只是針對住宅性質的商品房，比如老四合院，老洋樓啥的。
像工業用地的房子，比如工廠的單位自建房，還是不許進入市場，好像商品房一樣買賣的。
也正因為這樣，所以工業用地基本沒有買的。
開玩笑了，現在大家都缺錢，不缺地皮，誰閑的買你的老廠房啊。
比如那個玻璃廠，人家當初搬遷出去，也主要是因為污染問題，並不是心甘情願搬遷的。
至于玻璃廠搬遷後，遺留的老廠房，原本是打算打包賣給紅光機械廠的，畢竟鄰居，但機械廠一直沒松口。
現在有紅光出版社肯買，那自然樂意。
從後世的眼光看，這個玻璃廠是虧大了，但站在此時玻璃廠的角度，人家不虧。
因為現在的工廠大部分都是國企跟集體企業。
那家玻璃廠呢，原本是一家鄉鎮集體企業，並不是國企。
公社化運動的時候，京城周邊的很多農村，都紛紛成立了不少鄉鎮企業。
當年的京城二環之外都是農村，所以這家二環外的玻璃廠是集體企業，一點沒毛病。
所以這家玻璃廠，就是當時的公社化產物。
反倒是國企性質的紅光機械廠，是後來才搬過來的。
集體企業比國企要靈活許多，但也是更缺錢。
因為這家玻璃廠技術不行，連年虧損，所以賣廠房換錢，就是最迫切的行為。
說白了，此時這邊還是個郊區鄉鎮轄區，玻璃廠這種鄉鎮企業，賣不賣的，是鄉政府說了算。
現在有國企肯接手原先因為污染問題被關停的破廠房，還給現錢，那當然賣啊。
有那八十萬，鄉政府可就解了很多燃眉之急。
要不說，紅光出版社作為一家國企性質的出版社，此時干什麼都方便。
所以，現在的紅光出版社，單純就佔地面積來講，還是很不錯的，是典型的地廣人稀。
不管怎麼樣吧，這里有足夠的地方當倉庫，這就夠了。
開了一段路後，曹志強就帶徐慶冬來到了紅光出版社。
之後，曹志強讓徐慶冬先去他的社長辦公室坐一坐，讓自己的秘書項
東方招待他。
至于他自己，則悄***的一個人來到一處有些破舊的紅磚房。
這里原先是那個玻璃廠的一處倉庫，鄉鎮企業嘛，有紅磚房就不錯了。
這時期別說水泥大都是進口的，就連紅磚都不多。
一個鄉鎮企業能有這種紅磚房當倉庫，已經不錯了。
實際上，這邊也就是倉庫、辦公樓之類的重要地方是紅磚房，其他廠房之類都是土胚房。
用鑰匙打開紅磚房的鎖，曹志強走進去看看。
里面一看就沒啥東西，荒廢了很久的樣子。
曹志強想了想，找了個空地，然後從隨身空間拿出一張干淨的大棉布，再把一台35毫米金版攝影機以及一副配套的三腳架，還有六個配套鏡頭拿了出來。
至于其他的一堆附件，暫時就不需要了，一次性太多東西的話，太惹眼了。
放好攝影機跟三腳架，以及六個配套鏡頭後，曹志強又拿出一張張棉布，分別把這些東西都包起來。
做完這些，曹志強才單獨請徐慶冬過來看。
當徐慶冬看到那台攝影機，以及配套的六個鏡頭後，立刻驚訝的合不攏嘴。
「這是，這是米國的潘那？」徐慶冬是個識貨的，一眼就看出來歷。
是的，潘那維申在國內的簡稱，就是潘那，他能一口說出這名字，已經算見多識廣了。
「而且都是新機器？怎麼可能？」徐慶冬手模機器滿臉驚詫，「據我所知，這東西只租不賣，基本都是好來塢在用，咱國內根本就沒有啊？你，你哪兒來的？」
的確，國內此時的攝影機基本都是國產的或者西德的阿來攝影機。
至于米國的潘那維申，國內正規電影廠還真沒有。
偶爾有合拍片可能會有那麼一兩台，那也是外商帶來的。
這時期的國內普遍缺攝影機，更缺好攝影機。
比如那個之前拍攝了《話說長江》，現在還在日本沒回來的那位左田雅仁，他當時拍攝長江紀錄片的時候，就是自帶的攝影機，而且那也是租借的。
左田雅仁為何拍了一部話說長江就負債累累？
其實他在國內拍攝過程中的消費並不算多，主要的消費都是租借攝影機以及購買膠片的費用。
總之，如曹志強所料，看到那台全新的潘那維申攝影機後，徐慶冬立刻就愛不釋手。
「我哪兒來的你就別管了。」曹志強道，「我就問你，用這個能不能拍？」
「能，當然能！」徐慶冬愛不釋手的模了又模，好像在模最漂亮的女人。
「好東西啊，真的好東西！」徐慶冬嘆口氣，「有了這個，還有這麼多鏡頭，再搞點好膠片，絕對能拍出最好的片子！」
「那就好。」曹志強點點頭。
「不過……」
「不過什麼？」
徐慶冬放下攝影機，一臉鄭重的看向曹志強︰
「曹社長，既然你有錢有故事，還有這麼好的攝影機，甚至膠片你也能解決，那你干嘛還找什麼制片廠？
制片廠有的，你都有，干嘛還讓他們吃一份？
咱自己拍個獨立電影就好了啊。」
「拍獨立電影？」曹志強一皺眉。
「對！」徐慶冬兩眼放光。
「拍一個不受任何單位跟個人影響的，完全自己說了算的，國內第一部獨立電影！
只要拍成了，不管成績如何，這都是開創歷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