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王封京澤帶人上門。
明和大長公主府上大開中門迎客。
明和大長公主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見的封京澤,比起齊王世子,中山王世子還算知禮,知道長輩病了,還特意地走一趟。
哪怕這會明和大長公主的病,幾乎沒人來探望。
誰都知道這一次明和大長公主吃了大虧,還丟了臉面,這會皇家的人一個也沒上門過來看明和大長公主,一副要和明和大長公主撇清關系的樣子。
實在撇不清的,也是暗中送了東西過來,說這幾日忙,過幾日再來探望明和大長公主。
明和大長公主又氣又恨,又羞又惱,氣得差點吐血,這一次是真的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
孫女的出喪也沒去參加,這會哭得兩眼通紅,眼底多了幾分怨恨陰鷙。
「見過明和大長公主。」封京澤上前行禮,恭敬得體。
「中山王世子請坐。」明和大長公主聲音暗啞地道,她雖然病著,整個人卻上火,臉色不是那種病容後的蒼白,隱隱帶著燒紅的意思。
封京澤在明和大長公主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看了看明和大長公主的臉色,臉上露出一絲驚容︰「大長公主可看過太醫。」
「看過了。」
「太醫怎麼說?大長公主是不是還在發燒?」封京澤關切地問道。
「的確是在發燒,心火難受。」明和大長公主伸手按了按胸口,「喘不過氣。」
也咽不下這口氣,在大晉皇宮風光了這麼多年的明和大長公主,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以前那些皇家子弟,看到自己無不上前獻殷勤,現在卻一個個躲得自己遠遠的。
只要一想到這些,比自己親孫女沒了還難受。
什麼時候,她受過這個委屈,她也受不了這個委屈,這個場子她會找回來的。
「嬌兒沒了,我……心里難受,恨不得想跟她一起去了。」明和大長公主聲音越發的暗啞,卻沒有落淚,目光看著封京澤陰沉沉的,讓人不敢直視她的眼楮。
「明和大長公主好好養病,身體重要,徐側妃九泉之下,必然也不願意明和大長公主如此傷痛。」封京澤繼續安慰道。
「嬌兒她……好好地進的端王府,最後卻在端王大婚之時死在別人的陷害,這樣的仇怨,我一定要替她報,就算是拼了所有也不能讓嬌兒這麼委屈。」明和大長公主啞聲道。
「大長公主還得保證自身才是,徐側妃的事情大理寺會查,必然會給您一個說法,給徐側妃一個說法。」封京澤嘆息一聲。
「大理寺有什麼用!」明和大長公主煩惱地道,「若大理寺有用,也不會有那麼多行刺的事情查不清楚。」
行刺這種事情,一般都是皇家自己人所為。
但同樣,這些行為幾乎也沒有痕跡,或者就算是真的有了痕跡,也沒辦法判斷是真的還是故意陷害。
封京澤被她說的噎了一下,但還是好脾氣地勸道︰「大長公主,端王府已經很重視這件事情了,听說端王還特意的去找過大理寺,問的就是這件事情。」
「端王重視?」這話不說,明和大長公主也不說什麼,現在听封京澤這麼一說,臉上泛起怒意,兒子和兒媳哭著回府,什麼都對她說了。
「端王府一大半還掛著紅,只有一小半是白色,原本的喪事,變得和喜事摻合在一處,端王若是真的在意嬌兒,又豈會如此,又怎麼能如此!」明和大長公主聲音尖銳起來,而後突然劇烈咳嗽。
有婆子過來,輕輕地拍打她的後背,好不容易才讓明和大長公主緩過來……
「大長公主,徐側妃都去了,您也不必再糾結于此事,過去的終究會過去,一個已經過去之人,總不能太過難為活著的人。」封京澤感慨道,「大長公主還有子嗣,也有其他的孫女,還有將來。」
這是告訴明和大長公主,為了子嗣,為了其他的孫女,為了將來,這口氣也得忍下去。
明和大長公主伸手想說話,驀地更劇烈地咳嗽起來,婆子一邊輕拍她的後背,一邊焦急地道︰「大夫,快傳大夫。」
有婆子出去傳大夫,大夫就在隔壁的廂房里,听到動靜,拎著藥箱過來,一番忙碌之後,明和大長公主才重新穩定下來,額頭上全是虛汗,臉紅如火,眼底看著都有幾分赤色,比之前的內火更大了些。
封京澤親自倒了杯溫水,送到明和大長公主面前︰「大長公主,您真的別生氣,是我不會說話,原本就只是來看看您的,沒想到還惹您這麼大的火氣,您就當我什麼話也沒說,今天過府就是來看看長輩的。」
「她們……她們欺人太甚。」明和大長公主牙齒咬得咯咯響,手指顫抖地從封京澤的手中取過茶杯,微微一顫抖,茶水從杯中濺出,封京澤忙重新握住茶杯,「大長公主,過去的就過去了,您現在最重要的是調理身體,身體好了,什麼都有了。」
明和大長公主沒說話,目光陰沉沉的落在封京澤的臉上,忽然一把握住他的手,聲音幾乎就在封京澤的耳邊︰「我還有一孫女,雖然不是嫡出,卻也是我極寵愛的,不知道世子……有沒有想法?」
封京澤一驚,下意識的抬頭︰「大……大長公主?」
「怎麼?不敢娶我孫女?怕受我牽連?」明和大長公主冷笑道,目光緊緊的落在封京澤的臉上,觀察著他的表情。
「大長公主,我怎麼會怕受牽連,若是……這會也不來了,您看看這滿京城上下,除了我還有誰?」封京澤回味過來,神色間有幾分不以為然,「反正我也就這個樣子了,在不意別人怎麼看,況且我真心覺得您受了委屈。」
「可又能怎麼辦呢?明和大長公主是如此,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封京澤最後一句話頗為感慨,意味深長。
「好,我就把庶孫女嫁給你。」明和大長公主忽然笑了,手輕輕往外一推,「我的這個孫女長的是最出色的,性子也很溫柔,比嬌兒更好更出色,只是可惜了,壞在出身上,只是一個庶女,不知道世子會不會看輕?」
封京澤撫掌︰「既得明和大長公主看重,自然是好的,我又怎麼會看輕,即便看在大長公主的面上,也不會看輕,只是……」
封京澤說到這里猶豫了一下,「只是眼下並不是最好的時機。」
「我知道!」明和大長公主冷笑道,「現在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話,看我的嫡孫女死了,那些人不但沒受罰,而且還讓我降品階,想當初我皇兄在的時候,我還為他們說過不少的好話,沒想到他們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大長公主的意思是?」封京澤問計。
「端王府不是又要成親嗎?我就讓他們永遠都不能好好的成親,端王以後娶的任何一個女子,都不可能有一個能好好入府的。」明和大長公主陰森森的笑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瘋狂。
她恨!
她如何不恨!
她才是身份最高貴的那個,生來就高貴,和那些因為嫁了人才努力往上爬的女人不同,她這樣的人卻讓那些女人踩在腳下,所有人都去巴結那些女人,而忘記了她才是鳳子龍孫,她才有皇家血脈。
皇後算什麼,太後算什麼?又有誰比她生來尊貴……
而今,她居然讓這些女人踩在腳下,明和大長公主不知道她那日是怎麼出的宮,怎麼回的府。
她怎麼也不相信會受到這樣的處置。
虞玉熙算什麼,不過是自己的一個晚輩,張宛音算什麼,不過是一個失母的孤女,可偏偏這兩個最有可能害了嬌兒的女人,現在好好的在端王府,還有一個既將進端王府的玉麗珠,而自己的嫡親孫女,這麼多年捧在掌心中長大的孫女,卻死了。
死在端王大婚之夜。
端王府當時有多熱鬧歡喜,自己的孫女就死的多淒涼,她不敢想象,自己孫女掙扎在死亡線上時,端王正對著新婦歡笑盈盈……
封京澤從明和大長公主府出來,馬車轉了個彎之後回了自己的中山王府,比起其他王府一直熱鬧,中山王府向來冷落,當然跟他一樣冷清的還有齊王府,向來沒有什麼人上門拜訪,也就他們兩個之前偶爾有些來往罷了。
進到書房才坐下,忽然外面跑進來一個內侍︰「世子,齊王世子有請。」
「何事?」封京澤在書案後面坐下,並沒有急著起身。
「听說是邀請世子出游。」內侍道。
「出游,這個時候?」封京澤驚訝的問道,抬頭看了看窗外,這會已經是午後,「都這個時候了,還去哪里?」
不過這事是封煜做的也就沒什麼奇怪,這位齊王世子向來是有一出算一出的。
「是這個時候,齊王世子的馬車就在外面,等著您。」內侍稟報道。
這意思就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封京澤無奈的起身,撩起袍子腳下加快,一邊出去一邊問,「知道去哪里嗎?」
「說是去青玉樓賞景!」內侍小跑著跟上。
「听著有幾分耳熟。」封京澤若有所思地道,腳下卻是不停。
「世子您難道忘記了,之前曾經去過的,那會好像還有人落水,弄出一場鬧劇。」內侍氣喘吁吁地道。
「噢,對……對,就那個落水的,信康伯府的二公子……現在是那位世子跳下去救了一個男人上來的那地方?」封京澤一拍手,哈哈大笑起來,那地方還真的記憶尤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