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依，你醒了？」母親聞藝听到這邊的動靜，把門推開，「把你妹妹也搖醒吧，梳洗打扮一下，我們早點過去。」
「唔——媽媽，幾點了？」
床上，里側睡著的顧嘉兒，迷迷糊糊的，嘴里嗚嗚囔囔。
她翻身搶了個被子團在懷里︰「你們先收拾，我最後下樓，很快的……」
「別想睡懶覺了，嘉兒我警告你啊。」
聞藝抱著胳膊，寵溺地看看睡沒睡相的小女兒︰「我先去菜市場買些東西，給你們太姥姥和二姥姥順帶送去。回來的時候，我要看到你們一對雙黃蛋，老老實實地穿戴整齊，在客廳等我……」
聞藝的還話沒說完，哈士奇函函就一個急撲跑到門邊，前爪撐地差點沒剎住。
它一甩一撞門，把門就這麼關上。
然後這條狗邀功似的蹲在原地，吐著舌頭，討好地看著顧苓依。
「噗哈哈，傻狗……」顧苓依掩著唇笑出聲。
隨後門被聞藝又打開，聞藝看看腳邊無辜神情的狗函函︰「誰每天給你狗糧吃，是不是沒點數兒？」
函函不管這些，又是一腳後蹬，把門再次合上。
門外，傳來聞藝無奈的聲音︰「一屋子不省心的……你們快起床吧。」
狗函函智慧眼神看向顧苓依，意思分明是「有我在，盡管睡」。
「哈哈哈，函函，謝謝。」
顧苓依笑著起床，去衣櫃前翻找衣服。
過幾分鐘，顧嘉兒也睡醒，騰然起身，看到姐姐苓依，張口就是一聲撒嬌︰「姐姐，我好氣呀，你快來給我評評理~」
「睡迷糊吧你？」顧苓依斜睨了妹妹一眼，繼續搭配衣服，「茜茜姐的婚禮，我們穿素一點吧，不要太亮太飽和的顏色？」
「苓依，你听我說。」顧嘉兒在床上氣鼓鼓的，「我夢見哥哥被十幾個濱海師大的學姐圍著，她們一個個的都要去找他約會！」
「emmmm……」
顧苓依無語地轉向自家雙胞胎妹妹︰「你好無聊……」
「而且，那個家伙居然還在認真考慮，到底和誰去！」
顧嘉兒抱起床上的比卡丘玩偶，捏著毛絨耳朵蹂躪了兩下︰「看把他美的！」
「而且，苓依，那個學姐要哥哥去她家，看看她種的西瓜樹！他居然答應了！」
「嘉兒……」苓依徹底服了，「西瓜長在地上，是藤蔓上結的。」
不過，顧苓依這會兒也沒好意思數落妹妹。
她的夢更離譜……
「我好虧呀！」顧嘉兒勒了勒皮卡丘的脖子，「夢里被哥哥出軌了，氣也氣足了，但是一覺醒來，生氣還有，報仇又不能找他報！」
顧苓依倒也明白這種感覺，夢里的情緒帶到睡醒後的現實來，夢是假的煙消雲散了，但情緒卻真實留住了。
不過……
顧苓依有點小錯誤，要糾正妹妹︰「你和哥哥分手了，那就不叫出軌……」
「在夢里還沒分。」顧嘉兒振振有詞。
「……」顧苓依敗下陣。
找出了姐妹兩個人今天要穿的，雙份的裙子衣服，顧苓依偏偏小腦袋，忽然問向妹妹嘉兒。
「嘉兒，那如果，你在夢里夢到的，是和……是和你喜歡的人，親密快樂的事情，你會不會覺得這種感覺不真實？」
「不會呀。」顧嘉兒傻笑，「如果哥哥夢里對我好了，我可以在現實中見面還給他一個擁抱。」
「可是，夢是虛幻的呀，哥哥又沒有真的做。」顧苓依走到床前，疑惑地說著，「其實夢不就是我們自己念頭嘛，而且有些無厘頭的，甚至還不是我們想的出來的，我懷疑是腦子隨機生成的……」
「那也沒關系。」顧嘉兒手指在函函的眼珠子前胡亂畫著圈，「能做那樣子的夢，也一定是現實中有了情緒的積累，才在夢里重構出現的吧。」
顧苓依沉默了一下，確實啊，除去一些亂七八糟毫無關系的怪夢，凡是和現實相關的夢境，可能是真實的情感的延續吧。
從這個角度看，如果你夢到了一個人，可能並不是思念他；但如果你思念他，那麼你的內心會想方設法讓自己夢到。
顧苓依回想到剛剛夢中的婚禮，悠悠嘆了一聲氣。
「嘉兒，姐姐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顧苓依啟唇問道。
「你會因為一個夢，而喜歡上一個人嗎？」
夢中的感覺，到底要不要疊加到現實中呢？
顧嘉兒卻歪歪腦袋，理所當然地說︰「能在夢里出現的人，而且是在意的，那不是已經喜歡上了嗎？」
顧苓依呆了呆，半晌說不出話。
……
兩小時後，聞藝驅車載著兩個女兒，駛到山腳下的小村莊。
這個村子里，住著聞藝的姥姥還有小姨，也就是顧苓依顧嘉兒的太姥姥和二姥姥。
聞藝的母親即苓依嘉兒的姥姥，也有一個孿生姐妹。逢年過節，聞藝也像對待自己親生母親一樣，對這位和母親長得八分像的小姨，孝敬有加。
「太姥姥！」
顧嘉兒從車上跑下來，迫不及待地往小院子的堂屋里跑去。
太姥姥已經九十多歲的高齡，滿頭銀白，臉上爬滿周圍如山核桃起褶，但精神矍鑠，身子骨硬朗，搬著小馬扎坐在門檻處，借著陽光，正在一條紅絲布上穿針引線。
「哎喲，是嘉兒吧？」
太姥姥笑起來牙齒漏風，但滿眼慈祥︰「來太姥這兒，哎。」
顧苓依和聞藝慢步隨著走進來。
聞藝笑著對大女兒說︰「也幸虧了你妹妹風風火火的，如果你們同時文文靜靜地進來，你們太姥姥老花眼，光是分清你們，就得花大工夫呢。」
母女三人在堂屋中忙活一陣，放好帶來的菜品和禮物，燒水沏茶，太姥姥安安穩穩地坐在屋當口繡針線活，听著她的外孫女、重外孫女在屋子里走動言語，太姥姥嘴邊牽起笑容，手上的細針起落更加自得。
「姥娘，您早飯吃過了麼？就在這忙活？」
聞藝湊過頭來看看︰「您老忙什麼呢？」
「吃過咧，吃過咧。」太姥姥用指上套著鐵皮的頂針戒指，蹭了蹭鬢角，「茜茜那孩子出嫁，沒麼送她的，咱給她手工織個婚書的咯。」
顧嘉兒一直就在太姥姥身後，看得入神。
而听到這話，顧苓依和聞藝都湊近了過來。
太姥姥手中的紅布，用明黃色的細線，一針針勾勒出繁體字的婚書誓詞。
前緣得配，情定今生。
詩詠關雎，雅歌麟趾。
從茲︰
締結良緣，婚成佳偶，赤繩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圓，欣燕爾之，將泳海枯石爛。
……
「苓依，嘉兒，太姥不識字，讓村支書給我印了個模板子，我比對著這張紙上的字兒繡的。」
太姥姥沖兩個重外孫女招招手，樂呵地說道︰「給太姥掌掌眼，這些字兒沒走形吧？沒有什麼不好听的字兒吧？」
「沒有，太姥姥，都是很美好的祝福。」顧苓依乖巧地回答道，眼楮移不開這份獨特的婚書了。
「太姥姥，您繡的太好了，和這張紙上的書法一模一樣！」顧嘉兒哇了一聲，由衷夸贊道。
「那就好，那就好。」
太姥姥混濁的眼神，看過顧苓依和顧嘉兒，卻發現這兩個寶貝重外孫女，目光灼灼地被婚書吸引住了，姐妹兩個的杏眼中，都閃動著一樣的、秋波盈盈的光澤。
太姥姥露出知會的笑︰「等苓依嘉兒出嫁了，太姥也給你們，各自都繡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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