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可不是這個態度！」林子寒看著態度轉變如此之快的顧龍，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甚至有些後悔出于仁慈，救下顧龍。
「來我們聯邦軍機動師團，你會和更多的駕馭者同僚一起共事，對你而言，也不是壞事，更何況，我們聯邦軍作為南域聯邦安定的主干力量，歡迎任何有志向的年輕人！」顧龍繼續說道，頗有傳銷的韻味。
「可我沒這志向啊！」林子寒局促的攏了攏頭發，雨水浸濕的頭發貼著額頭十分的不自在，就像顧龍的眼神一樣，看的林子寒感覺背後發毛。
「你們聯邦軍還是這麼下限的嗎？見到個人就想拉進你們聯邦軍，為你們賣命？」遠處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來，身材魁拔，腳步穩健。
看著遠處的身影，林子寒總覺得有些熟悉，自己好像在那里見過。
「傅雲？」林子寒看清那人的臉，不是別人，不正是剛與自己分別不久的傅雲嗎？自己狩荒基地的一員虎將。
「幻主，我來晚了！」傅雲的語氣雖然算不恭敬，但已是十分的客氣和謙遜，畢竟讓一個三十多歲的人對一個不過二十歲的年輕人，卑躬屈膝，確實有些難了。
「傅雲？我們聯邦軍辦事，什麼時候還需要和你解釋了？你少在這侮辱聯邦軍，否則，我對你不客氣！」顧龍看到傅雲，就好像有血海深仇一般，咬緊了牙關。
兩個人劍拔弩張的樣子，讓林子寒更加好奇，有關于傅雲的過往，這個毫不猶豫地選擇與自己合作，帶著一批強化者駕馭者，進入到自己的狩荒基地的領主，從未提過他的過往。
「也對，你們聯邦軍，向來是目中無人，看不起任何人！」傅雲嘲諷道，余光瞥了眼顧龍，臉上寫滿了厭惡和不悅。轉而看向林子寒的一刻，眼神柔和了許多，但轉而是震驚。
「你的眼？」傅雲伸手指著林子寒的眼楮，張開的嘴久久沒有合上，整個人愣在原地。
那一雙紅藍異色的瞳孔，在這漆黑的雨夜，依然是那麼的明顯，傅雲正面看到林子寒的臉的那一刻，視線立馬就被吸引過去。
「沒什麼，只是視力恢復後，就一直這個樣！」林子寒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從自己醒過來，雙瞳始終泛著異色，一藍一紅，只不過偶爾會淡一些。
「林子寒，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希望你能加入到聯邦軍，建功立業，和這些只會打家劫舍的狩荒者在一起，你的未來會被他們毀掉！」顧龍依然沒有放棄拉攏林子寒。
作為一個機動師團的指揮使，顧龍曾經特地查過林子寒的資料，對于林子寒的經歷也多多少少清楚一些……
「我想你不會不知道，你們聯邦軍之所以能潛伏在南都周圍這麼久，是因為聯合軍最近一直在針對叛軍和一伙猖獗的狩荒者吧！」傅雲听到顧龍的話，接著說道。
「哪又怎麼？一伙狩荒者，終究只是流寇，不過說起來，倒是這伙狩荒者牽制了聯合軍的注意力，我們才有機會大規模潛入。」顧龍這一次沒有繼續反駁，只是順著傅雲的話說下去。
「我想我就是你說的那伙流寇的匪首，」林子寒笑著說道，那憨厚的笑容，讓傅雲覺得有些看不透林子寒。「我想聯邦軍，大概也不歡迎我這流寇，我要先回去了，再見！」
「听到沒，再見！」傅雲戲弄著說道，轉身跟上了林子寒的步伐，消失在了顧龍的視線中。
看到林子寒那淳樸的笑容，顧龍有些懷疑，自己看到的資料，和著流寇的匪首，真的是眼前這個看起來本分的大男孩嗎？
……
林子寒和傅雲一前一後，在雨夜中飛快地奔跑，任由雨水拍打在臉上，林子寒即便是沒有外骨骼加持，速度也毫不遜色，始終領先傅雲幾步，穩穩地在前面帶路。
「你和他認識？」林子寒在好奇心的催使下，率先說話，打破了兩個人之間有些怪異的氛圍。
「有過交集。」傅雲說著，顯然不太想承認自己和顧龍之間的關系，那語氣不像是刻意地隱瞞，而是像不願提及，像是一段不太美好的回憶。
「說說唄，我倒是很好奇，他到底是什麼人？」林子寒繼續深問道，畢竟在聊天這方面，林子寒總會揪住一些奇怪的點。
「他？他現在可是聯邦軍精銳中的精銳，號稱最強師團軍，當初他還年輕的時候，就被選拔到了訓練營，之後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傅雲的語氣有些憤憤不平，倒不是對林子寒的態度，而是他不願提及那個人。
在傅雲的眼里，顧龍，不過是一個為了前途，為了所謂的建功立業，可以拋棄所謂的兄弟之約，拋棄了所謂的情誼。
「他，不過就是一個死忠于聯邦軍的走狗，一個為了前途，可以手刃親人、血刃妻兒的人！」傅雲眼神中忽地升起怒火，眼眶泛紅，眼角的雨水積聚得更多了些。
「我看他也不像是心狠手辣的人，你會不會對他有什麼誤解？」林子寒听到傅雲的話，心中一驚，腳下的步子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泥濘中。
回想起那日在荒野區第一次見到顧龍，在那場圍獵中，意氣風發，對身邊的士兵，也是施以援手。在今日的戰場上，亦是舍身擋下機甲的重劍，一人攔截追擊。
怎麼看來，顧龍都不是那種會做出殘害親人的事情。
「我不會忘記那個下午，我在一片廢墟中，找到了早已冰冷的尸體，我妹妹對他是多麼的崇拜，為他生下一對雙胞胎……
可是那天，當我趕到，只看到樂一具具冰冷的尸體，我的妹妹，和我的兩個外甥，就這樣成為了他建功立業的墊腳石。」傅雲說著，握緊了拳頭。
在暴雨中猛地揮拳，一拳拳搭在雨簾上，濺起的水花迸發而出，打在林子寒的臉上。
這種看著至親之人離世的痛苦，林子寒並不懂得，從小孤苦伶仃的林子寒，從未感受到過親人的溫暖。只有在看到嚴冰的那一刻，一種莫名的感覺涌上心頭，那種似曾相識的熟悉，那種難以言語的親密感……
停下腳步，站在傅雲的身邊，林子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個被自己奉為硬漢的男人，此刻正在默默地落淚，姑且算是背上吧，畢竟可能只是雨水大了，進了眼楮。
「所以說你曾經也是聯邦軍的人？就因為顧龍，你和他反目成仇，你索性直接落草為寇，做起了狩荒者？」林子寒說著，他想著落草為寇，這不就是顧龍所謂的流寇嗎？
狩荒者，不過是一個自欺欺人的名號，跟那些打家劫舍的流寇土匪，並沒什麼差距。
「聯邦軍這些年，軍心渙散，腐敗的氣息彌散，剛好氣不過，我就直接做起了狩荒者，也給我的妹妹她們娘仨在這南都，尋了一處安靜的墓地，每年抽時間去看看她。」
傅雲攥緊的拳頭，指尖深深地嵌入到肉里，本以為這麼多年，能在心里放下芥蒂，可再見到顧龍的時候，往日的情形再一次涌入自己的腦海。
「但是他說的對，你要是想建功立業，有所作為，聯邦軍會是你的好去處，因為即便是聯邦軍的高層再腐敗，也有一些識大局的領袖，遇到那些貴人，會讓你以後少走很多彎路，在駕馭者的路上也能對你指點一二。」
傅雲的話，讓林子寒想起了嚴耀卿，那個曾經自己以為會是自己一生貴人的人，自己尊為前輩的人，到最後也為了一個莫須有的事，就要置自己于死地。
「我還要一個疑惑，我進入你狩荒領地時，你似乎早就知道我回去，那天晚上，你似乎早就在等我了！」林子寒想起自己踏進妖刀領地，傅雲投來的目光。
是早已恭候多時的眼神，是一切盡在計劃之內的自信，是懷著對比的上下打量……
「你的觀察力。果然不錯，可惜啊，我什麼都不會說，因為這是我的使命，我是不會違背自己的誓言！」傅雲說著，雙膝微屈，「 ~」地一聲，一躍十米多高，手中多出一柄剔骨刀。
短小的刀身在傅雲的大手中，顯得格外小巧，拇指與食指把玩著刀身。
「這柄刀，就是那個人贈予我的，一柄斬去心中仇恨的刀，只可惜，我自以為我已經活得瀟灑了，卻還是放不下那段仇恨。」傅雲仰天長嘯一聲，聲音蓋過了滾滾的雷聲。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放下了這段仇恨，究竟是你原諒了顧龍，還是你忘記了那天的廢墟，那一具具冰冷的尸體，那不在回來的親人。」林子寒對著高空喊道，一個殺手自然是有仇必報。
但是正是因為手上沾了無數的鮮血，林子寒也更加清楚，那些追殺自己的人，有多少是為了賞金，為了錢財，而又有多少是因為至親至愛，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兩個孤苦伶仃的人，猶如世間的浮萍，猶如隨風而滾的蓬蒿，在這場暴雨之下，孤獨的靈魂嘶吼著，揮舞著，傾訴著，命運的不公。
現在的林子寒多麼希望，自己沒有遇到林亞峰，就不會為了找尋自己的身世，牽扯這麼多，多麼希望沒有參加那場飯局，就不會遇到王欽，也不會陷入到這權利爭斗的旋渦。
就做一個普通人，一個南都科技大學里的混子，一個埋頭在實驗室里混子，一個碌碌無為的庸人。
而傅雲，多麼希望，自己那日沒有離開自己的妹妹，自己那日趕得回去，攔住了顧龍，或許，現在自己還能見到自己唯一的親人，或許自己在這世間還有掛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