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道理

作者︰浮世新客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兩人一路走過長橋街道,听著不斷有人對于城外事的談論,覺得很是有趣。繼續往前走,轉過小巷,兩人忽而听到前方傳來一陣嘈雜聲。

轉過彎,仔細看去,原來是一群孩童在欺負另一個小姑娘。那些孩子倒也沒什麼過分的舉動,就是嚇唬嚇唬,外加嘴上說道,聲音此起彼伏。

孩子們都在街邊,不過來來往往的那些大人們對此似乎習以為常,並不在意,有些知道其中內情的甚至還會添油加醋的說上幾句難听話。

孩子們身後不遠處,是一座不大的學堂,此刻學堂里並沒有什麼讀書聲。看那些孩子的模樣,多半就是在學堂求學的孩子。

待兩人走的近了,便听清了那些孩子口中細瑣的言語。

「害人精,小壞蛋,一家子,吃牢飯;害人精,小壞蛋,一家子,吃牢飯。」

那個坐在屋檐下低頭不語的小姑娘穿著打扮算是殷實人家的孩子,反觀其余圍著她轉的幾位孩童衣著相對樸素,不過這似乎並不影響他們合起伙來欺負這個小姑娘。小姑娘只是低頭,不說話,也不反駁。

沈況和溫酒兩人步伐不快,都有意想要了解事情的全貌。

街道前,迎面走來了個肩挑扁擔的中年漢子,他笑臉嘻嘻地對著小姑娘罵了一句害人精,而後高高興興地挑著擔子繼續趕路,不時地還會與街邊相識之人打個招呼。

漢子路過兩人身邊時,沈況禮貌地開口問道︰「這位大叔,能問一下這位小姑娘做了什麼,怎麼你們還有那些孩子都在罵她?」

漢子忽的一下被人叫住,便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面前兩位年輕人。

漢子精明,觀兩人的穿著打扮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尤其是那個大一點的年輕人,背後背著把劍不說,長的還很俊俏。他們小門小戶地人家哪會有這樣的氣質,所以听到沈況開口後,漢子停下腳步,咧著嘴對著兩人笑道︰「不瞞兩位公子說,關于那件事小人知道的也不多,就是常听這邊的街坊四鄰說。那小姑娘的爹娘以前大概是做了什麼壞事,具體是什麼事,我就不清楚了。」

溫酒對這漢子之前對小姑娘的那般舉動很是厭惡,因此這會兒听完更是不屑,于是便面帶怒氣的直接回問道︰「既是這小姑娘的爹娘犯了錯,為何你們要把氣撒在她一個孩子身上,而且你為何也要跟著罵上幾句?」

老老實實回答完話的漢子,有些不明白身前這位小公子因何生氣,但他也不敢得罪,只是心里月復誹,嘴上依舊恭敬的道︰「那小人就不清楚了,我也是看旁人都這樣,所以就跟著罵了幾句。」

漢子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想了想,依舊覺得自己的做法沒什麼毛病,的確是害了人嘛。

知道了些緣由,沈況和溫酒也就沒再多問什麼,沈況對著漢子禮貌的抱了抱拳,溫酒則偏過頭懶得去看他。漢子也是不想再給自己無端招來什麼禍事,告了罪後就快步挑著擔子離開了,心情倒也沒有被那位小公子莫名的生氣影響到,只覺得他罵小女孩的舉動很正確。

與漢子擦身而過後,溫酒依舊有些氣惱。

他快步往前,將圍在小姑娘身邊的那些孩子驅散開。周遭人家也看見了他略顯無禮的舉動,只不過市井人家的眼力見和那漢子差不多,害怕給自己招來禍端,故而連那些碎嘴婦人們對此也是閉口不言。

溫酒見那些孩子走遠,嘆了口氣,而後模了模一直低頭不語的小姑娘的腦袋,對她笑了笑。小姑娘有所感的抬起頭,起先有些木訥的看著這個從未見過的大哥哥,隨後也對他溫暖一笑。

知道欺負她的那些孩子走遠了,小姑娘便也站起身,多半是上課的時間快要到了,所以她起身後就朝著學堂的方向走了去。離開前,她還回頭看了看身後從未見過的兩位大哥哥,只不過始終不曾言語。

溫酒見她走了,也快步往前與她並排而行,似乎還對小姑娘說了些什麼,沈況則默默的跟在後面。

三人走出不遠,便看見前方學堂里走出一名年紀頗大的老人,一直迎到兩人面前。老人溫文儒雅,慈眉善目,應該就是學堂里的先生。

老先生看到和小姑娘並排而行的溫酒以及兩人身後的沈況後,頗為禮貌的微笑著。

小姑娘看到這位老先生後,開心的跑到他面前,很自然的牽著老先生的手,沒了之前那般凝重的神色。

「有勞兩位俠士了。」

許是看見沈況身後背著劍,所以自然而然地將兩人歸結為江湖人。沈況和溫酒聞言,也恭敬地回了一禮,沈況開口道︰「舉手之勞,老先生不必客氣。」

回完禮後,溫酒先是看了看如釋重負的小姑娘一眼,而後看向那位老先生問道︰「老先生可知曉,這位小姑娘的父母到底是犯了何事?為何周圍的孩子大人都對她冷眼相向。」

老先生示意兩人邊走邊聊,他拉著小姑娘慢步走著,溫酒和沈況不急不慌的緊跟著。

「說來也並非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事,寧真的父親年輕時也是個江湖人,走南闖北學了一身不俗的武藝,後來游蕩到了咱們梅霧城遇見了她母親,便安頓在了這里,開了個不大的武館,也算是一門好營生。因為寧真爹娘的為人都還不錯,四鄰八坊人看在眼里,所以不管是孩子喜歡還是為了強生健體,有些家底的人家都會樂意將孩子送去練幾式。但後來,有個孩子在練武的時候不小心閃斷了腰,牽扯很大,到最後下肢沒了知覺,留了殘疾,好好的一輩子,算是毀了。事情發生後,她的父母也是積極配合,賠了很多銀子給那孩子醫治,可終究是回天無力,治不好了。好在那孩子的父母也明白都是無心之舉,傷心歸傷心所以沒有過于苛責寧真他們一家。」

「本來兩家之間的達成共識,事情也就這麼過去了。不過後來周遭的人知道了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不僅小武館的名聲一落千丈,連帶著對于這一家人的觀感也惡了很多。主要還是那些不知道事情全貌的人,以為是她們家不厚道,傳來傳去就傳承如今這個樣子了。便是現在很多人知道了真相,更多的解釋也無用,寧真這孩子也算是受了無妄之災。」

四人不急不慌的走著,名叫寧真的小姑娘自從牽了老先生的手後就不緊張了,對于幾人間的談話也不在意。

溫酒听完,急切地回問道︰「那些學堂里的孩子老先生不管教管教嘛?」

老先生聞言苦笑了一聲︰「板子也打了,書籍也抄了,依舊不願意改正。說來說去還是我這個先生失職,少俠教訓的是。」

溫酒的本意自然不是這樣,而老先生話里的意思他也懂,所以沒去解釋太多。

說到這里,四人恰好走到學堂門口。老先生帶著小姑娘寧真與溫酒和沈況告了辭便返回了學堂里,離開時,小姑娘還對著兩人擺了擺手。

一直目送著老先生和小姑娘轉身返回學堂,沈況和溫酒才繼續趕路。

溫酒還是有些氣惱,沈況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生氣了,想不通的事情多著呢,若是每一個都尋根問底,那何時是個頭呢?」

溫酒偏過頭看向沈況,只是有些不解的問道︰「沈大哥,為什麼那個小姑娘什麼都沒做還要遭受這些無妄之災呢?那些人,那些大人的做法不是不辨是非嘛?」

沈況想了想,邊走邊緩緩道︰「為什麼會這樣?這是個好問題。在我看來,可能是因為我們每個人都不一樣,我們可以用那些道德觀念約束自己,但其他人就不一定能夠做到這樣了。為什麼那些先賢大家受人敬仰,因為他們的學問道理很大,大到所有人都覺得是對的。而這些人呢,他們只是自覺手中握著的道理很對,因此可以以此去說道那些犯了錯的人,但他們可不管你做了什麼,有些還是無心,彌補還是沒有彌補,他們只看他們想看到的,所以說的做的自然也是他們想說想做的,不受約束。」

溫酒也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便又道︰「明知道這樣做不對還要做,那他們和那些真正的壞人不就沒有區別了嗎?」

沈況笑了笑道︰「拿最大的道德學問其實本身沒有錯,而且那些願意附和的人還會說他們做的很對。一來二去就會大大滿足他們自我成就感,他們也會因此對自己的做法更加篤信,所以是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促使他們做這些的。」

溫酒若有所思,良久未言。

沈況見狀便又道︰「憤世嫉俗,我以前也有過。不過師傅告訴我,世道如此,我們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我們沒有辦法改變每一個人的觀念,因為壞人始終都有。我們懂得道理最大的原因就是要約束我們自己不去成為那樣的人,這本身就很不容易。」

「那個小姑娘她」

「無妄之災嘛,有的時候只能先抗一抗,等到哪天其他人幡然醒悟,情況也許會有轉變。」

「那要是抗不過去,其他人醒悟不了呢?」

「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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