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師大的S樓，新聞與傳播學院教師辦公室。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
「請進。」
趙家全，抬頭看到進來的人，是個有些印象的傳播學專業的小伙子。
「老師您好，我想申請一下，剪輯教室的使用。」
這個學生雙手呈上來一疊申請書，與此同時他手上的帆布袋搭到桌子上，開口對著趙家全。
趙家全只在薄薄的申請書上停留了一眼，目光隨即落到了帆布袋內里，有一條白將軍的香煙。
「你是前兩天和我發過郵件的小楊吧？」
趙家全把注意力又放回申請書，翻動幾頁隨便看看。
「借剪輯實驗室，是為了做AE特效和PR剪輯，給事業編供片頭？」
「哎，是這樣。」
這個學生也不瞞他，笑容看似憨態地直言︰「接到了老家幾個事業單位的邀約，要做一些內部紀錄片的片頭，幾個紅飄帶一飄，長城華表一轉場，紅旗揚一揚，出個漸大的五星就完事。」
趙家全看了看對面的學生︰「有門路啊，能拉到他們的私活，不簡單——對了，他們給你一單多少？」
「一單400到600塊。」
「那你不少掙啊，這一下怎麼也得賺個幾千塊？」
「嗨，全賴老師教了我們真本事，我們才學以致用啊。」
趙家全手指敲了敲桌面︰「你想借哪間教室？」
「謝謝老師，最好是S432或者S434。」
學生恭敬地回答著。
趙家全點點頭，這兩間教室是最好的電腦機房，電腦是液晶顯示屏，裝配了較新版本的奧多比公司軟件。
沒什麼問題，那兩間教室是他可以全權做主拍板的。
而且學生還孝敬了他一條抽著順口的煙。
趙家全又瞟了一下學生帶來的帆布袋。
但他是個逢人講話留三分的人，話不會說滿︰「教室使用權要報董主任審一下，具體最後分給你哪一間還不一定。回去等通知吧，我讓你們班的助導給你消息。」
「哎，太謝謝老師了！」
「等等，先別走。」
趙家全拿下巴指指帆布袋。
「煙拿走。」
「老師，您可別給學生出難題了。」這個學生微微弓著腰，堆笑道，「我們宿舍沒有一個抽煙的，您給了我們，也浪費了啊。」
趙家全心里一笑，煙這種東西可是半個硬通貨，放到煙酒店里能換錢能換物的，哪有浪費的說法。
「那好，我收下了。」
趙家全取了煙，見學生已經要出門︰「你的這個帆布袋子……」
「您留下，回家屬小區路上，方便裝著。」
學生關門離開，趙家全拍拍桌上的這條白將煙。
「這個小家伙，也算是有人精的苗頭了。」
居然還貼心地想到自己拿著一條煙走在路上容易招眼球，還有備無患地搭了個袋子。
二十分鐘後。
篤篤篤。
又是陣敲門聲。
「請進。」
趙家全把煙收進抽屜里。
一個帶著亮粉色發帶的腦袋先探進來。
「趙老師，上午好。」
王學愛把路滿的申請表和計劃書放在趙家全的桌上。
「我們組了一個團隊，想做一個精修證件照的商業項目，備戰‘小挑’創業賽。」
「小挑？」趙家全聞言一愣，「下半年的全國大學生創業競賽？你們這就開始準備這個？」
「嗯，老師，這是我們的計劃書，想請你擔任我們的指導老師。」
王學愛記著進門前，路滿囑咐的話語，不需要直接提及租借設備和場地教室，只要計劃書擺給對方，並邀請他當指導老師。
趙家全背部離開椅背，坐直身子，拿起計劃書，逐頁認真看起。
挑戰杯是全國大學範圍的一種重要賽事，分為大挑和小挑。
無論在哪所學校中，基本都將挑戰杯設為A類競賽項目，拿到國家金獎直接全隊保研，即使拿到省級獎項也能加個20分的德行分或實踐分，要知道過個英語四六級才加兩三分左右，其含金量不言而喻。
大挑是偏向于學術作品的競賽，從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就設立了，每個奇數年開展一屆，長者親自為賽事名稱題詞；而小挑是創業創新類的賽事，起步較晚，2006年剛辦到第五屆，與大挑錯開時間，只在雙數年開辦。
趙家全邊看計劃書，邊詫異地看看王學愛。
計劃書的內容，核心是在大學城周圍，開展精修證件照的商業項目。
用Photoshop對證件照進行美化處理，屬于傳統照相業務的垂直領域深耕和微創新。
他作為一個教授攝影課的教師，馬上便意識到這背後的巨大價值。
可行，相當可行！
而且客戶需求和市場前景，拿捏得恰到好處。
「學信網可是在升級呢，肖震他們幾個研究生，前幾天都忙著換學籍照片。」
趙家全馬上心算了一下，濱海師大有兩萬五千名在校生，如果這項業務開展得順利，趙家全按哪怕只覆蓋到40%的學生硬性需求來算，兩萬五乘以百分之四十，正好一萬人次。
他翻到計劃書的中間某頁，上面是照片精修前後的兩張對比圖，效果顯著，連他看了都忍不住想稱贊一句。
下面標注了預期定價︰29.8元。
比大學城四家照相館，少了0.2元。
但是，卻多加了一種足以讓大學女生們趨之若鶩的容貌精修。
同樣的價位，更換學信網照片的急迫需求。學生們會怎麼選擇，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到了。
況且，趙家全又注意到，計劃書旁邊的申請表上，赫然寫著申請S432或S434教室，以及單反相機加輔助設備若干的請示。
「如果批給他們，他們設備和房租的錢都不需要出，而且……還能直接把生意做到學生的上課門口！」
趙家全心里越細想，越覺得震驚，臉上原本撐著面無表情的狀態，此時已經轉成了淡淡的驚詫神色，眼楮睜大嘴微長，面頰兩側的肌肉斜拉，顯得難以置信的模樣。
計劃書最後，又寫明了會按照收益比例向學校實驗室，捐贈全新的鏡頭或相機耗材，當作設備和教室的折損費用補償。但如果這項項目成功了，這點兒捐贈費用，幾乎無傷大雅。
「25000×40%，足足10000人次的消費。刨除他們沖洗照片和人工、設備折損的捐獻……每張29.8元的照片，他保底應該能賺到15元！」
15萬！
趙家全又心算了一遍，確認沒算錯。
小小的一寸證件照，竟然藏著這麼大的收益！
……
與此同時，辦公室門外拐角處的走廊。
「路滿學弟，創業中心那邊批下來了。」
李朝暉左手拿著一張薄薄的紙，右手拿著一疊申請書的復印件，從樓梯口，氣喘吁吁地跑上來。
他是男足球隊的頂梁，身體素質非常好，一段路的跑動就喘息成這樣，原因不出在身體上，而是他內心和心髒一樣出于狂跳中的心理狀態。
「我眼看著創業中心的種老師，看了幾分鐘就蓋了章。」
「這個最終的表格，是我去校團委上報了創業中心的批準後，換來了加蓋學校蓋章的同意書。」
李朝暉的黑臉上，泛著激動的紅光︰「路滿學弟，你這計劃書就寫得這麼神？能說動種老師直接同意了？」
倚靠在牆邊的路滿，中止了和旁邊雙胞胎姐妹的調笑，轉頭望向他︰「朝暉學長，這麼順利讓他蓋了章，三分靠你是思政院本院的學生，三分靠咱們打了小挑杯的旗號，阻止學生正常參加大學生A類競賽，這個鍋想必種老師不願意背的。還有一分靠了這位種老師看東西走馬觀花，最後三分……」
路滿指指李朝暉手里的計劃書︰「這本計劃書，一共才22頁，11頁正文，11頁附錄。比小愛姐給趙家全老師的40頁，要少了一半。」
李朝暉隱隱模到了頭緒︰「學弟，你刪節了照相業務的介紹？」
路滿一笑︰「照相業務原原本本地寫全了，但是關于PS精修的部分，正文只提了一句，附錄里只提了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