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六章 若要人不知(求月票)

楊慎離開後,張佐就出現了。

張佐還在窗口探頭看了看楊慎遠去的車駕,大概是怕被楊慎看到他跟朱浩走在一起。

「張公公也看到了,這位楊翰林目前是回頭了,張公公回稟陛下時,該知道怎麼說了吧?」朱浩把那份聯名奏疏拿出來交給張佐看。

張佐笑道︰「這位楊大才子,真是與眾不同,還以為他有多麼堅定的心思呢,這一點小恩小惠,就讓他回心轉意了?」

朱浩道︰「侍講學士的位置,可不是一般的小恩惠,他恐怕還有點輕視自己,覺得不配現在的職位呢。」

「哦?他是怎麼說的?」張佐很好奇。

于是朱浩把張佐沒听到的對話內容,跟張佐說了一邊,這都是方便張佐回宮跟朱四稟告的內容。

張佐點點頭︰「以他的年歲,年紀輕輕就已是侍講學士,若真讓他好好發展個幾年,或許翰林學士、閣臣也做得來,可惜啊可惜。」

連張佐都知道,皇帝不可能器重楊慎,就從楊慎是楊廷和兒子這一條,皇帝就把楊慎歸為政敵一類了。

張佐又帶著幾分恭維,對朱浩道︰「朱先生這次暗中挑撥這些人的關系,把議禮的危機化解于無形,要是朱先生自己能入閣,這是陛下和咱家等人早就想看到的一幕,朱先生還是不要繼續這樣隱身幕後吧。」

朱浩笑著擺擺手︰「為陛下謀事,不一定非要走在前台來……張公公早些回宮去吧。在下也要告辭,去做別的事了。」

……

……

翰林院。

蔣冕到此來見翰林學士石和豐熙,他沒有見黃瓚,也就是壓根兒沒把黃瓚當成「自己人」。

蔣冕拿出一份上奏的關白,遞給石、豐二人看,在看的時候順帶做了注釋︰「這是敬道有關查究京師刊印議禮書籍之人的上奏,聯名者頗多,基本都是翰苑中人,用修等人也在其列。」

豐熙奇怪地問道︰「先前怎麼毫無音訊?」

蔣冕嘆道︰「陛下先前已知會內閣,要拔擢用修為侍講學士,看來或與此有關。」

「嗯?」

豐熙和石對視一眼,他二人之前雖然對楊慎的跋扈有些厭惡,但還不至于去懷疑楊慎的人品和動機。

豐熙繼續道︰「中堂,用修態度端正,在大禮議上一向都是後輩中敢為人先的存在,哪怕他在這樣一份奏疏上聯名,也不能說明問題吧?」

石也替楊慎說話︰「有關陛下要升遷用修,其實早在數月前,陛下便曾單獨召見問詢我二人,陛下應該並非一時興起,或是想安撫朝中臣僚。」

「說來也是,陛下居然能早早提及此事?」蔣冕也想到石和豐熙曾跟他說過,皇帝要升楊慎之事。

那時楊慎可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要跟皇帝「同流合污」的意向。

豐熙問道︰「陛下會否以此方式,對用修和我等文臣示好,並以此來分化瓦解,以方便其在議禮事務上推進一步?」

蔣冕打量二人,問道︰「你們覺得,陛下會以此等方式,試圖拉攏一個翰林院中的侍講?用修他就真的會受迷惑?」

豐熙被問得語塞。

既然連你蔣冕都認為不可能,那為什麼還要質疑楊慎的動機呢?

石道︰「要不,去問問用修的用意?」

蔣冕到底有政治頭腦的,作為首輔,對于全局的把控,並非石和豐熙能匹敵。

蔣冕顯然對楊慎的動機有了懷疑,但他沒有實證,又不能直接去找楊慎求證,當即擺擺手道︰「問用修本人,便不必了,你們對他升侍講學士之事,有何見解?」

「倒……也沒什麼。」石道,「讓用修上來,總比讓參與議禮之人上位,更好吧?」

「嗯。」

蔣冕點頭同意此等說法。

連黃瓚和張璁之流都能上位,憑什麼楊慎這樣根根正苗紅的首輔二代就不能上位?要說資歷,楊慎可比張璁高多了。

豐熙道︰「敬道做如此一番上奏,是何用意?難道是受戶部孫部堂指引?」

蔣冕顯然不想提朱浩,搖搖頭道︰「有關敬道之事,我就不問了,你們有機會見到他,自行問詢便是。」

豐熙嘆道︰「自從陛下調他回翰苑,他好像就沒怎麼踏足過翰林院。」

「這是為何?」

蔣冕也沒想到,朱浩居然有官不當,有職位不履行。

豐熙苦笑︰「或許也是出自孫部堂授意吧……敬道對于自己的差事一向都很懈怠,看不出這孩子有何上進心,說來也是讓人費解。會不會跟他的出身有關?」

蔣冕顯然對朱浩的背景更為了解,有關朱浩出身之事,也沒有過多評價。

……

……

蔣冕走後,豐熙和石坐下來自行商談。

豐熙好奇地問道︰「蔣中堂為何突然會懷疑用修?以用修的耿直,還有他在翰林院中的名望,一向都是年輕士子的楷模,他應該不會做出有損文臣利益之事吧?要不我們私下找用修,問個清楚?」

石伸手阻止了豐熙,他好像看出點什麼問題來,小聲道︰「陛下在此等時候突然要升用修為學士,而用修最近也的確做出一些反常舉動,由不得他人不懷疑。」

「怎麼講?」豐熙不解。

石道︰「用修先前對議禮之事激烈上奏,聯名者眾多,可在陛下將奏疏打回來後,他突然便偃旗息鼓了,而後又在敬道參劾京師刊印議禮書籍之人的奏疏上聯名,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呃……」

豐熙的政治敏感度遠不如石,一時間還有些難以置信。

石繼續道︰「如今京師刊印議禮書籍之人,多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也基本是議禮派的投機者,卻有一人,乃南京侯廷訓,他的大禮辨在京師中傳誦甚廣,要查問刊印議禮書籍之事,必然會牽扯出侯廷訓,難道用修不知道如此會讓侯廷訓落罪?」

豐熙道︰「刊印議禮書籍,本來便于法不合。」

石嘆息道︰「君王事,哪有合法不合法的……不看立場,只看結果,你便會發現,其實用修犯了官場大忌諱。一改先前的主張,變得中立不可捉模,又得到陛下的恩賞得以在官職上有所提升……

「但不管怎麼樣,用修始終是前中堂之子,你我就算琢磨明白又如何?對外也不能提,不能說……就听這位蔣中堂的話,繼續故作不知道就行了!」

豐熙這才意識到,原來石對楊慎也開始產生懷疑。

石領會了蔣冕的精神,就是哪怕懷疑楊慎這樣的「自己人」向皇帝妥協,但有礙于楊慎的特殊身份,不能隨便打擊楊慎在文臣士子中的名望,那就只能對楊慎所做之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

……

朱浩的奏疏一上,一天後皇帝做出批復,以錦衣衛逮捕京師中刊印議禮書籍之人。

由于牽扯到侯廷訓,隨即皇帝便命令南京錦衣衛捉拿侯廷訓,送到京城審問,等于說是將大禮議中文臣派系中的一個「意見領袖」給拿下,而議禮派那邊卻只損失了一些蝦兵蟹將,甚至可說連損失都沒有,因為錦衣衛不會為難這些人。

京城中很多士子得知寫《大禮辨》的侯廷訓都被拿了,頓時噤若寒蟬,起到了殺雞儆猴的作用。

但要等侯廷訓被押送至京城受審,至少也要一個月以後。

楊慎作為與朱浩一同聯名之人,事後成為輿論中心,因為皇帝跟幾位翰林學士商議,升楊慎為侍講學士,一下子楊慎便成為了翰林院中最年輕的學士。

楊慎拿到了他想要的官職,但卻對他的名望有極大的打擊。

當他再來到翰林院時,明顯能感覺到同僚對他的疏遠。

余承勛得知楊慎升官,特地過來恭賀。

楊慎顯得有些喪氣︰「懋功,你是來道賀的,還是來質問我的?」

余承勛道︰「用修,不要听外面那些閑言碎語,我們這些人難道還不相信你嗎?就算要怪,也只能怪敬道,我們不過是在上面署名而已,而且我們師出有名,在意見上並未有所偏頗,只是要扼制民間對議禮之事的言論……就算有不明就里的人惡意中傷,只要我們問心無愧便可。」

「呵呵。」

楊慎苦笑了一下,余承勛的話听起來很真誠,可楊慎畢竟內心有愧。

因為楊慎的確跟皇帝那邊做了一些私下交易。

余承勛道︰「不過有關侯廷訓被拿問之事,我們幾個人商議了一下,想一起上奏,替他開解,你意下如何?」

楊慎搖頭道︰「題都開了,現在還要再把考卷給合上嗎?既然我已做了惡人,也不介意把惡人做到底。」

余承勛不無擔憂地道︰「可是侯廷訓在士子中名望頗隆,加上現在已有人非議你,此時你不應該……」

「懋功,你不必說了。」

楊慎搖頭道,「如今我乃侍講學士,自問能力不足,但只有身居高位才有機會撥亂反正,有關議禮之事,我等態度堅決,不受外間影響就好,至于那些細枝末葉的事,就此先放到一邊去吧。」

「你……」

余承勛也能感覺到楊慎態度的變化。

楊慎道︰「敬道那邊不要太過苛責,其實此事乃我跟他商議後所做決定,朝野人人議禮的風氣,是時候殺一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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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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