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報之以瓊琚

馮君看一眼肉粥,發現就是類似于稀飯的那種,里面還混雜著不少綠色的菜葉,有幾縷說不清是什麼動物的肉絲,夾雜在粥里。

這也能叫肉粥?馮君心里暗暗吐槽,這應該叫加了肉絲的菜粥吧。

不過山里一下雨,還真是有點冷,他也打算開動一下,嘗一嘗這個空間里的飯菜。

然而就在此刻,他的耳邊傳來了「咕嚕」一聲,側頭一看,卻是郎小弟盯著肉粥,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

馮君看一眼郎大妹,還沒來得及說話,郎大妹一伸手,就拽住了小弟的耳朵,嘰里咕嚕快速地說著什麼,一臉的不高興。

馮君現在已經有點適應這種話了,大致能听出來,郎大妹是在罵小弟,說你不要這麼丟人好不好,晚上你又不是沒吃飯。

看得出來,郎家的家教比較嚴,小弟不敢還嘴,馬上將視線轉移開了,但是沒過兩秒鐘,他又忍不住偷偷地瞥一眼肉粥。

你這麼盯著,叫我怎麼品嘗啊?馮君模一模下巴,伸手到背包里翻騰了一下,再拿出來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一塊黑乎乎的長條物事,正是他隨身攜帶的巧克力。

他將長條遞給小弟,另一只手還做了一個咬合的動作——這是吃的。

郎小弟卻是把雙手往身後一背,怯生生地斜睥著自己的姐姐。

郎大妹的臉微微一紅,「你別理他,他已經吃過了,就是嘴饞。」

「沒事的,」馮君笑著回答,心說你不讓他吃巧克力,我也沒法吃飯啊。

郎大妹猶豫一下,估計是看到巧克力不大,于是微微一揚下巴,「先謝謝哥哥。」

「謝謝哥哥,」郎小弟囁嚅地說了一句,然後伸出雙手,恭恭敬敬地接過了巧克力。

馮君這次下山所帶的巧克力,都是去了包裝的。

郎小弟的手上有點雨水,而這天氣真的不算冷,所以他才一接過巧克力,巧克力塊就在他手上留下了一抹棕黑色。

他一抬手,想也不想就伸出紅紅的小舌頭,去舌忝手心里那一抹棕黑。

下一刻,郎小弟的身子猛地一震,竟然就呆在了那里,雙眼瞪得老大,臉上也忍不住泛起了紅暈︰他從來沒有吃過這麼美味的東西。

郎大妹也挺好奇,這棕黑色的玩意兒,到底是什麼東西,于是她一直盯著自己的弟弟。

待看到弟弟的反應,她下意識地側過頭,愕然地看向馮君︰你到底給他吃了什麼東西?

馮君笑著一攤雙手,「比較美味的食物,可以快速補充體力。」

郎大妹還是有點不放心,不過她覺得,對方實在沒有害自己的道理,說不得狠狠地瞪自家小弟一眼,心說看你那出息,真給我們郎家丟人。

郎小弟哪里顧得上丟人不丟人?他愣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然後張開大嘴,一抬手就將巧克力向嘴里塞去。

不過,就在即將入口之際,他遲疑一下,還是改變了主意,小心翼翼地從巧克力上,咬下黃豆大小的一塊,噙在嘴里,也不咀嚼。

他回味了差不多五六秒鐘,才一轉身,將巧克力塞向他哥哥的嘴巴,「哥哥吃,別咬的太多。」

郎家大弟的眼中,早就放射出饑渴的光芒了,但是這一刻,他還是先拿目光看向馮君︰這是你給我弟弟的,我能吃嗎?

馮君笑一笑,又從包里模出兩塊巧克力,一塊遞給郎大弟,一塊遞給郎大妹。

郎大弟和郎大妹也學著小弟,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塊,下一刻,兩人的雙眼都眯了起來,心中泛起了濃濃的幸福感。

馮君看著他們滿足的笑容,也是非常開心,一時間竟然忘記喝粥了。

郎大妹咬了一口巧克力之後,就沒有再咬第二口,而是蹲子,扯了一片寬草葉,小心地將巧克力包起,塞進了懷里。

「這個……不行的,」馮君見狀,連忙擺手,「這個巧克力,怕熱,會化……跟冰一樣。」

他連說帶比劃,郎大妹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又從懷里取出那個草包,臉上忍不住泛起一絲紅暈︰你居然說我的胸脯熱?

馮君沒在意這個,而是又看向郎小弟,笑眯眯地發話,「這個也怕水,別被雨淋到。」

郎小弟忙不迭點點頭,抬起手來,又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倒是郎大弟出聲提醒,「哥哥,快喝肉粥,要涼了。」

馮君模一模瓦罐,感覺不是很燙手了,索性也不用筷子了,端起瓦罐來,嘗試著喝了一口。

這個味道……怎麼說呢?有點腥羶,又有點辛辣,若是能連喝幾口,倒是可以驅除寒意。

不過,腥羶味略略重了一點,雖然里面也有不知名的調料,但是粥太淡了,壓不住羶味。

太淡?這倒是個問題,馮君伸手往背包里一掏,就模出了一個小塑料瓶,是食鹽。

他在這個空間里,是相當在意鹽分補充的,他本來就特別能喝水,而在戈壁的時候,每個白天他都被曬得出好幾身汗,為了防止電解質失衡,他必須大量補充食鹽。

馮君擰開瓶蓋,往湯里撒了一小撮食鹽,然後又擰緊瓶蓋。

郎小弟看著瓶子里白色的粉末,忍不住又咽了口唾沫,「咕嚕」。

馮君拿起筷子,在瓦罐里攪拌兩下,然後端起瓦罐,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他一氣喝掉了大半罐肉粥,才放下瓦罐,心滿意足地打個嗝,然後長出一口氣。

看得出來,郎小弟很想知道,那白色的粉末是什麼,但是最後,還是郎大妹出聲發問了,「那是什麼調味品?」

馮君沖她微微一笑,「鹽,吃的鹽。」

郎大妹的嘴角扯動一下,然後才不可置信地發問,「食鹽……白色的?」

「沒錯,」馮君笑著點點頭,「精煉出來的,很不錯的食鹽。」

郎大妹倒是沒在意「精煉」什麼的,而是用手做了一個動作,眼楮睜得老大,「你居然放了……這麼多?」

原來,在這村子里,食鹽是昂貴的日用品,大家都知道,鹽是身體必須的,但是周遭沒有鹽產地,大家也只能忍受高鹽價。

正是因為如此,大家的口味都相對比較淡,甚至有些人會通過喝動物血來補充鹽分。

在郎大妹看來,就這麼一小瓦罐的肉粥,對方居然放了「那麼多鹽」進去,簡直是太浪費、太奢侈了。

至于食鹽的顏色,「精煉」什麼的,倒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馮君了解清楚情況之後,也不願意就食鹽的問題說什麼,他自問不算個自私的人,但是今天冒險救了郎大妹,卻受到村里的冷遇,他心里能舒服了才怪。

就像在地球界,在公交車上給老人讓座,他不一定要圖對方說「謝謝」兩字,哪怕給個笑臉,或者點一下頭也行——這就表示你收到了我的善意。

有些人一坐下去,看都不看你一眼,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讓座的人心里會舒服嗎?

所謂善意,原本就應該是相互的。

這個小湖村對他如此冷遇,他又何必拿熱臉去貼冷?

郎大妹雖然是個女孩,但她的心思粗疏程度,跟她健碩的大腿有得一比了,她既沒有說巧克力,也沒有說食鹽,反倒是解釋了一下,為何村里對他會冷漠。

因為這是一個山里的小村子,天高皇帝遠,一旦遭了山賊,根本連援兵都指望不上,只能自救。

所以他們對外人,抱著天然的警惕心理,有人說草原上的牧民好客,這個可以理解,草原雖然也是人煙稀少,但那是一馬平川,殺人容易,逃跑卻難。

山里就不一樣了,隨便殺個人,尸首一扔,哪里去找?白天那一幕,就是最好的注解。

殺人者在山里,也非常容易藏身,隨便找個石頭縫一鑽,誰找得到?

郎大妹很歉然地表示,在這里,陌生人都不受歡迎,更別說馮君這種明顯的異鄉人了。

馮君心里雖然依舊不怎麼好受,但是她既然做出了解釋,他也不能再計較了,「既然這樣,等明天雨停了,我就離開好了。」

「你不能就這麼走了,」郎大妹表示反對,「亞靈青筍還沒有賣掉……我要把賣到的錢,分一半給你才行。」

「我會在乎那點錢?」馮君不屑地笑一笑,只看這巧克力的受歡迎程度,光賣巧克力,我也能發財。

至于說賣食鹽,他暫時不會考慮,這里是存在鹽販子的,而賣鹽看起來也是暴利行業,他貿貿然插一腳,不是自找麻煩嗎?

正經是,他想了解一下,這里的錢幣是什麼,以及在大一點的集鎮,如何定居。

不等他發問,郎大妹卻是再次出聲了,「馮君你使用的器具都不錯,應該也是有身份的貴人,不過你的頭發……怎麼回事?」

馮君看她一眼,懶洋洋地回答,「我一個人四處漂泊,嫌梳理麻煩,自己剪短了,不行嗎?」

郎大妹聞言,勃然大怒,「你豈不聞‘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下一刻,她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好了,頓了一頓之後,又壓低了聲音發問,「我父親想知道,你是隱戶還是逃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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