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就算再不爭氣,也記得當年的事情……妹妹她……她要不是……」虞瑞文說到這里眼眶紅了,急忙轉過頭去抹了抹眼淚,話卻說不下去了。
屋內安靜了下來,唯有母子兩個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好半響才听到安和大長公主的聲音︰「你能這麼想是最好的,最是無情帝皇家,前一刻還是親人,下一刻……卻是不死不休!」
最後的聲音幾乎是呢喃,消失在空中。
虞瑞文卻是听得清楚,眼眶又紅了,他妹妹,那個曾經最愛跟在他身後的妹妹,就是卷入這樣的紛爭。
「你先回去問問錢氏的意思。」安和大長公主低緩的開口。
「母親,錢氏還不知道這件事情。」虞瑞文急忙道。
「去問問吧!」安和大長公主輕嘆一聲,不再是方才盛氣凌人的大長公主形像,此時她只是一個衰老的老人︰「有些事情,還是得你自己看到,才會相信!等你問清楚我再進宮。」
虞瑞文雖然覺得不需要,但還是應了下來。
從安和大長主府上出來的時候,已經日暮西山,虞瑞文也無心景致,急匆匆的回府。
才從馬車上下來,急問管事︰「齊王世子走了嗎?」
「已經回去了。」管事的答道。
虞瑞文這才松了一口氣,他緊趕慢趕的可不就是因為這件事,幸好齊王世子還算有禮,自己不在他問完幾句後就走了。
抖了抖衣袍去了錢氏的院子。
听聞虞瑞文過來,錢氏想扶著床起身,無奈才一抬身子,就疼的眼淚下來,看著走進來的虞瑞文,眼淚立時就下來了︰「侯爺。」
這還是錢氏挨打之後,第一次看到虞瑞文。
虞瑞文坐在離錢氏遠遠的一張酸枝木的圈椅上,目光陰沉的看著錢氏,沒說話。
「侯爺,一切都是妾身的錯,妾身真不知道表姐會做這些事情出來,她只說會過來看看妾身,還要跟妾身商議一些事情,妾身不敢明著讓表姐過來,只能偷偷的在入夜後讓表姐過來,這才讓習嬤嬤去開的門。」
側門是她讓人開的,不認也得認,錢老夫人沒少教錢氏,這話听起來也是合情合理。
「你真的不知道寧慶偷進府里的事情?」虞瑞文語調之中難掩怒氣。
「侯爺,妾身是真不知道,如果不是母親過來說,我……我就算是死也是冤死的。」錢氏哭的越發的委屈,激動之下看著像是想起身爭辯,拉扯到了傷處,疼的重新摔下去重新趴下,臉色立時變得蒼白。
「莫不成我還錯怪了你不成?」虞瑞文難月兌恚怒。
「侯爺,此事妾身也不是無錯,若不是妾身讓習嬤嬤把表姐放進來,這事也就不會發生,妾身的確是有愧的,也的確該打。」錢氏哭的可憐,眼淚一串串的從臉上滑落下來,「母親今天也斥責了妾身,妾身知道錯了。」
沒有推委,也沒有怪責,態度極好的認了錯,虞瑞文臉色稍緩,警告道︰「寧氏居心不良,你以後和她少來往。」
「侯爺放心,妾身……妾身最也不敢了。」錢氏號啕大哭起來。
虞瑞文沉默了,好半響才道︰「端王今天過府來見我,沒成想看到了熙兒,和熙兒匆匆說了幾句之後,就進宮去向皇後娘娘請旨,欲讓熙兒嫁入端王府。」
錢氏哭的正傷心,听到這麼一個好消息,差點激動的笑出聲,幸好她反應也快,急忙身子一伏,低下頭,定了定神才抬起頭,對著虞瑞文疑惑的眼神,顫抖的問道︰「旨意……旨意下來了?」
如果這會不是虞瑞文在,錢氏已經高聲大笑了。
「沒有!」虞瑞文沉聲道。
笑意卡在心頭,上不去又下不來。
用力的伸了幾下脖子,錢氏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侯爺是何意?妾身听不懂。」
「這件事情還沒有正式下旨,我過來就是問問你的意思。」虞瑞文煩燥的道。
「妾……妾身沒什麼意思,一切听侯爺的意思。」錢氏反應過來,小心翼翼的柔聲道,用帕子抹了抹臉上的淚痕,「熙兒自小便在侯爺面前長大,許多事都是侯爺教的,小的時候侯爺總說熙兒像你。」
虞瑞文沉默,兒子不在身邊,大女兒必竟是養女,小女兒在江南,身邊唯一貼心的就是二女兒,而且二女兒也的確聰慧,虞瑞文閑來無事的時候,會教一教她,偶爾也會讓她和自己一起品評書畫。
比起其他的子女,二女兒其實和他相處的時間最長,也最得他寵愛。
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不願意二女兒嫁給皇子,太子未立,皇家爭斗,這接下來的結局誰也不知道,端王看著是大皇子,為人也仁厚寬待,但這也是明面上的,結果如何,誰也沒辦法預料。
心頭像是重重的壓了一塊石頭,沉的讓人喘不過氣來,虞瑞文現在能求助的唯有生母,至于其他人,他一個也沒想到。
伸手按了按頭,虞瑞文的頭靠在右手手肘上︰「熙兒自小便是一個淡薄的性子,性子好,才學也好,白石書院就要招人,熙兒上一年病了沒參加,今年一定要參加,等入了學,挑一門和宣平侯府門當戶對的人家做親。」
虞瑞文是這麼打算的,不求二女兒大富大貴,只求安穩,門庭相當,人品相當,平安就是福。
听他這麼一說,錢氏急了,手按在床沿抬起頭,一臉正色的道︰「侯爺,皇家之命向來不是他人能干擾的,我們只是臣子,自是一切听皇家的,就算我們另外有打算,這個時候也不能私自行事。」
「可以請母親幫忙去說。」虞瑞文頭疼的很,他顧忌的也是這個原因。
「侯爺,母親年紀大了,往日也不願意參合這種事情,您讓母親出面,恐怕母親不會願意。」
一听虞瑞文的行事,錢氏急忙假惺惺的勸道。
熙兒圖謀了那麼久,可不能讓那個老婆子壞了事,這個老婆子這麼多年沒管過宣平侯府的事情,難不成現在到老了要想伸手了?
那可不行,宣平侯府是自己的地方,就算她是安和大長公主也不行!
「母親已經同意了。」虞瑞文低緩的道。
「什……什麼?」錢氏一驚,臉上的表情幾乎控制不住,「母親……她她……她怎麼會同意?」
話說完看到虞瑞文神色不善的臉,急忙補救,把眼眶抹的紅紅的,滿臉不安︰「侯爺,母親這麼多年不管事,如今要為熙兒得罪宮里的嗎?您想想母親她真的……受得了這個委屈嗎?」
安和大長公主脾氣暴,是出了名的,這麼多年安和大長公主很少和其他人來往,深居簡出,宮里也很少出席,除非萬不得已,否則總是拒了。
許多人都在猜測安和大長公主是不是在宮里受了委屈,她脾氣不好,性子也和宮里的娘娘們不合。
老宣平侯在的時候,權勢過人,宮里的娘娘們可能還讓著她,之後老宣侯不在了,宮里的人又豈會在意一個沒落了的老公主,兒子又是一個不爭氣的,慢慢的安和大長公主就漸漸的淡出了眾人的視線。
虞瑞文沒說話,伸手捏了捏額頭,如果可以,他其實也不願意麻煩母親的,可他……實在是沒了辦法。
眉頭站站的鎖起,心里越發的煩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驀的站了起來,「熙兒的事,你怎麼看。」
「妾身……哪有什麼看法,都隨侯爺。」見他如此堅持,錢氏心頭一慌,卻不得不柔順的應下,又特別關心的囑咐道,「侯爺,母親處還是不要麻煩的好,若是被母親斥責,到時候又是妾身的錯,您也知道的,母親這麼多年……一直不待見妾身。」
這話算是給了虞瑞文一個說法,可偏偏這個說法怎麼看怎麼勉強,特別是最後一句話,听著讓人頗有幾分郁悶。
虞瑞文深深的看了一眼錢氏,沒再說話轉身就往外走。
錢氏還想說些什麼,見虞瑞文不顧而去,只能用力的抓住被子的一角,臉上的溫婉變得恨毒,虞兮嬌這個賤丫頭害的自己如此,讓她不得不躺在床上,女兒的親事也說不上話,等女兒成了端王妃,她必不會放過這個賤丫頭的。
虞瑞文悶悶的從錢氏的院了出來,在門外站了許久之後,才頹然的向外行去,順著路增了許久才發現自己又到了瑤水閣前。
在門前猶豫了一會,虞瑞文還是抬腿往里走去。
听聞虞瑞文過來,虞兮嬌急忙把他請了進來。
屋內藥味濃重,桌上放著才喝完的藥,虞兮嬌臉色蒼白沒什麼精神,虞瑞文過來伸手按了按她的額頭,又按壓了自己的額頭,發現沒什麼熱度,這才松了一口氣,在椅子上坐定。
「父親,莫不是發生什麼事了?」虞兮嬌見他愁容滿面,一看就是有事的樣子,柔聲問道。
「沒什麼事情,就是過來好好,今天齊王世子沒問什麼嗎?你當時又是怎麼救的齊王世子,之前怎麼沒听你說起過?」虞瑞文定了定神,先處理小女兒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