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內奸的事，不是姜嶼眼下最擔心的。
那條裂縫究竟連通到哪里，接下來是吉是凶，他們能否順利出去，這些問題姜嶼一個也答不上來。
歸敲敲已經收起了背上的龜殼，因為她發現，當直著行走的時候，龜殼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她之所以問出那樣的問題，是不想再沉默下去，可是得到那樣的答案後，她又覺得壓抑，不太自在。
早知道就不問了……為什麼大哥哥一直不說話？我明明在他身上看到了「善緣」……怎麼辦？他是不是討厭我了，我是不是要把這段善緣搞砸了……歸敲敲邊走邊想，漸漸覺得手腳都不自在，忽然找回了剛剛化為人形時，第一次直立行走的感覺。
姜嶼雖然沒有「真實之眼」，但也從她的同手同腳中，看出了歸敲敲的拘謹和不安，于是笑笑道︰
「你給我講講你們族里關于龍的傳說吧。」
最好可以多說一點關于「龍澤洞天」的事……姜嶼默默補充著他這個問題真正的指向。他身上一切矛盾的起源，就是從「多文玉匙」的失竊開始的，所以他想盡可能多得掌握相關的信息。
想到她的家族，歸敲敲放松了一點，把從小到大听過不知道多少遍的東西講給姜嶼听︰
「我們璇龜族是龍的後裔。傳說中，我們的祖先，有鹿角之靈韻、龜眼之溫良、蛇項之游刃、蜃月復之神秘、魚鱗之絢爛、鷹爪之堅毅、虎掌之運籌和牛耳之誓盟。」
……所有的妖，追溯到一開始，應該都是同一個祖先，為何璇龜族會自覺是「龍」的後裔呢？而且听她的描述，龍有鹿的這個、龜的那個，不像是這些東西的祖先，倒像是他們的後裔。
姜嶼心中重重疑惑，但沒有插嘴。
歸敲敲繼續說道︰
「族里的長輩說，早在現在的天庭成立之前，早在我們璇龜族存在之前，甚至早在那些先天神之前，龍就出現了。」
「後來，這世間的最後一條龍隕落了。祂的角化作了五色鹿，祂的眼楮化作了璇龜，祂的頸項化作了巴蛇，祂的月復部化作了蜃……」
姜嶼听到這，忍不住嘴角抽搐。
……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啊，這哪里是祖先啊，分明是神。說白了，你們璇龜族就是被龍族「造」出來的……
不對，人家祖輩流傳的東西不能盡信，事關本族的來歷，多少都會摻和點玄乎的內容，以示非同凡響。說不定璇龜族根本不是什麼龍的眼楮所化，只是名義上的「後代」，實際上的從屬，就如同人族常以國姓賜予功臣，以示褒獎……姜嶼瞬間閃過了諸多的念頭，最終卻只是微笑著問道︰
「你們族中關于‘龍澤洞天’的記載，最早可以追溯到什麼時候？」
「……大概千年前，」歸敲敲說，「且根據傳說，洞天即將現世。」
姜嶼思索了一下，轉而問道︰
「既然你們族內關于‘龍澤洞天’早有記載，那為何能開啟洞天的‘多文玉匙’不在你們手中，反而收藏在天帝寶庫里呢？」
歸敲敲像是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她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最終搖了搖頭︰
「不知道。」
「……」
姜嶼控制住表情，露出禮貌的笑容，還沒發表意見，忽然听見歸敲敲驚呼一聲︰
「那里有座宮殿！」
「哪里？」姜嶼一愣，舉目望去，一無所見。
「三百步外。」歸敲敲說。
「還是那個方向？」姜嶼問，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他疑惑道︰
「你不是說那個方向是一段階梯嗎？」
「對啊，階梯的盡頭就是宮殿。剛剛離得有點遠，我沒有看清。」歸敲敲說。
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空間中，一人一妖一俑又往前走了二百八九十步後，姜嶼終于透過霧氣，隱隱約約地看見了一座巍峨宏偉的古老宮殿。
「！！！」
他的心髒仿佛突然停止了跳動，這座宮殿看起來非常的眼熟，可是仔細一想，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這里是什麼地方？這座大殿是誰建的？」
姜嶼一邊自言自語地說著，一邊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通向宮殿的，如歸敲敲提前預告，是一段很長的石階。姜嶼甫一踏上，一股壓抑而又古老的氣息撲面而來。
越往上走，姜嶼就越能感覺到有一種無形的能量在不斷地沖擊著他的身體。
喀喀—— ——
在他身後，人俑「少微」的關節開始滯澀，漸漸地，她停在了原地，無論姜嶼如何在心中驅使，都無法讓她再上一個台階。
「敲敲，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姜嶼看向歸敲敲問道。
歸敲敲縮了縮脖子，小聲說道︰
「……冷。」
她說話的神情懨懨的，像是所有的生機和活力都被從她的身體內部剝離了。
「你要是不舒服，就下去等我。」姜嶼說。
歸敲敲回身看了看無邊的霧氣，速度很快地搖了搖頭︰
「我要跟著你。」
見她如此堅決，姜嶼沒再說什麼，繼續沿著石階向上登攀。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姜嶼總算走到了宮殿大門處，就見這扇門上面刻著一副巨大的畫卷。
畫卷中間坐著一個仙人，形象莊嚴，眉目祥和，他的手里托著一個圓球樣的東西，另外一群面目模糊的仙人圍坐在他旁邊。
「這人是誰？」歸敲敲落後他幾步，這時也爬了上來，氣喘吁吁地問道。
姜嶼搖了搖頭︰「不知道。」
他說完，試著去推那扇大門，但無論如何用力，大門紋絲未動。
歸敲敲也上前幫忙推了推，但即便加上她的力量，也還是不能把門推開。
「怎麼會是這樣？」
姜嶼重新觀摩著門上的畫卷，突然心里一動，他將手覆蓋在那個圓球之上，向內注入靈力。
下一瞬，圓球霍然變亮，一片耀目的光芒中，大門軋軋作響，緩緩地打開來。
「哇！門開了！」
看到大門打開，歸敲敲大吃一驚，她向門縫內撇去，忽地神色一變︰
「這，這是……」
不等她說完，姜嶼已經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