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34章 老夫薛應雄

作者︰三觀猶在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轉眼到了八月十五。

京城之中,許多大戶人家掛起了燈籠,正是親人團聚,親友會客的光景。朝廷在東西二市開辦燈節,放開了宵禁,入夜之後,城中熱鬧非凡,一群人聚在一起,賞菊望月猜燈謎,倒也應景。

百花樓更是燈火通明,人潮洶涌。

本來今日是招攬生意的好機會,往年,許多達官顯貴、鄉紳富商、文人墨客,都來這里听曲、賞燈,今年尤為不同,反而多了不少江湖人。

沸沸揚揚鬧了數日,曉生江湖的推波助瀾,範小刀和拓跋白的比武定在了百花樓,京中好事者、江湖客,都趕到這里湊熱鬧。

範小刀提前在百花樓定了房間,當然,別院什麼的,說說就好,那種地方,雅致是雅致,但雅的成本太高,起步價十兩,範小刀渾身上下不足五兩銀子,直接在大堂內包了個雅座。

雖然他身上有錢駙馬那十錠金子的欠條,但自從那日之後,就沒有見過錢駙馬,加之又忙著特訓,也沒來得及跟他要賬。

當然,主要是怕要不上來。

範小刀、趙行、牛大富來到百花樓時,一身便衣的李北海早已等候多時,當看到定的座位是大堂之時,臉上立即不高興了。

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與尋常百姓,江湖客一起用餐,豈不有失身份?範小刀笑著道,「想不到李大人對此事如此上心,快些落座。」

李北海正要坐主賓位,範小刀道,「大人,我還約了個朋友,要不您做副賓?」

李北海背著手,傲然道︰「什麼朋友,這麼大架子?是官身,還是白身?」

「算是個官吧。」

「幾品?職級有我高嗎?」

李北海提牢司副提司,充其量也就是從六品,不過他斷定範小刀初來乍到,也認識不到什麼達官顯貴,擺起了架子。

範小刀撓頭,「這個我還真沒問。」

李北海當即坐在主賓位上,「本官都到了,他還沒來,這顯然是不給我面子。範小刀,你辦事有些不妥啊。」

牛大富道︰「妥不妥,都沒關系,有酒喝,有姑娘陪就成。」

有伙計上了蜜餞果脯,端上一杯清茶,範小刀一口飲了,咂模一下,「味道還不錯。」

趙行、李北海、牛大富正用茶水漱口,听到這句話,差點沒噴出來。

「這是漱口水。」

範小刀滿臉通紅。

李北海道︰「怯老趕啊,沒見過世面。本官餓了,時候不早,起菜上酒!」

伙計端上來四個冷碟,六葷六素,一壇女兒紅,李北海一看,就不高興了,「本官就是尋常在家吃飯,也都是六個冷菜,八葷八素,範小刀,你不夠用心啊。」

範小刀道︰「大人,這不初來乍到,還沒開俸祿嘛,衙門里發的補貼銀,又沒落在咱手上,就這桌菜,還是跟牛大富借的錢。之前是我不懂事,還請大人海涵,我先敬大人一杯。」

李北海道︰「客你請了,你心意也算到了,酒不必喝了,本官還約了朋友,一概環節都略過,直接進入正題吧。」

範小刀問,「什麼正題?」

「上姑娘啊!」

範小刀笑著道︰「特意給大人備了四個姑娘。」

「模樣如何啊?」

「風華絕代,萬里難挑一。」

李北海心里發癢,「那還等什麼?」

範小刀喊來伙計,「把你們春夏秋冬四絕請出來。」

伙計踟躕半晌,「爺,今兒中秋,四位姑娘都放假了,現在出來,怕是有些不方便。」

李北海一听,頓時惱了,「不方便?本官是六扇門的人,有什麼不方便?出了事,由本官罩著!趕緊的!」

伙計見李北海如此堅持,于是去了後堂,不片刻,香氣撲鼻,伙計帶著春夏秋冬四位姑娘上來,四人以紗巾遮面,倒不是故作神秘,而是怕影響到周圍的客人。

李北海見狀,臉上頓時露出喜色,對範小刀道,「你小子,還搞什麼神秘感,酒菜雖不怎樣,但這個花樣倒是不少。」

範小刀陪笑,「那是,銀子主要花在這上面了。」

冬蟲看到範、趙二人,認出他們,「兩位客官,咱們之前是不是見過?」

李北海露出笑意,看來這倆小子平日也沒少來,這四個人定是他們的相好,他拍了拍兩側,「四位美人兒,管他們作甚,今兒爺是主角,還愣著干嘛,坐本官身邊。」

四人鶯鶯燕燕,靠在李北海身側,李北海道︰「春夏秋冬,四絕,讓本官猜猜,你們誰是春、誰是夏、誰是秋、誰是冬,如何?」

秋蠅道︰「猜對了,我們揭面,猜錯了,大人喝酒,如何?」

李北海哈哈大笑,「正合吾意!你叫春,對不對?」

「錯了,大人喝酒!」

李北海自飲一杯,又道︰「你是秋!」

「又錯了,大人喝酒!」

一連猜了四回,李北海連喝四杯酒,他本來不勝酒力,四杯落肚,已是滿臉通紅,略帶醉意,「來,美人兒,讓本官瞧瞧你,是否真如小範說的,萬里挑一。」

說著去揭春虱的面紗,春虱連忙阻道︰「大人,你連奴家名字都叫不對,又如何能揭得奴家面紗?太粗魯,不解風情,罰一杯酒!」

春夏秋冬四絕,相貌奇特,但聲音確實甜美嬌柔,加之這兩日又沒什麼客人,好不容易被人點到,自然是曲意逢迎,刻意奉承,讓李北海有些飄飄然。

李北海道︰「美人兒說的對。」

一邊喝酒,一邊對春虱上下其手,丑態百出。

牛大富道︰「這百花樓,平日里我也沒少來,怎得之前從未听過有春夏秋冬四絕?」看到範小刀、趙行一臉賊笑,訝道︰「你們這是笑什麼?」

趙行道︰「一會你就知道了。」

又飲了幾杯,四人始終不肯揭下面紗,李北海有些急不可耐,準備來硬的,夏草道,「大人不要著急嘛,今天是中秋,不如一起猜一猜燈謎,你猜對了,我們揭面,如何?」

李北海連連道好,「本官最愛猜謎了,你出題吧。」

夏草道︰「一頭毛,一頭光,進進出出冒白漿。打一東西。」

李北海一臉婬笑,「小浪蹄子可真會出題,本官差點著了你們的道兒,是牙粉,對不對?」

夏草道︰「大人聰明!」

李北海伸手去揭夏草面紗,這時門外來了一人,道︰「範小弟,老夫來遲了,恕罪,恕罪哈!」

話音才落,薛應雄帶著四個家臣走了過來,出乎意料的,今日他穿得是錦衣衛的蟒袍,範小刀道,「來得正巧,怎得大人穿成這樣?」

薛應雄哈哈一笑,「今日中秋,家有雌獅,若非說有公務,又豈能月兌身?」

李北海已是滿臉醉意,看到薛應雄的打扮,也沒仔細觀察,道︰「這就是你朋友,哪個戲班子的啊?」

薛應雄道︰「老夫薛應雄。」

聲音不大,但這話一出,整個大堂內鴉雀無聲。

有幾桌客人見狀,悄悄的把賬結了,以袖遮面,貼著牆角溜走。他們都是官場中人,中秋佳節,難免有些應酬,此刻這尊神佛一來,生怕被人認出,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李北海哦了一聲,指著身邊一個下客位,「自己找位子坐吧,別耽誤本官喝酒。」又伸手去揭夏草面紗。

薛應雄眉頭一皺,「老夫薛應雄。」

李北海道︰「听見了。在哪個衙門口辦事啊?都是小範的朋友,今兒小範請我喝酒,就賞個面兒,平日里,低于六品的官兒,本官連見都不見的。」

薛應雄第三遍道︰「老夫薛應雄。」

「都說听見了,你以為本官耳朵不好使啊?」

薛應雄道︰「我怕你眼楮不好使。」

李北海眯起眼楮,打量著薛應雄,忽然看到他胸前的大蟒,又看到帶來的四個護衛,繡春刀、飛魚服,心中咯 一下。

糟糕!

壞事!

頓時酒意全無。

先是驚訝,範小刀啊範小刀,你家祖墳上冒青煙了,怎得請來了這尊大佛?不,豈止是冒青煙,簡直是著火了。怎麼不早說?

緊接著,一股恐懼之意,涌上心頭,想想自己剛才那態度,若對方想要拿捏自己,豈不跟踩死一只螞蟻一樣?

李北海雙腿發軟,掙扎著起身,正要磕頭行禮,然而方才酒吃多了,胃里一陣翻滾。

「哇!」

吐了旁邊的冬蟲夏草一臉。

兩人皆以輕紗遮面,如今滿是酒菜,兩人頓時不干了,一把摘下面紗,「大人,你這麼弄,讓我們還怎麼玩?不玩了!」

春虱、秋蠅也摘下面紗,「不玩了!」

李北海看到春夏秋冬四人,奇丑無比,指著範小刀,「好一個範小刀,你不是說萬里挑一嗎?」

範小刀道︰「這副長相,整個京城也找不出幾個來,怎麼不算萬里挑一?」

「可真真氣死我也!」

想到剛才對四人又摟又抱,不由趴在桌上,干嘔起來,連膽汁都吐了出來,忽然,他站起身,指了指薛應雄,未等開口,撲騰趴在了地上,佯裝醉酒昏睡過去。

這也是他情急之下,想出來的月兌身之策。

他混跡官場多年,對官場之道也算耳濡目染,他一個從六品的官,平日里連與薛應雄說話的資格都沒有,又怎敢跟他一起吃飯?

倒不如裝醉,出個洋相,躲過這一劫。

範小刀道︰「喝大了。」

薛應雄道︰「別裝了,再不起來,就送你去詔獄住兩日。」

李北海聞言,只得悻悻然爬了起來,訕然笑道,「奴才給薛大人請安。」

薛應雄揮手斥退春夏秋冬四人,對李北海道,「今日我與範老弟和他朋友吃飯,你酒也喝了,飯也吃了,就在一旁伺候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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