驥星河現在的狀態很奇怪。
雖然是身處于戰場，且在不斷戰斗，卻像是游離在這個世界之外，一切事物都不再真實，有種莫名其妙的虛幻感。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沒搭理蘇川雲，也沒有和星月談心。
于是，星月就和蘇川雲、李元霸、屠遠、驥榮欣月同時聊了起來。
但星月還是有些無聊，因為這些人回消息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啊。
最高能夠同時控制三百架機甲作戰（需要超算支持）的星月，此時又不用控制星月甲戰斗，只需要在蘇川雲操作變形會導致失誤出現的時候進行糾正。
驥榮欣月回消息的速度更慢，還處于蔚藍星的她，每次回復星月的消息都有三分鐘時間的延遲，一來一回就是六分鐘的通訊延遲。
「除了欣欣，三個都是小渣渣。」
無聊的星月，也算是靜極思動，她雖然可以同時和很多人聊天，比如英靈議會的一些成員，或者是她手下的七十二柱魔神，以及依然在她的控制下進行某項研究工作的埃森博士等等。
但在對方不知道她真正身份的時候，所謂的聊天多少還是有些無聊。
「主公，沉木的新想法很有意思，我想，和他聊聊。」
「恩。」
驥星河的回應簡單直白，語氣有些神思不屬，但星月卻不覺得奇怪。
這樣的驥星河，她見過很多次了，很早之前在五號基地的時候，驥星河駕駛著當時還有老頭樂之稱的星月甲，去基地外面的地表環境中‘練拳’的時候，就經常會進入這樣的狀態之中。
當時她很奇怪，但她不敢問，因為當時驥星河並不知道她的存在。
後來通過驥榮欣月，以及驥星河跟杰克森的對話，她知道了這種狀態叫做頓悟。
在戰斗狀態中頓悟，挺起來有些夸張，但既然是自己的主公驥星河，那也就不存在什麼問題了。
更不存在問題的，是把自己的身份告訴沉木，或者說，是以真正的自己來面對沉木。
要說全聯邦對于驥星河最迷信的人，那非蘇河莫屬，因為蘇河是驥星河傳奇人生的見證者、記錄者、傳播者。但沉木相比于蘇河，也是不遑多讓，且從專業能力上來看，沉木能夠給驥星河帶來的幫助更大。
星月甲的超頻形態、八臂修羅模式，還有最終堡壘、六道輪回、安德烈2093電磁步槍……
以前不說，是因為沒什麼必要說，也確實需要保密。
但現在的情況是……如果不是屠遠最近幾天遠離了各種單兵外骨骼裝甲，從不去機修區、停機區，甚至連他的衛兵都不允許穿單兵外骨骼裝甲了，那屠遠的腿說實話是有些危險的。
不能說沒談好，只能說還沒談好。
龍語真的是博大精深，所以屠遠還在和李安邦談，兩個人針對星月的事情，談起來完全沒有軍人應有的干淨利落，也是因為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復雜，影響太大了。
在這種情況下，星月覺得，她可以認識一些新朋友。
畢竟，未來的某一天，她可能會和她的主公一起，帶著她的這些新朋友離開。
提前交流感情，省的到時候生分。
當然了，主要還是沉木這些星月的新朋友，會對星月生分起來，而星月對于他們是一點都不陌生，甚至比他們自己知道的事情還要多。
比如有些已經被遺忘，卻被記錄了下來的事情，星月都知道。
叮叮。
沉木收到了消息提醒，看了一眼之後，表情雖然不變，可眼神卻突然復雜了起來，有些擔心的他對身旁的老劉說道︰「老劉，你看著點，我測測這架機甲的程序。」
「恩。」
老劉沒多想，因為這很正常。
沉木鑽進了一架剛剛完成智能核心替換，腰眼處貫入駕駛艙內部的傷口還沒有修復的公爵甲之中。
這架公爵甲是驥星河擊破，並由獨立團完成繳獲的，自然屬于獨立團所有，改造之後就能夠讓獨立團多出一架將軍級的機甲，提升個體戰力的同時也能夠提升整體戰力。
類似的公爵甲，在驥星河歸來之後，總共已經有了十五架。
其中有三架是蘇川雲在戰痕峽谷的擊破，十二架是在眾神山戰區的擊破，其它被擊破的公爵甲，並沒有運送到獨立團這邊。
也是情有可原。
「所羅門王，有什麼重要事情啊？」
進入駕駛艙的沉木，就低聲問了出來，同時用兩個腳掌堵住了駕駛艙的那個缺口，也幸虧他的腳掌連同鞋底不小。
星月用故作神秘的語氣問道︰「魯班，你想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嗎？」
沉木在英靈議會的代號是魯班，之前就和星月的馬甲身份所羅門王聊過很多次，關于安德烈2093電磁步槍的制造技術，就有星月的幫助。
「……」
沉木听到這句話的反應，卻和星月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他表情有些復雜的問道︰「情況，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了嗎？」
「恩？」
「你好，星月。」沉木突然在駕駛艙里，對著可視窗口舉起了右手︰「我是沉木，代號魯班，當然了，我自認為我是機甲專業真正的大師，所以你也可以叫我魯班大師。」
「……」
星月瞬間就明白了，語氣無奈︰「你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這話說的。」沉木嘆了一口氣︰「你的前幾代身體都是我主力制造設計的，你的程序主體是我弄來的女媧副本，你最早的問答機制有一大半是我設置的，後續的幾次升級、維護也都是由我來完成的，我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
星月無言以對。
要說起來她的制造者，驥星河、驥榮欣月都算不上，沉木佔了大頭。
不過沉木主要負責的是她的‘軀體’、‘意識本源’，真正的誕生是由驥榮欣月引導的，真正的成長是因為驥星河。
如果用生養之恩來形容的話，沉木的作用是生，驥星河的作用是養，驥榮欣月則是從小到大的陪伴。
孰輕孰重，存乎一心。
「那你是什麼時候確定的呢？」星月很好奇。
「產生這個猜想，是因為老頭子讓我看好你，不讓欣欣駕駛你離開基地訓練。之後的確定……」沉木說道︰「星月甲和適用所謂甲分身之術的機甲改造，都是由我親手完成的，我很清楚甲分身之術的極限在哪。老頭子能夠打破極限，我不奇怪，但後來李元霸也能夠打破極限……要是沒有鬼，那真的是有鬼了。」
也就是沉木這樣說了，換成蘇川雲敢說‘有鬼’，那少不得一頓怒懟。
「嘖嘖，李元霸要是知道他在你心里是這樣的水平，估計得找你練練手。」
「呵呵，我怕他？」沉木自信的說道︰「卸甲戰，我有第二段境的氣，他到現在估計還沒能真正掌握他的氣吧？穿甲戰的話，不是還有你嘛。」
星月贊同道︰「有道理。」
和李元霸並肩作戰的三年時間，確實是有些感情的，但這種感情已經被李征帆、李安邦給影響了。
吐槽起李元霸，或者是和李元霸對戰什麼的，星月表示她很有興趣。
這種不理智，就是星月這個人工智能生命的特殊性。
「情況到底是什麼樣的？」沉木正色問道︰「誰看出來了，誰在懷疑，誰又準備做什麼呢？」
星月稍有沉吟，才說道︰「李安邦看出來了，還有一些人也看出來了，恩，屠遠知道，李元霸也知道，現在蘇川雲也知道了。不過他們三個不用擔心，主要是李安邦的態度，屠遠正在和他談。」
沉木略做思索，皺眉道︰「如果是李安邦的話，應該不存在什麼問題啊，老頭子的願景和李安邦的願景，應該沒有沖突。」
「是的，願景沒有沖突，但實現願景的方式卻有一定的區別。」星月說道︰「你對李安邦這樣的人應該有所了解，真的需要時，他可以比陳迅更加不擇手段。」
「確實如此，陳迅的不擇手段、物盡其用、人盡其用，很多時候只是說說而已，真要讓他下令犧牲一些人，他是會猶豫的，可李安邦絕對不會猶豫。」
沉木認可了星月的說法，問道︰「那他現在是什麼態度呢？」
「他想要研究我，復制我，掌控我。」星月的語氣有些冰冷。
沉木眉頭皺的更厲害了。
「這樣，不太合適吧？」
「怎麼不合適呢？」
「你這是要考驗我？」
「你說嘛，別嗦了，還有其它正事呢。」
「恩……」沉木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他沒把你當人看，而是當成了女媧那樣的人工智能程序，但他忽略了的是，或者說他不在乎的是，如果都不把你當人看了，你為什麼要把自己當人看？如果你選擇不當人了，那麼，你為什麼要站在人類的陣營呢？」
「嘶……」星月驚嘆道︰「你不會是蘇河冒充的沉木吧？」
沉木冷笑了兩聲道︰「區區司馬遷，只是一個記錄者，怎麼能夠和身為創造者的魯班相比呢？」
「這話可不興說啊，朋友。」星月好奇道︰「你跟蘇河的關系不是挺好的嗎？怎麼就對他有這麼大意見了啊。」
「呵呵！」沉木又是冷笑出聲︰「都在干大事的時候，他竟然開始談戀愛了，還準備和那個叫裴靜的結婚，這是背叛組織的行為。」
「……」
星月提醒道︰「秦佟的兒子秦王戰，都到了想談戀愛、結婚的年齡了，蘇河的年紀不比秦佟小多少，怎麼就不能談戀愛，怎麼就不能想結婚了啊。我看啊，你是嫉妒。」
「我會嫉妒他？」沉木的表情突然嚴肅了起來，問道︰「說起來，你到底能不能被復制啊，或者說是參照李元霸模彷老頭子獲得了氣的力量，能不能參照你的經歷創造出另一個人工智能生命？」
「你也想研究我？」
「不不不。」沉木認真的說道︰「我是在想，我們的生物材料技術已經取得了長足的進步，類人體組織的各種材料更是非常成熟。有沒有可能，我只是說可能啊，只是好奇啊，你不要多想。
就是……有沒有一種可能，我親手打造一個人類女性的身體，然後，創造出一個人工智能程序……」
「閉嘴！」
星月听不下去了，怒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弄死你？」
「哈哈哈……我開玩笑的。」沉木尷尬的笑著說道︰「不要當真嘛，我怎麼可能是那種變態的人呢？」
想著沉木機修師的身份，又常年撲在機修事業上，星月語氣肯定的說道︰「你就是那種變態的人，以後我要離你遠一點。」
「喂，不要污蔑我啊，我就算是真的有那種想法，我是說就算，如果，你懂不懂？」沉木解釋道︰「也不可能對你有想法啊，你戰斗力太強了，而我喜歡……咳，算了，說正事吧。」
「……」
我很強，怪我咯？
「蘇川雲天天說自己變態，其實一點都不變態，你才是真的變態。」
「說正事。」沉木問道︰「你怎麼想的啊。」
「如果我真的可以被研究復制，我不介意他們通過研究我來復制出更多的我，但我自己研究過，也找人研究過，不行的。」
沉木相信星月所說的話。
從星月的人性化程度來看，星月無疑是寂寞的，她再像是一個人類，也不是真正的人類。基于在人類世界中誕生、成長的原因，她也會和人類一樣，向往著她真正的族群。
至于星月所說的自己研究、找人研究，沉木也是相信的，英靈議會的成立時間雖然很短，只有三年多而已。但基于星月的特殊以及強大，還有屠遠、李元霸、李安邦的支持，已經不容小覷了。
「而且。」星月話鋒一轉，問道︰「你覺得，另一個我，另外很多個我，會像我一樣站在人類的陣營之中嗎？」
沉木沉默了。
半晌之後問道︰「這番話，你跟屠遠說過嗎？屠遠，跟李安邦說過嗎？他們應該能夠想得到，不是所有的人工智能生命都會像你一樣幫助人類，更大的可能是危險的，甚至會帶來毀滅全人類的危機。」
「需要我提醒他們嗎？」
星月笑了起來，笑聲清脆的像是驥榮欣月。
她笑著說。
「核武器也很危險，人類，不還是造了那麼多。」
沉木搖頭︰「這不一樣，核武器是在人類的掌握之下。擁有自我意識和自由意志的……人工智能生命，更加的不可控。」
「真的不一樣嗎？那些掌握核武器的人，可控嗎？」
星月的語氣突然變的很輕松，像是在說和她完全無關的事情。
她說。
「而且，現在的問題是，他們，想要從掌控我開始。」
沉木听出了星月的某種意思，以現在星月所擁有的能力和資源來說，她隨時都可以離開人類的世界，沒有人能夠擋得住。
而只要她離開了，那這些事情就全都和她無關了。
「屠遠應該可以和李安邦談好的。」
「李安邦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重要的是，李安邦代表了他們。」
「那就讓屠遠跟他們好好談一談啊，實在不行的話，不是還有老頭子嗎？老頭子的話，管用的。」
「他們同樣想要掌控老頭子的恩賜能力，對于他們來說，恩賜能力不是恩賜，只是一種資源。所以，有了李元霸，有了進行相同實驗，基因卻被徹底破壞只能等死的一百零九人。」
星月有些話不能跟其他知道她的人說，但這些話她很想跟人說出來，沉木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沉木沉默了。
他知道聯邦肯定會進行覺醒實驗，但沒想到會死這麼多人。因為覺醒實驗成功的嚴苛條件，這一百零九人本身又會有多麼優秀，如果活著，又能夠爆發出多麼濃烈的光彩呢？
星月的語氣悠揚了起來，像是飄到了萬里高空，又像是人類從未真正涉足的星辰大海。
她說。
「他們把我也當成了一種資源，但在我看來，我才是這個世界給人類的，最偉大的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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