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霜，你別哭啊……」
歷城區的一家披薩店里。
路滿怎麼也想不到，妹妹小霜在接受了「我哥中了二百萬」這個驚喜後，第一反應竟然是掉淚豆豆。
路小霜腳踩凳子上的橫架，攥著自己的手搭在大腿上，短發垂下遮住了小半臉龐。
她既沒有抽泣，也沒有哭響，只是坐在那里，默默地由著眼淚靜靜地在眼眶一蓄，再滾滴滑下。
家里中了獎，這麼大一筆進項，哭，也應該是喜極而泣吧？
路滿歪頭看看小丫頭的臉，這也沒有笑啊。
「你這樣，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
店里還有兩桌客人，一對情侶一對閨蜜姐妹，他們的視線，似乎若有若無，總向路滿兄妹飄來。
好好的兄妹樂呵數錢的設想，居然變成了吃瓜群眾眼里，疑似渣男始亂終棄的光景？
路小霜擦擦淚珠，嚅嚅問向路滿︰「哥……是不是，咱們爸爸媽媽，以後再也不用那麼吃苦出力了啊。」
「你想的是這個？」
路滿把口袋里的紙巾模出來，坐過去到路小霜的身旁。
幫路小霜擦了兩下淚痕，這小丫頭感到不好意思，這麼大個女孩子了，出門在外還要哥哥幫忙擦臉頰抹拭眼淚，小手有點生硬地拿過路滿的紙巾，自己把眼角又擦了擦。
「我感覺真的是在做夢，哥。」
路小霜喃喃地低聲︰「好運真的來敲我們家門了。」
她揚起小臉，嘴邊這才向上提起一個弧度︰「哥，有了這些錢，即使是娶嘉兒姐的彩禮，也不用發愁，這下有著落了吧？」
「……你小腦袋里裝的，是什麼啊。」
路滿剛因妹妹懂事而升起的一絲溫馨感動，就被路小霜的神奇腦回路給打敗消掉了。
「她敢要二百萬彩禮？讓她找以後的未婚夫要去吧。」
路滿把桌前的披薩用圓滾刀切成八半︰「先吃吧，涼了味道就不好了。」
路小霜拿起一塊披薩，很細慢的咬了一口。
「真的好好吃，難怪賣這麼貴……」
她咽下一口，往旁邊冰美式的吸管前一湊，吸溜一陣。
路滿胳膊搭桌上，看著妹妹吃得香，也露出滿足的微笑。
對于妹妹路小霜而言，幸福和天堂很簡單，家庭和睦，親人康健，偶爾吃到驚喜的美味，日子無憂無慮，心中了無擔驚受怕，就是如此了。
「說真的，哥，嘉兒姐……」
「免談，大人的事兒，小孩別插嘴。」
路滿壓住妹妹的胡亂助攻。
「小滿，你和嘉兒姐，就比我大兩歲而已！」路小霜不服，「而且嘉兒姐還沒有成年。」
「你哥的終身大事，你就甭操心了。」
路滿打個包票，也賣個關子︰「我以後給你領回家里的嫂子，保你滿意。」
「我覺得不靠譜。」
路小霜呼呼搖頭︰「嘉兒姐把嫂子的標準，抬得太高了，超級無敵漂亮，家境那麼好，人又溫柔……」
「你給我等會兒。」
路滿把披薩往自己這邊拉了過來，說不清楚，這丫頭就別吃白食了︰「前兩條我可以同意，‘溫柔’這一點，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嘉兒姐只有面對你，才會任性。」
路小霜盯住眼前遠離了她的披薩，手快地又搶了一塊過來︰「小滿，你不知道，嘉兒姐來我們家，和爸爸媽媽，還有我，踫面的時候，可淑女了，就像苓依姐一樣。」
「如果不是苓依姐長大後，不怎麼來家里找你了，我和爸爸，肯定很難認出她們姐妹的區別。」
路滿不和她糾結彩禮這個假設了，這小丫頭能這麼認可顧嘉兒，以後當看到過門的嫂子是苓依同學，她接受起來也有「理論基礎」了嘛。
「苓依嘉兒的爸爸，可不是能被百萬彩禮打動的人。」
路滿分了一塊美式掉渣餅，邊吃邊說︰「一時的天降橫財，增加的只是我們家的兜底保障，遇到什麼突發事件，不用擔心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了，也能奢侈點支出一些，改善生活。」
「打鐵還需自身硬，現在看二百萬是一筆巨款，可以後物價漲漲，就不一樣了，吃老本只會坐吃山空，限制咱們的進取心。」
「苓依嘉兒的爸爸，就是入眼挑人的典範。小霜，你信不信，如果不是親手打拼出來的事業，即使今天中的獎是二十億，顧叔他也會呲毛瞪眼，很硬氣地說他瞧不上眼。」
「嗯。」路小霜也唔扭著干飯，一邊同意道，「就像我，如果現在找了個男朋友，靠著……嗯，比方說，靠坑蒙拐騙賺了幾百萬，成了有錢的暴發戶，人還是街溜子混混的類型，我覺得，我要是把這種人領到你眼前……」
「我能打斷你們兩雙腿。」
路滿一瞪眼︰「你談男朋友了？這是在試探我？」
「你看吧你，還說顧叔叔呢，你不也一樣。」
路小霜嘻嘻地咬著吸管︰「小滿，我連做模擬題的時間都不夠，還有時間談戀愛？」
「好，就這個心態，要保持。」
路滿被妹妹這麼一刺激，多少有點和顧彥相同的感覺了。
自己家的女孩子，恨不得對她層層把關，絕對不能遇人不淑。
「我可不像你，小滿。」路小霜無情嘲笑自家老哥，「幾歲開始就對雙胞胎姐姐們不懷好意，親小嘴，睡一床，到了高中就急著早戀……」
「那你給哥保證。」路滿臉皮夠厚，自家妹妹隨便說他都行，「你別學我。」
「切，誰稀得學你。」
路小霜目光落在自家哥哥臉上，有些出神。
「哥，先前家里吵架，我是有過一陣子的念頭，想趕快上大學，然後自己跑得遠遠的，什麼也不考慮，只為了逃避現實，念書念到博士，不用分心去想家里的一地雞毛……」
「而且，爸爸媽媽的關系，其實也讓我對戀愛結婚，沒什麼憧憬向往的。一個人不同去遷就另一半，多自由啊，徹底沒煩惱。所以最好是博士畢業之前，戀愛免談。」
路滿無言，手去覆上妹妹小霜的手背，輕輕握了握。
「現在就沒有啦，哥你已經特別棒了，把我這個廢物妹妹，連面對都不敢的難題，給解決得干干淨淨。我覺得，今天的兌獎，一定是天意為此獎勵給你的！」
路滿搖搖頭︰「我家妹妹才不廢物，你學習的心思比哥強多了。小霜，專心顧著學業，你以後絕對比哥的學問強得多。」
「嘻嘻，好呀。」
路小霜笑顏欣然。
「哥你是家里的財政大將，我就努力去考更高的學歷，讓爸爸媽媽也覺得有面子。反正我哥有本事，供我讀到博士吧~」
「就這麼說定了。」
「哥，加油！」
「加油。」
……
十分鐘後。
「還想吃點什麼？」
「進門前看到店里，好像有烤榴蓮……」
「安排，我讓老板加單。」
這對暫無煩惱的兄妹，加油先加到了干飯上面。
泉城的天氣很好，時若響晴，穹蒼高爽，泉眼汩汩，潛流涓涓。
一如路家兄妹今後的未來，天雲伴卷，時盛年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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