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無可救藥

作者︰情何以甚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仙人開眼,體內的魔氣瞬間被驅散。

在這五府同耀的時刻,天地同鳴,似在賀此天府!

若非身在上古魔窟,此時就能以天府之光沖擊遙遠星穹,像重玄遵一樣即刻成就外樓。

但天府尚未圓滿,姜望當然不會做此選擇。

五神通之光混同一體,迅速滌蕩身體,肉身以能夠被清晰感知的速度,在不斷強化著。

每一塊肌肉里,都仿佛鼓蕩著無限的力量。讓姜望生出一種,能夠純以肉身力量,拳碎山岳的感覺。

在這個天地同鳴的瞬間,姜望更是在天地的獎賞下,跨越遙遠距離,感應到了……

神印!

神印法創立之初,其核心就在于神通。神通種子和神魂烙印之間的聯系,是借用部分規則力量的根本。

隨著姜望對神通的開發日趨深入,他對「神印」的影響也就愈發強大。

而五府同輝,五神通之光共耀的此刻,在天地同鳴的狀態下,神通的影響被短暫地無限放大……

在青羊鎮鎮廳中,獨孤小正在厲聲呵斥︰「青羊鎮內,再有敢謠傳爵爺通魔的,我必殺之!」

執掌青羊鎮那麼久,又有姜望為依托,現在的她,在屬吏面前,已經很有威嚴。

整個鎮廳里,鴉雀無聲。

忽然她面露驚喜,眼楮放光,仿佛感應到了姜望的注視。

老爺還在,還活著,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強大!

神印有二,一在齊國青羊鎮,一在遙遠難知的萬界荒墓。

但在這短暫的瞬間,姜望亦看到——

在一片無垠且枯寂的虛空里,血眸霜容的宋婉溪雙手成爪,正在與一個面容俊美的黑衣男子瘋狂交戰。

姜望心中生起明悟。這黑衣男子,應當就是傳來《七恨魔功》,印下「執迷不悟」魔字的那個存在,應是萬界荒墓里,某位來歷不凡的魔頭。

這是無比激烈的一場戰斗。

爪影鋪天蓋地,拳影搖動虛空。

宋婉溪已經窮盡真魔戰力,鼓蕩魔氣如龍卷,黑衣男子卻似游刃有余,每拳必斷爪勢。

但從這黑衣男子還能抽空影響現世魔窟來看,差距還不止如此!

離開!

姜望立即下達了指令。

宋婉溪毫不猶豫,爪勢一收,便飛向遠空。

而那面容俊美的黑衣男子,卻猛地轉過頭來,似乎隔著這無法計量的距離,看到了現世位于上古魔窟中的姜望!

那是一雙狹長而妖異的眼楮,眼白瞬間被吞沒,整雙眼楮漆黑如墨!

天地同鳴的時間是如此短暫,姜望幾乎只是剛下了一個指令,便與神印斷開了聯系。

靠他自己,更無勾連萬界荒墓的可能。

但那黑衣男子的注視,卻仿佛跨越了時間與空間的距離,再一次落在了姜望之身!

姜望只感受到一種龐巨的壓力,壓得他難以喘息。

而那道來自萬界荒墓的視線,卻只在這個少年的眼中,看到了堅定和不屈服。他的魔念,只觸踫到了不朽的赤金色!

「無可救藥!」

這少年現在已看不到入魔的可能。

因而他決定毀之!

遠隔無窮距離,跨越時空阻隔,意志攪動這座上古魔窟中僅剩的魔氣,化作一只漆黑如墨、銘有魔紋的投槍。

與此同時,一縷漆黑的魔念,也隔世而落,染進那赤金之色里。

既然要做,那就做絕。

要殺,就殺得身魂皆滅。

什麼殺雞用牛刀,什麼以大欺小,他根本不在意。

若是條件允許,他並不介意以高山壓細卵。

只是此刻,限于遙遠的距離,他無法動用更多力量,

但僅就這些,也已是綽綽有余。

區區一個內府修士,在此等攻勢之下,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他只是可惜自己少了一枚絕佳的棋子,浪費了許多的精力!

但在魔念剛剛侵入那赤金之色的同時,他眼前驟然一個恍惚,出現了一個俊朗的白衣僧人!

此僧人對著他豎掌為禮,燦爛一笑——

「施主,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成佛!

成佛!

成佛!

那金燦燦的佛光,不停往他魔軀里鑽。

連綿的佛唱似連珠暴雨,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隨即勃然大怒。

我要引人入魔,哪里來的野和尚,卻敢來度我?!

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直接在荒寂的虛空之中,搖動無窮力量,震得時空皆碎,就要跨越遙遠距離廝殺,但有這佛唱一阻,他隔空降臨的一縷魔念已經消散。

現世偉大的意志,再次將他阻隔于外。

他再也尋不到現世的信標,當然也丟失了對手!

「可恨!可恨!可恨!」

他連喝三聲,驚得萬里無聲,時空寂然。所有感知到這憤怒的存在,全都悄然斂息,不敢觸及霉頭。

而在岩漿湖底的上古魔窟中,那跨界而來的魔念雖然消散了,那漆黑如墨的投槍,卻還在前行。

實事求是地說,《七殺魔功》現而又消,魔文凝而又散,此時這座上古魔窟里剩下的魔氣,已經堪稱稀薄。

別說姜望已經是五府同耀的天府修士,就算只是一個游脈境的小修士在這里,也很難被這點魔氣所影響。

但強者之所以為強者,並不僅僅在于浩瀚的力量,更在于對力量極其可怕的運用。

在恐怖強者的控制下,這黑色投槍已成實質,幾乎是剛剛成型,就落在了姜望之身,洞穿了他的胸月復!

姜望明明已經同耀五府,仙人開眼,擁有了迄今為止最巔峰的狀態。

卻根本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直接被一槍破月復!

五髒六腑,幾乎瞬間被攪碎,一個巨大的空洞,現于他的月復部,從這頭,可以空蕩蕩地看到另一頭。

代表著修行者力量源泉的通天宮與五座內府,也同時搖動,被那種力量所波及!

一道同形同勢的黑色投槍,蠻橫地撞進五府海中。

轟隆隆!

位于五府海半空的雲頂仙宮忽然啟動,先時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的白雲童子,此刻躍將出來,踏在雲霄閣的飛檐之上,胖臉漲得通紅,手提一柄雲氣所聚的小劍,劍指悍然入侵的這桿魔槍。

「撞碎它!」他很有氣勢地大喊!

轟!!

這支黑色魔槍瞬間將雲霄閣洞穿,直接洞破了整個雲頂仙宮建築群落的聯結。黑色魔槍繼續往前,又撞上了靈空殿,將靈空殿也洞穿。

那時時刻刻吸納巨量元氣、以復蘇仙宮的通道,也被這一擊撞碎。

恐怖的黑色魔槍一路前行,幾乎將這個半廢狀態的仙宮建築群落,一舉蕩平!

一直撞到了青雲亭之前,方才去勢已盡,緩緩消散。

不是它的本質,不足以徹底破滅這座殘破的仙宮,而是支撐它前進的力量,實在稀薄。魔槍很恐怖,但那些魔氣……畢竟太少。

黑色魔槍呼嘯而過後,白雲童子撅著,趴在雲霄閣的瓦礫里,雲氣小劍丟在一邊,雙手抱著腦袋,小臉嚇得煞白。

無怪他這般模樣。

剛才那一槍,幾乎是擦著他飛過,險些就將他順便碾滅。

而此時回望,這經過長時間緩慢修補、已經漸漸有了生氣的仙宮群落,經此一槍之後,殘破更勝早先!

只是上古魔窟里僅剩的一點稀薄魔氣,竟然就能在恐怖的運用下,造就如此戰果。

此等力量的層次,真是難以想象。

而這,尚只是五府海中的場景。

那萬界荒墓中的恐怖強者,隔空一擊,同時作用于姜望的神魂與肉身。

神魂層面的侵襲,被觀衍大師留下的佛唱所阻。

但胸月復被洞穿、髒器被攪碎,五府海都被直接洞破的姜望,身形猛然一晃,仰頭便倒!

五府海內劍仙人閉眼,五座內府各自歸位,失去了力量支持,就此隱匿不見。

感受著身體力量劇烈地流散,姜望拼了命地想要控制身體、控制身體,但卻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再動彈。

他的意識漸漸模糊。

居然……要死了麼?

在我成就天府之時?!

然後他感覺到,他後仰的身體,被柔軟地托住了。

他那已經模糊的視線里,出現了一雙眼楮。

多麼熟悉,又陌生的眼楮!

那是一雙似有著無限哀思,又有著無盡魅惑的眼楮。

似是低頭在看他。

不知道為什麼,他本該憤怒,本該仇恨,但此時此刻,竟然有一絲……安心?

或許只是沒有憤怒的力氣吧!

他疲倦地閉上眼楮,陷入了無所知覺的黑暗中。

……

……

天馬原前。

苦覺喝出真言,宣布就此與懸空寺月兌離關系,以此避免懸空寺為他承擔更多責任。

原天神廟的祭司原野,固然是目瞪口呆,身為觀世院首座的苦諦,也是不敢置信。

「你說什麼!?」

他們這些師兄弟,向來知道苦覺不著調,常常顛三倒四,卻不曾想到,他能如此不著調!

苦諦是真的憤怒了︰「宗門培養你至當世真人,所耗資源幾何,所用心血幾何!懸空寺何曾負你!?你今日為一個並不肯跟你有瓜葛的外人,說月兌離就月兌離?」

苦覺一向沒皮沒臉慣了,唇槍舌劍只當清風拂面。但此時,也並不直視苦諦的眼楮。

只是垂眸道︰「在淨禮之外,我還與兩個徒弟結緣,這兩個都成了黃河魁首,也都被人滿天下追殺……我不能兩個都救不下。」

苦諦沉默半晌,終于是壓制怒火,轉身對原野道︰「這位施主,還請先回去。我與這老和尚有些話要說,見諒。」

他雖一貫嚴厲刻板,但出門在外,言行都代表著懸空寺,還是很注意別人的心情。

原野自然不好強留下來旁听,只點了點頭,便徑自退走。

苦諦這才看著苦覺,認真地說道︰「左光烈、姜望這種世所矚目的天驕,不缺機緣,自有定見。我不懂你為何非要收他們為徒,又要為這些並不肯做你徒弟的人,付出這麼多……你可是有什麼苦衷?」

「我要收姜望的時候,他還默默無聞,我這叫慧眼識珠!」苦覺習慣性地辯解了一句,但氣勢終于是沒有平日那麼足。

斂下眉去,聲音也低了下來︰「真要說苦衷……也就是我的愛徒之心。」

「愛徒之心?」苦諦質問道︰「愛哪個徒?你現在一言不合,就要月兌離懸空寺,可有考慮過淨禮?他在懸空寺如何自處?那孩子純心如琉璃,視你為師為父,對你言听計從。你可有想過,他會有多傷心?」

苦覺垂眸道︰「淨禮是懸空寺門人,你們自會照顧。淨深還不被懸空寺承認,我不管他,就沒人管他了。」

「姜望享齊爵,受齊祿,齊國自會管他。實在也不怎麼顯得著你!」

「齊國很大,要管的人和事太多。能分到姜望身上的,實在有限。不會像我這麼全心全意地為我愛徒考慮。畢竟我只是一個孤苦伶仃的老僧,連我相處幾百年的師弟都不理解我、不在乎我……」

苦覺故意賣慘的話,並沒能使苦諦動容。

他只深吸一口氣,非常嚴肅地說道︰「苦覺,若你執迷不悟,定要如此。我就只好執行寺規,廢去你一身修為。讓我懸空寺秘法不至外傳,也是徹底了斷你與懸空寺的緣分!」

「宗門在我身上耗用的資源,有生之年,我必定清償。我一身懸空寺秘法,絕不外傳一字,就連淨深,如不剃度,拜入懸空寺,我也不會傳他半分。此言天地可證。你執掌觀世院,若執意要收回修為……那也可以。但不能是現在。」

苦覺以前所未有的認真眼神,抬眼看著苦諦︰「你現在廢我,就是殺淨深。師弟,我會跟你拼命的。」

為了救一個甚至並未真正拜師的姜望,不惜與懸空寺決裂!

這太荒謬了!

但面前這個黃臉的老和尚,又是如此認真。

好幾百年都未再見過的認真!

苦諦面無表情,手中羅漢念珠緩慢轉動,一顆顆地被撥動。

他身為觀世院首座,當然要維護山門規矩。

但眼前這人,就算有再多不是,再怎麼不著調,畢竟也是他的師兄。他們一起生活了幾百年、吵了幾百年的架……

即使他心堅如鐵,即使他的手從不動搖,在此刻,卻也一時難動。

修佛問典,此心又復問誰?

終于,他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像是把所有的糾結都吹走。然後直視著苦覺,捏緊了羅漢念珠!

「讓他走吧。」一個愁苦的聲音,在他心里說。

懸空寺方丈苦命大師的「心聲」!

整個懸空寺,也只有苦命的聲音,可以直接落在他心里。

也只有方丈的命令,可以凌駕于門規之上。

往常的時候,苦諦一定會據理力爭。哪怕對方是方丈,觀世院有觀世院的堅持。

但不知怎麼的。今天心中,竟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深深地看了苦覺一眼︰「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從此你之言行,只能代表你自己。你之生死,與懸空寺無涉!」

苦覺大概也察覺到了什麼,卻只嬉笑道︰「這位大和尚慢走。代我問貴寺方丈好!代我問貴寺下任方丈淨禮小聖僧好!」

他罵罵咧咧︰「娘的,便宜他了。老子走了,他的順位往前了!」

苦諦什麼話也沒有再說,徑自轉身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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