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
奈何橋畔,一個剛上任不久的仙神守在一口大鍋旁邊,一臉不耐煩地將鍋內煮好的黑色湯汁舀出一碗遞給了面前的游魂。
在監督著游魂一飲而盡後,她還要讓其張開嘴巴好生檢查一番,才放其離去。
後方,無數游魂排成長隊從奈何橋上走下來,緩緩地挪步向她所在的涼亭。
涼亭有個很好听的名字。
望鄉台!
因為涼亭的便是樹立著一塊青色巨石,名曰三生石。
游魂站在涼亭中望向三生石,便可以從中看到自己三世經歷走馬觀花一樣地閃過。
許多游魂看完自己的三世經歷之後,感受到輪回苦楚,便不願再投胎轉世。他們可以請求留下來,加入地府陰兵、陰差的行列。
當然,並不是所有游魂都有資格加入地府。
只有良善福德之輩才有這個機會。
這時,一道赤芒從幽都方向飛來,落在望鄉台上化作一個妖嬈美艷的女子。
看守大鍋的仙神連忙作揖道︰「拜見府君大人!」
妖嬈女子不耐煩地打了個哈欠,瞥了那仙神兩眼,冷聲道︰「你可知天尊為何于我們這小小的望鄉台單獨設下忘川府,並讓我烏摩當這府君?」
看守大鍋的仙神點了點頭,「自然是因為望鄉台消除游魂記憶,乃是十分重要的所在。」
烏摩冷笑道︰「你既然清楚此處職司十分重,那為何還有游魂在你任職期間沒有飲下忘川河水?」
那仙神連忙作揖道︰「屬下一時大意,還望府君再給我一個機會!」
烏摩搖了搖頭,「晚了!」
說完,她冷冷地盯著那個仙神,「你已經被開革出忘川府,去其他陰司衙門踫踫運氣吧。」
那仙神愣了一下,恨恨地丟下手中的大碗,轉身駕雲離去。
烏摩招了招手,早有等待在一旁的仙神縱光而來,接過位置。
忘川司專門負責消除游魂的記憶,乃是輪回不可或缺的一環,也是賺取功德的一個好差事。
前段時間天尊招攬大量仙神入地府任職,頂替了大量阿修羅族的差事,連烏摩也不能幸免。
不過她是升遷,連考核都未參加便被天尊親自任命為忘川府府君,開府建衙,麾下有百余仙神供其差遣,其中不乏大教弟子。
烏摩倒也不在乎他們是什麼來頭,只管分配他們干活,干不好的直接走人。
她留在望鄉台上監督了一會新上崗的屬下,便起身離開。
剛走沒多遠,遠處一道赤芒飛來,擋在了她的面前,化作一個高大英偉的男子。
「烏摩,最近你怎麼都不理我啊?」
烏摩瞥了他一眼,不悅地道︰「你不是整體圍著那個日游神身邊打轉嗎?怎麼現在想起來找我了?告訴你,天波旬,別以為你是族長就可以為所欲為!」
「噓!」
天波旬小心地看了一眼四周,像是生怕別人听到似的,與他往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態頗為不符。
烏摩看得奇怪,「你怎麼回事?」
「噓!小聲點!」
天波旬小聲道︰「你知道那位日游神是誰嗎?她可是父神大人座下的大弟子!」
烏摩大驚失色道︰「真的?」
天波旬用力點了點頭,「當然是真的!我這些天討好她,還不是想請她幫忙求父神大人給我們兩個賜婚。
我听說女媧聖人有個叫紅繡球的寶貝,里面有天地人三婚,可以獲得大量的功德。
听說父神與女媧聖人關系極好,若是父神大人肯為我們開口,說不定咱倆可以證個地婚功德。」
烏摩冷哼一聲︰「誰同意了?」
「嘿嘿……」
天波旬怪笑兩聲,正要說些什麼,目光卻被遠處一閃而逝的金色光輝給吸引住了。
他臉上露出興奮之色,「奈何橋那邊好像又有人在私自傳道,我過去看看!」
說著,他便丟下烏摩,化作一道赤芒朝著奈何橋的方向飛去。
烏摩臉上剛剛顯露出的喜意頓時消散,惡狠狠地沖著那道赤芒叫道︰「滾吧!趕緊滾!有種別再來找老娘!」
……
奈何橋上,緊那羅盤坐于橋邊,任由赤色河水中的蒼白游魂拉扯著他的衣角。
無數銅蛇鐵狗在河水中躥動,撕扯著那些游魂身上的皮肉、骨骼。
緊那羅不為所動,口中念念有詞,對著那些從奈何橋上走過的游魂宣講西方大道。
不一會,便有許多游魂頭頂泛起金光,臉上也變得淡然從容,如同腳下的不再是黃泉路,而是通往極樂淨土的超月兌大道。
「誰人在此傳道?」
一聲大喝自遠處傳來,把緊那羅嚇了一跳。
他連忙停止講道,定楮看去,只見一道赤芒自遠處急速而至,眨眼便到了近前。
赤芒散去,現出天波旬的身影。
緊那羅微微皺眉,心中暗呼不妙,怎麼遇到這個難纏的家伙了?
自那日叫板天帝並毫發無傷之後,在場的所有仙神都記住了這個只有金仙修為,但卻異常好斗的阿修羅族長。
緊那羅也不例外。
不過倒不是說他怕了天波旬,而是有些畏懼其背後的人。
那位來歷神秘並且深不可測的地府之主——
昭德仁聖天尊!
「原來是夜游神天波旬族長。」
緊那羅笑吟吟地站起身,望著天波旬道︰「夜游神不去人間巡游,來此有何貴干啊?」
在大量仙神涌入地府之後,長安道人把被替換下來的阿修羅族組建了一個全新的衙門——巡游司,設日游神、夜游神兩名正神,麾下數千巡游使,皆由阿修羅族擔任。
巡游司主要負責巡視地府與人間,監察各司衙門是否運轉正常。
天波旬便是巡游司的夜游神。
考慮到他只有金仙修為,不足以震懾諸司衙門,所以長安道人又讓小黃鸝掛了個日游神的職司,算是給他撐個腰。
這也是因為她對地府差事沒有什麼興趣,這個日游神可謂是地府各司衙門里最為清閑的了。
她只需要在天波旬遇到棘手事務時露一下面就行了。
此刻,天波旬望著緊那羅,嘿嘿怪笑道︰「原來是第五殿的判官,剛剛是你在傳道吧?」
緊那羅點了點頭,「剛剛的確是貧僧在此傳道。」
天波旬微微皺眉︰「貧僧?」
緊那羅微笑道︰「這是我西方教獨有的自稱,夜游神听不懂倒也正常。」
天波旬點了點頭,「少說廢話!既然你已承認自己私自在這里傳道,那我便依照天尊定下的規矩將你開革出地府!你可服氣?」
緊那羅搖了搖頭,「貧僧不服。」
「哦?」
天波旬臉上露出一抹興奮之色,「說!怎麼個不服法?是不是要打上一架你才服氣?」
緊那羅搖了搖頭,「非也!貧僧在此傳道,犯了天尊定下的規矩,的確該罰,只是貧僧也是不得已啊。」
「怎麼說?」
緊那羅嘆了口氣,「夜游神可還記得天尊在鬼門外創立道場,讓我西方教與闡教、截教輪流傳道,每隔七七四十九日便輪換一次。」
天波旬點了點頭,「的確是有這麼回事。天尊仁厚,雖不喜你們在地府傳道,但也未曾封死你們的傳道之路。」
緊那羅點頭道︰「的確如此。只是如今七七四十九日已經過去,截教弟子仗著人多勢眾還在佔據道場,並未依約讓給我們西方教。我等無奈之下,只能在道場之外傳道。」
「還有這等事?」
天波旬奇道︰「那你們怎麼不去稟明天尊?」
緊那羅搖頭道︰「這等小事怎好麻煩天尊出手。只是可惜我西方教弟子數量稀少,爭不過那截教……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違反天尊定下的規矩。」
天波旬怒道︰「天尊待這些截教弟子不薄,他們當真敢無視天尊輪換之令,強佔道場?」
緊那羅道︰「此事究竟是否如我所說,夜游神前去看看便知。」
「那是自然!」
天波旬道︰「耳听為虛眼見為實,我也不可能听信你一家之言。」
說著,他便化作赤芒向著鬼門關的方向飛去。
緊那羅也連忙跟上,只不過卻故意放緩了速度,遠遠地吊在天波旬的後方。
望著天波旬的背影,緊那羅心中忍不住暗自得意。
這個阿修羅族長,當真是頭腦簡單。
對了,老師不是準備創立護教八部眾嗎?
這個阿修羅族最弱的也在天仙之境,整體實力強大,似乎挺合適做我西方教護法部眾的,得找個機會與老師建議一下。
若是能得到老師認可,那可是大功一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